這是這學期的最後一個星期天,因為禮拜二就開始考試。
水靈起得很早,一天的任務昨晚就安排得滿滿的,要復習的要鞏固的堆了滿滿一桌子。
顧蘊城上午不在家,水靈把書本搬到客廳,坐在打毛衣的小姨身邊。
「你怎麼還沒織完,我怎麼感覺你這件毛衣織了很久了?」水靈問。
「這是小遠的,你和你姨夫的早就都織完了」
「家織的毛衣,他會穿?」
「看見你姨夫穿在身上,他也要」
「他要你就給他織啊?他不會穿的!」水靈抱屈,「他又在沒事找事,你不要听他瞎說!」
「好了,看你的書吧,小孩子太操心長不大的」小姨淡淡地說,把暖爐往水靈的身邊靠了靠。
爐子上炖著的豬骨茶吱吱地冒著熱氣,滿屋都是噴噴香,這是一個分外寧靜的上午。
可惜一會兒就來了兩撥客人,顧蘊城不在,小姨在客廳里招呼他們,水靈只得會自己房間看書。
接近年關,找顧蘊城辦事的人也漸漸多起來,多數都是催款的,點頭哈腰送禮不說,還要看顧蘊城臉色說話。
十點多的時候,大勇拎著新打的野兔過來了,交給小姨送廚房之後,直奔顧遠房間。
「爺們,還睡呢?」大勇把他叫醒。
「這麼早就過來煩,懂不懂規矩!」那家伙極其不滿。
「跟誰說話呢?信不信我把你拎到外面吹吹?」大勇抱拳暖暖凍得紅的手,一張口就化成白色的哈氣。
外面的氣溫驟然降到零度以下,這一年的冬天似乎剛剛隆重登場。
「辛苦了,冒著這麼大酷暑前來看寡人,寡人感動得直冒鼻涕泡泡。但是不能影響我休息啊,去,到那邊牆角老實蹲著,讓我再睡會兒」
「滾!」大勇上前掀起他的被子,「都十一點了,虧你睡得著!」
「哎呦,我的親爹啊,別煩我好不好,我需要睡眠!」顧遠苦求道,「要不,你也來睡會兒?」說著,拍拍身邊的床鋪。
「你身上的傷怎麼弄的?」大勇問。
「別說了,沙文嫻那爛女人!」
「我听說她前天晚上找人打你?」
「早晚會給她顏色嘗嘗,真以為沒人能拿她怎麼樣!」
「那你昨天怎麼還和她混在一起?」
「哎,別提了……」
「你被她的人打怕了?不會吧」
「動動你的豬腦袋,想想也不可能啊!」顧遠抗議道。「才來了三個而已,都讓我收拾了,賞了他頓好的」
「那你怎麼還跟她攪在一起?看了就惡心,是不是男人啊你,被一女生牽著走!」
「那你有什麼辦法!」顧遠怒道︰「有本事你干掉她!那爛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瘋狗一樣沒完沒了地糾纏,我要不答應和好,第二天她就敢吃了梅欣!我總不能一步不離地看著她吧!我看得過來嗎我!」
「去!你還偉大了你!」大勇不屑地,「誰讓你願意跟她在一起,還不都是自己惹出來的事!」
「哼!你***嫉妒我吧?」顧遠憤憤地︰「怎麼不見她追求你,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嗯,好酸的葡萄,有人終于吃到苦頭了吧?那我問問吃到葡萄的人,什麼滋味啊,美吧?」大勇不客氣地譏諷道。
「少說廢話,我他媽從來沒這麼窩囊過,那個霉女梅欣,總***拖我後腿!要不是礙著她,十個沙文嫻加起來我也照樣玩得轉!」
「看你那點出息,讓女人整成這德行,考學你是沒戲了吧?」
「放心吧,你落榜我都不會的!」
這哥倆兒正聊著,房間門突然被推開,毫無預兆地,沙文嫻出現在門口。
「咦?你在這干什麼?」沙文嫻直截了當地質問大勇。
「和你比起來,是沒什麼好干的!」大勇黑著臉說著,拎起背包要走。
「別走啊!等等!」顧遠急叫道。
「怎麼我一來你就走啊?」沙文嫻笑道,「想不到你這麼懂事啊,不送了」
「滾你的!」顧遠喝叱沙文嫻,沖著大勇︰「是男人你就回來,瞧你那點出息,還說我呢!」
「我和你不一樣,一個是願意吃臭蛋,一個聞著臭就想走!」
「你什麼意思!」沙文嫻吼開了。
「這都听不出來,你白活了!」大勇這次例外地針鋒相對,一反平時寬厚的性格。
「腦袋里長蛆了吧你,到這兒什麼神經,我哪里惹到你了,大腦穿刺小腦炎!」
「你是沒惹到我,要是讓我趕上,你現在就不會站在這了!別以為人們知道,我們後街的婷婷就是你找人干的!人家老老實實的一個女孩子,家窮才去酒店打工的,人家也沒搭理你的什麼黑道大哥,你至于為了爭風吃醋把人家……,她媽現在整天瘋了似的,滿大街找她女兒!就為了一句‘她比你漂亮’,你毀了人家好好的一個女孩子,你這個害人精!」
「你別血口噴人!關我什麼事,是人都知道賈婷婷是因為被甩掉才自殺的!誰讓她不要臉,勾搭上她玩不起的角兒,讓人耍了都不知道!」
「你有本事,害死了人還散布這些謠言,讓她死了都抬不起頭,你厲害!」
「項志勇!你想死吧!」沙文嫻有些歇斯底里︰「今天在這我不想跟你計較,不然大家都不好看,最好識相點,小心吃不了兜著走!別說我沒告訴你,顧遠你以後離他遠點,別濺你一身血!」
「你什麼意思?」
顧遠和大勇異口同聲,兩雙眼楮同時冒火。
「把你那一套統統使出來,讓我領教領教,我這個人是出了名的不識相,哪有事哪到」大勇跟沙文嫻杠上了︰「我看不慣的就要管,不怕你報復,你們這種人我見多了!我老爹說過︰不管什麼世道,總要有人站出來,不然弱者就沒法活了。我爹他就因為管閑事殘廢的,我也不怕成為第二個,有種你就來!」
水靈在隔壁听得真真切切,眼見勢頭不好,趕緊跑去找小姨。
「你……充什麼大頭!少在我面前裝大個!我怕你啊,你自己都活膩味了我還怕什麼,成全你就是了——」沙文嫻怒目圓睜。
「你要敢動他一下——我殺了你!」顧遠一字一頓地說,聲音不大,卻蘊藏驚人的恐怖。
「哎呀,沙文嫻來啦,什麼時候來的啊,我都沒注意到,呵呵」小姨笑著進來,聲音甜得像只蜜橘,一剎那化解了屋里的戾氣。
「呃……我也剛到的,阿姨」沙文嫻狠狠地剜了他們一眼,似有萬千憤恨憋在胸中,目光冰冷得可怕。
「呵呵,中午留在這吃飯,我給你們做好吃的去,你喜歡吃什麼,阿姨給你做」
「隨便吧,阿姨做什麼我都喜歡吃」
「這孩子,真會講話。對了,你手巧,幫阿姨剝一下蝦仁唄,阿姨都忙不過來了,水靈那丫頭就是個書呆子,什麼都做不好,你來給阿姨幫把手好不好啊?正好我也想跟你聊聊呢,你來了幾次都沒怎麼跟你聊過天」
「嗯……好的」沙文嫻不甘心地跟著小姨出了房間。
「你這件衣服很洋氣,穿在你身上真漂亮,在哪買的啊?」小姨一路話著家常,把她帶到了廚房。
幸好小姨來得及時,否則看那一觸即的形勢,不知道又要生什麼。水靈也沒心思讀書了,平靜的心情早被打亂。
「你說的是真的嗎?什麼時候的事?」顧遠問大勇。
「就在你回家住的一個禮拜」
「哪個婷婷?」
「還能有哪個?就是我家後面那條街,有幾次她下夜班你不是順路載過她嗎?」
「你確定是她做的?」顧遠還是有點不大相信沙文嫻會如此惡毒。
「應該不會錯的」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爭風吃醋——她還有別的男人?」顧遠有些驚訝。
「你不是知道嗎?」
「只是听過罷了,沒想到真的有……」顧遠自言自語︰「怎麼會呢?我這麼神武,她還會找別人?」
「你以為你是誰啊?仗著你爹的勢力,在鎮上、學校里你是無敵了,可是社會這麼大,你算個鳥啊!」大勇鄙夷地︰「你一個初三小混混,人家是三鎮兩市的黑老二,你說她會選擇誰?跟著你無非是看中你這副臭皮囊」
「***!老子要——報仇!」顧遠低吼。
「為誰報仇?怎麼報?去找誰?這些你都知道嗎?」大勇冷冷地︰「沙文嫻就在你面前,你又能把她怎麼樣?」
「娘的,這群人!」
「所以,我覺得我爹說得對,當游俠沒一個好下場的,這社會由不得你一個人逞英雄,況且你逞能又能逞一輩子嗎?你老了打不動那天怎麼辦?」大勇嘆了嘆︰「所以啊,哥們,努力考警校吧!」
「切!別說的那麼高尚,好像你當警察是為了除暴安良似的」顧遠笑道︰「誰不知道你啊,當上了警察第一件事肯定是找妹妹,每天中魔似的找妹妹、找妹妹……」
「沒辦法,那年是我帶她出去弄丟的,我最近還夢見她了,她說她冷……她餓……她沒衣服穿,人販子不給她吃的,現在是冬天……她還穿著七年前的那件小背心,衣服爛得不成樣子,身上都是破洞……」大勇突然很傷感。
「好啦,別想了,那小家伙那麼可愛,沒準被有錢人家收養了,過得可能比你還好呢!」
「但願吧,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兩個月經常夢見她,可能是經常見到梅欣的原因,她們長得太像了——」
「哦?是這樣的啊?我還以為你看上她了,怪不得你一見她就兩眼直,丟了魂兒似的,沒想到動機這麼純潔啊」顧遠大呼。
「你以為都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