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 正文 第十一卷 第八章 須彌之主

作者 ︰ 龍人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但明媚的陽光並不能給盛依帶來什麼快樂和溫馨的感覺派往禪都的人早已到達禪都了如果返回得及時此時也應該快回到須彌城了。盛依不知兒子盛九月「病重」的消息對冥皇來說會有什麼看法又會做出什麼反應。

盛依雖為須彌城城主但給人的感覺卻是溫和謙遜與蕭九歌、殞驚天、落木四都有所不同可以說盛依是四大城主之中最為內斂的一個甚至多少予人以軟弱的感覺。

當初冥皇突然決定要將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時盛依沒有絲毫受寵驚若之感他比須彌城其他任何人都更冷靜更明白這件事的真正意味。

既然身為臣子冥皇的旨意盛依惟有照辦在盛依的指令下須彌城上上下下為少城主與香兮公主的大喜之日有條不紊地忙碌開來。

盛依見過香兮公主知道香兮公主並非刁蠻霸道之人如果只考慮香兮公主的因素盛依對香兮公主很滿意自己的兒子能娶香兮公主為妻也是他的福分。但香兮公主是冥皇胞妹盛九月一旦與香兮公主成親就成了皇族而依大冥的律例皇族的人是絕不能擔任四城城主之職的。因為皇族身分特殊若再擁有地方的領地就有擁兵自重與大冥分裂的可能。不許皇族中人擔任類似四城城主這樣的地方要職是今日冥皇尊釋開創的律例。

依照這一點盛九月一旦與香兮公主成親就再也不可能接任須彌城城主之位。雖然他成了皇族的一員但在盛依看來這卻是得不償失。為了須彌城盛依傾注了大量的心血他很希望兒子盛九月將來能夠接任城主之位。

當盛依得到冥皇的暗示要他設法推延成親吉日時盛依感到既喜又哀。喜的是他知道解除這場婚約有望了;哀的是這也恰好證實了盛依心中的預感︰冥皇之所以把香兮公主下嫁其子盛九月並非出于對盛九月的青睞而是冥皇有所需。正因為如此冥皇才能夠很輕易地改變主意並將壓力推給了須彌城。看樣子冥皇雖然因為某種原因已可能不願將香兮公主下嫁給盛九月但他卻不願讓人感到他言而無信。既然身為樂土至尊無上者就理應一言九鼎。

對于這一點盛依能夠理解也能接受。他甚至覺得這樁親事破滅是件好事所以很快地就依冥皇的暗示想出了可以將親事推延的借口。

現在他就在等待著以這樣的理由稟告冥皇冥皇會作出怎樣的反應。

「照理冥皇應該滿意了。說九月身體欠佳最多也只是對九月的名聲有少許的影響。」盛依默默地思忖著。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盛依的思緒一人匆匆而至一見盛依便道︰「爹宗叔已由禪都返回了。」

說話者正是盛依惟一的兒子盛九月。盛依有三女一子盛九月最小雖然是盛依惟一的兒子卻並未因此受到父親格外的溺愛仍是嚴加管教盛九月身上並無嬌縱之氣。

盛九月所說的「宗叔」就是盛依派往禪都的人名為宗書此人足智多謀很受盛依的器重。盛依的長女便是嫁與宗書之子為妻。

盛依只看了盛九月一眼就知道事情恐怕又有了波折。

但他不動聲色而是問道︰「九月為父的吩咐你忘了嗎?現在你是身患重疾豈能隨意走動?若傳到聖皇耳中為父便有欺君之罪!」

盛九月委屈地道︰「此事從頭到尾我都身不由己也罷了如今宗叔自禪都返回須彌城時竟有兩名宮醫與他一道同來而且冥皇還要爹親往禪都述說此事。此事從前到後冥皇都清楚是怎麼回事他又何必這麼做?」盛依听罷也深感冥皇有些不夠人情口中卻道︰「君君臣臣亙古之道為父身為須彌城城主本就應為聖皇分憂就算多奔波勞累幾次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我根本未患重疾冥皇也應知這一點。他這麼做豈不是要將我們逼得沒有退路?」盛九月很少與父親爭執但這一次他卻自感不能不據理力爭。

作為一個年輕而有主見的男人盛九月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連自己的婚事都作不了主只能任憑命運擺布。對他來說此事已經是對他的一次重大的挫傷。

盛依心里暗嘆了一口氣神情卻依舊波瀾不驚意味深長地望了盛九月一眼緩聲道︰「我們又何嘗需要什麼退路?」

盛九月一怔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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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司祿府的人忙碌著將府中懸掛的大紅燈籠摘下來。

「現在冥皇也許可以暫時松一口氣了。」戰傳說望著一個正站在木梯上伸手去摘燈籠的天司祿府家將道。

當然他此話是對身邊的爻意所說。

現在他們在天司祿府的心情與初入天司祿府時的感覺已完全不同了。當時只感到處處都可能潛在著危險如今他們覺禪都並非是由冥皇控制著一切在禪都有錯綜復雜的各種力量的對抗正因為有這些錯綜復雜的對抗戰傳說只要善于把握時機就可以在種種對抗中找到平衡點。

「卻不知香兮公主如今何在?」爻意低聲道。香兮公主的失蹤是秘而不宣的不知姒伊自什麼地方探听到這一消息如果不小心將這一消息傳開恐怕會為她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爻意格外小心。她與香兮公主身分相近而且也曾在情感上備受困惑故最關心的是香兮公主的下落。

戰傳說道︰「相信不久以後香兮公主就可以重新回到紫晶宮了。」

爻意道︰「為什麼?」「將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本就是冥皇的權宜之策現在他已無須利用這一點對付殞城主就很可能有了反悔之意。如今盛九月忽患重疾冥皇將成親吉日延遲很可能只是他的第一步也許不久之後他會設法毀去這樁婚約。」戰傳說分析道。

「這對香兮公主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爻意道。

戰傳說點了點頭道︰「她之所以突然失蹤多半是並不願意听從冥皇的安排。」

正說話間有天司祿府的家將匆匆趕來一見戰傳說便道︰「戰公子天司殺大人來天司祿府了。天司殺大人奉命前去助地司危大人對付大劫主他特地來向戰公子辭行的。」

堂堂天司殺主動向戰傳說辭行這可謂是天大的面子那天司祿府家將不能不高看戰傳說一眼所以他的語氣顯得格外客氣、尊敬。

戰傳說有些意外天司殺與他雖然相處得比較投緣但照理還不至于到這份上。

天司殺既然這麼看重他他當然沒有理由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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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域大劫主此刻正在萬聖盆地一帶已有九歌城蕭九歌、地司危及其他高手協力對付這一次前去參加‘滅劫’一役定能很快便得勝歸來。」天司殺顯得很自信︰「不過畢竟路途頗遠恐怕還有一番周折三兩天內是無法返回禪都了所以特來與戰公子、天司祿大人辭別。」

之所以提及天司祿當然只是出于客套。天司殺與天司祿之間並沒有什麼交情。

戰傳說笑道︰「那我們便在此靜候佳音了。」

天司殺也笑道︰「有地司危他們‘滅劫’是勝券在握我只是去助助興而已。」天司殺把事情說得輕描淡寫。天司祿這時隱隱感到天司殺最主要是向戰傳說辭別而來的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暗忖︰「我與你同為大冥效命多年你何時惦記著我了?沒想到今天還沾戰傳說的光。」戰傳說自從向天司殺承認自己是戰曲之子後就再也不隱瞞自己的身分——連雙相八司中的人物也知道了他的真正身分若再加以掩飾就毫無意義了。

「滅劫」之舉是關系重大的舉措戰傳說相信天司殺不會在這種緊要的時候單單為了向他辭行而來但有天司祿在場卻又不便相問。

天司殺略顯神秘地對天司祿道︰「天司祿大人我有一事需得托付于你但願你不會推托。」

天司祿有些驚訝道︰「天司殺大人但說無妨我一定盡力。」

天司殺哈哈一笑道︰「你附耳過來。」天司祿更為驚訝這樣過于親熱的舉止實在不應在樂土兩大顯赫人物之間出現更何況他與天司殺平時極少有交往。

不過天司殺既然話已出口天司祿也不能拂他顏面竟真的附耳過去。

天司殺在天司祿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天司祿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了笑容到最後不由笑出聲來︰「哈哈哈天司殺大人放心便是這個忙我幫定了。」

天司殺也哈哈一笑轉而對戰傳說道︰「本司殺不能多作耽擱卻還想再與你交談幾句你陪我同出南門如何?」

戰傳說略一猶豫天司祿已在一旁道︰「理當理當難得你們如此投緣……哈哈哈……」不知道天司殺對天司祿究竟說了什麼竟引得他如此開心要知他本非爽朗之人。

戰傳說自然不再推拒他本就覺得天司殺應該還有重要的話要對他說。

立即有天司祿府的人為戰傳說牽來一匹馬戰傳說與天司殺並騎而馳在天司殺的部屬簇擁下一同向南門而去。

走了一陣子天司殺揮了揮手周圍的隨從便退開了與天司殺、戰傳說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顯然是為了方便他們說話。天司殺這才道︰「大劫主魔功深不可測六道門輩分最高的景睢竟被他一招擊敗!若非大劫主太可怕以地司危的好強堅韌是不會向冥皇求援的所以此次‘滅劫’之役結果如何實在難以預料。」

他一臉肅然與方才的信心百倍截然不同。

戰傳說默默地听著。

「此行凶吉難測我也不知能否活著回禪都所以有些話想對戰公子說。」天司殺一臉的鄭重其事絲毫不像是在說笑。

戰傳說這才知道天司殺對此行其實很不樂觀。

于是他道︰「無論如何大劫主深入樂土樂土至少佔據了地利人和。」說這番話的時候戰傳說想到的卻是冥皇與劫域之間極可能存在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從這一點來看所謂的「人和」其實是並不存在的。

天司殺苦笑一聲道︰「不知為何我總隱隱覺得大冥的最大威脅不是來自千島盟不是來自劫域也不是來自異域廢墟。」

「那會是來自何方?」戰傳說感到天司殺的話意猶未盡。

天司殺卻未再細說下去轉而道︰「我曾答應你一定會將靈使與冒充你的人相勾結一事查個水落石出若是這一次我不能回禪都恐怕就要食言了。」

戰傳說沒有料到天司殺會如此悲觀心頭升起不祥之感。而天司殺在這種時候還記著對他的承諾讓他頗為感動忍不住就想告訴天司殺有關靈使之事早已查得清清楚楚。隨即又一想天司殺對自己曾向他敘說的關于靈使的事並未懷疑那麼天司殺所謂的要查個水落石出大概不是指要明白真相而是如何讓這些真相公諸于眾並且被世人所相信。

若真的如此那天司殺對戰傳說的器重與信任可見一斑了。天司殺忽然笑了笑道︰「其實我之所以願意全力助你也是出于私心。」

「哦?」戰傳說倒有些不解了天司殺這麼做對他本人又有什麼好處?

「至于其中原因你回到天司祿府後自會由天司祿那兒知曉的。」天司殺道。

戰傳說頓時明白天司殺與天司祿低聲交談的話一定與自己有關但具體說的是什麼卻非戰傳說所能猜透了。

天司殺一直讓戰傳說陪他到南門才讓其與之分手。這兩個本沒有任何關系的人一路上似乎有談不完的話這讓天司殺的隨從很是不解。

當然這一幕也落入了禪都其他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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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戰傳說是希望時間過得快點還是慢點事實上它都是以一成不變的步伐向他走來。

天司殺已離開禪都兩天了滅劫之役還沒有什麼新的突破與變化戰傳說已必須面對祭湖湖心島之約了。

「明天與紅衣男子的一戰你有必勝的信心嗎?」爻意問戰傳說道。

戰傳說自天黑下來之後就再也沒有邁出這間屋子半步。他一直靜靜地坐著除了與陪著他的爻意偶爾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之外多數時間都是保持著沉默好像他已忘記了明天他將與生平罕見的可怕對手有一場生死之戰。

可事實上他又怎可能忘記?

爻意問完那句話後就有些後悔了後悔不該提及可能會給戰傳說形成壓力的話。

戰傳說成竹在胸地道︰「我已與那紅衣男子交過手他的修為的確很高但當時若不是他使了些手段單憑實力是無法月兌身的。這些天來我一直在仔細揣摩他的武學已找到一種必勝的方法。」爻意知道戰傳說絕不是一個喜歡說謊的人也不是一個喜歡自吹自擂的人所以听罷這一番話她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了不少。

戰傳說卻深深地知道自己其實沒有絲毫的取勝把握在銅雀館一役時他與紅衣男子雖然只是有著極為短暫的沖突但那已足以讓戰傳說深切感受到對手的可怕。

只是他不願爻意再為他擔心。

所以他道︰「救出小夭之後我們便去那座古廟如何?」好像他對救出小夭真的已有十足的把握。

爻意卻道︰「祭湖對樂土來說已是聖地對嗎?」

「不錯!」戰傳說點了點頭這一點本就是他告訴爻意的。

「那為何紅衣男子要選擇祭湖作為與你決戰之地?那豈非太引人注目了?而且恐怕樂土人誰也不願意看到有人在祭湖作生死決戰吧?你們會不會受到阻擾?」爻意接著問道。

爻意所擔心的戰傳說也已想到。在樂土人眼中祭湖是與「禪之力」與武林神祗的輝煌聯系在一起的可以說是樂土的聖地。戰傳說甚至知道在祭湖一帶還有無妄戰士守護他們的職責就是不讓有人在祭湖一帶有不敬之舉。其實他們的守護只是象征性的幾乎不會有樂土人願意冒犯祭湖的神聖。

可是既然紅衣男子選擇了祭湖湖心島戰傳說就別無選擇。

面對爻意的擔憂戰傳說只能故作輕松地道︰「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能勝了紅衣男子。」

其實就算勝了紅衣男子會不會守信放了小夭戰傳說也毫無把握。他與紅衣男子可以說毫無宿怨照理紅衣男子在銅雀館中被重重圍困時最需要的就是毫無累贅地月兌身離去他實在沒有理由要將小夭帶走——至少戰傳說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紅衣男子此舉的意圖所在。

難道此人真的只求與自己一戰而不顧帶著小夭月兌身會增添許多麻煩?正因為猜不透對方的意圖戰傳說才格外地忐忑不安這樣他就很難對對方下一步可能會有什麼舉措做出猜測。

戰傳說與爻意不會想到此時此刻還有人與他們一樣對戰傳說明日祭湖之行密切關注。

此人就是姒伊。

此刻姒伊正與眉小樓在一起。沒有人會想到銅雀館的眉館主會夜訪天司祿府外人更無法知道眉小樓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天司祿府來見姒伊的。雖然天司祿已牢牢地被劍帛人所控制著但畢竟這是在秘密狀況下普通的天司祿府家將並不知內情。

「劍帛城選址及建築皆十分順利散于樂土各地的劍帛人也開始6續向劍帛城匯聚不少人听說要建劍帛城都願意傾其所有為此事出力……」眉小樓將禪都之外所生的對劍帛人有重大意義的事一一告訴了姒伊。

姒伊欣慰地點了點頭道︰「我們多年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開始有所回報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但要當心一點那便是如今還絕對不能太張揚。太過張揚非但會招來大冥的忌恨連劫域也會覬覦劍帛城莫忘了當年劍帛國之覆亡是始于劫域之禍。」

「公主所言極是。」眉小樓道︰「我會設法讓大冥與劫域盡量少觀注劍帛城的至少在劍帛城未建構成熟之前它將近乎一座空城沒有什麼財物可以引來劫域人。」

姒伊點了點頭道︰「所幸現在大劫主深入樂土引得樂土諸路人馬空前關注這就使大冥不得不分散注意力與精力這一次所謂的‘滅劫’之役無論最後結果如何對我劍帛都是有利的正如先前禪都所生的千島盟之亂一樣。若沒有千島盟之亂尚不知何時才能有我劍帛復國大業的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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