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2……」顧遠念叨著，按下這幾個號碼。
「等一下！」見他真的撥下去，水靈急了︰「別打電話，其他什麼都好說！」
「去，喝！」顧遠斜了斜櫃底的藥罐，手中的動作卻沒停下來。
「好，別撥，我馬上喝」水靈飛快地取出那個罐子，倒出一碗黃澄澄的泛著異味的液體。
顧遠看著她，總算放下了手機。
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十分反胃，其實這中藥本身倒沒那麼惡心，關鍵是兩人先後都曾把它叫做那個。
「怎麼，很勉強嗎，還是不要喝了吧？」顧遠又拿起手機。
「不，我喝」水靈旋即又端起來，湊到嘴邊。
「這可是你自願的，自己說過的話要記住啊」
水靈閉上鼻息，猛灌一口，苦得她差點嘔出來。
「真精彩啊，可惜身邊沒有相機，好一幅美女喝尿圖！」
水靈真想把那一罐淋在他頭上，想想還是作罷，要不是自己太沖動，也不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心一橫，仰頭把剩下的一口氣喝完，藥沫嗆得她直咳嗽。
「居然喝得這麼快，是不是很美味啊，那這一罐就全賞給你了。知道它為什麼這麼好喝嗎？因為它的原料很特別。」顧遠笑嘻嘻地，「說了你可別激動，你看它這麼像尿，那是因為它的藥引就是童子尿，嘿嘿。而且，輔料還有蛤蟆皮，蚯蚓，驢糞……」
後面的話水靈已經听不清了，她早就掩著嘴跑到外面，剛出門就忍不住，扶著牆根吐得昏天暗地。
惡心加委屈，她險些哭出來，但一想到若是這樣就被那混蛋欺負哭，豈不是更丟人，于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樣才突然意識到，如果藥引真是那些東西，顧遠這麼驕性的人又怎麼肯喝？而且小姨煎藥的時候她也恍惚看到過，無非是些樹葉、麥稈模樣的藥材。
又上了他的當了，她懊惱地折回去。
「原來這就是你每天喝的藥啊，內容還很豐富呢，怪不得你一開口都是——「藥」味，情有可原啊」水靈解恨地嘲諷道。
忽又意識到，每次逞口舌之快的後果都是自己吃大虧，暗罵自己沒記性，忙改口道︰「那個……我是說……我已經按你的意思做了，這下不用叫小姨回來了吧」
「那要看我的心情了」顧遠見這麼快就被她識破了，滿臉的掃興。「弄點吃的過來，我餓了」
「這麼早就餓了？現在才十點多啊」水靈無心地問了一句，因為她的三餐極有規律，到點才吃飯。
「敢情你他媽喝尿喝飽了，我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呢！」顧遠有些惱火。
真是自找沒趣，差點放過這離開的好機會，「好，我盡快送來」水靈忙不迭地答應。
「去吧」
水靈如蒙大赦，逃出了他的房間。
走到外面，一模口袋，小姨給的中飯錢不見了，怎麼翻也找不到。水靈急得汗都出來了，那可不是小數目，窮日子過慣的她對錢格外珍惜。
水靈慌了，失了魂一樣反復模口袋，突然反憂為笑，原來小姨給她錢的時候被顧蘊城一叫，當時就沒給上，事後小姨也忘了。
她來到廚房，看看有什麼自己會做的材料。除了一袋泡面，別無所獲。當即決定泡了給顧遠，自己中午就不吃了。跟那粗俗的顧遠過交道，誰還有食欲才怪。
「給，吃吧」五分鐘以後，水靈端給他。
「咦，這是啥玩意？一根一根的，金針菇還是白毛女的卷？」顧遠臉拉得老長。
「方便面啊，沒見過？」水靈沒好氣地說，最討厭他裝模作樣。
「我當然知道它是方便面，只怕是你不知道！竟然把這種東西拿給我，老子最窮的時候也沒吃過這玩意啊，太寒磣人了也！況且我在養病，你當那些雞湯燕窩太次了，拿這個給我打牙祭啊？」
「可是廚房里只有這個，我也沒錢出去買」水靈為難地。
「媽的，你倒早說呀，我錢包里有，自己去拿」顧遠指著他的書包。
水靈翻開來，這個書包里什麼都有，除了書。找到一個黑色錢夾，打開一看，夾層里赫然一張美女的黑白照片，酷似某個早期明星，細看現上面還有幾個小字︰雅琴于1979。看起來應該是他媽媽，那精致的臉蛋簡直和顧遠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得見他媽媽的容顏。水靈一直感覺顧遠之所以對小姨她倆抱有敵意和偏見，概是因為他媽媽的原因，她的地位在他腦海里根深蒂固，早已容不得別人進入。在水靈有限的閱歷中，小姨已經是小鎮上不折不扣的美人了，然而看到這張照片她不得不承認，顧遠的媽媽不但絲毫不比小姨遜色，而且更加大氣典雅，風韻氣質尤勝一籌。
怪不得能把顧遠生得人模狗樣的。
知道顧遠的脾氣，水靈不敢多耽擱，趕緊從那一沓鈔票里取出一張，合上錢包。
「你想吃什麼啊？」水靈問。
「無所謂」
「那我就給你打一個炒菜一份米飯好了」
「誰要吃米飯，還不如水餃呢」
「想吃什麼餡的？」
「你看著買吧」
「那就牛肉餡的吧」
「又腥又羶的，不要吃」
「豬肉餡行嗎」
「太膩了」
「那你看什麼比較好呢」
「隨便吧」
「芹菜的行嗎？」
「我從不吃芹菜，你不知道嗎」
「白菜餡呢？」
「白菜？那不是喂豬的東西嗎，人也可以吃的？」
水靈要瘋了，「算了，我買什麼你吃什麼好了，別怪我沒問過你！」
「你買回毒藥我也要吃嗎，什麼邏輯！」
半晌以後，冒著呼嘯的北風，水靈提著一份三鮮水餃回來。見那家伙穿著單薄的襯衣在暖烘烘的小屋里睡得正香，水靈氣就不打一處來，將一袋餃子扔在床頭櫃上。
「嗟，來食！」
「什麼意思？」顧遠從被窩里爬起來，睡眼惺忪地問。
「就是叫你吃飯」
水靈把找回來的零錢放在桌上，將先前那碗已經泡得漲的方便面端走，倒掉太可惜，打算把它當午飯。
「等等，你怎麼就買一份？那你吃什麼？」顧遠叫住她。
「不勞您惦記，我自有辦法」
「該不會是在外面吃完了回來的吧，我說怎麼等這麼久呢」顧遠最擅長的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無聊！」水靈端著面走出去。
泡得太久的面的確不好吃，水靈勉強吃了幾口，只能把剩下的倒掉。這時顧遠又在喊︰「有沒有搞錯，你過來！」
水靈被他煩得不行，走過來︰「又怎麼了？！」
「你看看！」顧遠指著一個被他開膛破肚的餃子，圓鼓鼓的餃肚里露出女敕綠的餃餡。
「有問題嗎？」
「你就給病人吃這個？自己嘗嘗，清湯寡油的難吃死了，你誠心的吧！」顧遠火道。
「這餃子一直賣得很好，別人都愛吃，怎麼就你挑剔！」
「買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還有理了是吧？」顧遠抱怨道，「算了，我自己想辦法，不敢勞您大駕，弄不好真的放點毒藥在我飯里，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說著，伸手打開床頭櫃下面的拉門，「嘩啦」，滿滿一櫃子的零食小山一樣傾瀉出來。他從中撿了兩根火腿腸一只燒雞出來，「只能湊合一下了，居然被你照顧得沒飯吃，回頭真應該向你姨表揚你。」
「隨便你」
「把刀拿來」
「干什麼？」水靈戒備地問。
「殺你！你說干什麼！」顧遠不滿地瞪她一眼，自己伸手從櫃頭拿了刀和托盤。
他把燒雞按在托盤上，用刀一片片細致地切成小片，然後是火腿腸，不慌不忙地切著，看樣子他也不是很餓。
燒雞的香味飄得滿屋子都是，水靈偷偷咽了咽口水，肚子經不住誘惑也叫了起來。
「干什麼去？」顧遠叫住正往外走的水靈。
「煮碗面吃」
「呦，別這麼艱苦嘛」顧遠插起一塊雞肉懶洋洋地往嘴里送，不懷好意地笑道︰「也要注意點營養啊，畢竟肚子里有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