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 正文 第十一卷 第二章 居高臨下

作者 ︰ 龍人

晏聰當然能听出蒼黍的譏諷之意但奇怪的是他一點也不感到憤怒。他對自己如今的修為境界極為清楚那已是蒼黍這樣的人物所遠遠不能相提並論的。當一個人面對遠比自己弱小的人時常常能夠格外的寬容。

當然這種寬容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寬容。

晏聰很平靜地一笑道︰「為什麼每每有什麼重大的事情都需要如景老前輩這樣的人物奔波忙碌?我們這些年輕人也該做點什麼了。」頓了一頓他又接著道︰「是否自信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卻是實力!」

蒼黍本以為晏聰會憤怒的但事實卻出乎他的意料。蒼黍其實是希望晏聰憤怒的只有憤怒才可能讓晏聰失去理智那時蒼黍方可能找到對付晏聰的機會。他不能向晏聰報仇是因為他的父親蒼封神之死的確是罪有應得但這並不等于說蒼黍就不仇恨晏聰。

晏聰的平靜有如一點火苗一下子引燃了蒼黍心中的萬丈怒焰——他本是希望讓晏聰憤怒的但結果憤怒的反而是他自己!

他的眼中有瘋狂的光芒在跳躍但他還是竭力展露出了笑容道︰「佩服佩服既然如此我便祝你旗開得勝!」

那幾個九歌城戰士听蒼黍這麼說頓時明白了其用意立時閃身一旁。雖然他們與晏聰並無怨隙但晏聰的狂妄還是讓他們本能地感到反感。他們心想既然這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那麼就任他去面對大劫主好了那時他一定會為此刻的選擇而後悔。

晏聰並不急于通過木白山口在木白山口的人除了來自九歌城之外還有六道門的人他不能視而不見。蒼封神與他有怨仇但六道門的其他人卻沒有對不住他的地方。

可當他與六道門的人相見時眾六道門弟子的神情卻有些復雜而不自在這讓晏聰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永遠也不可能再融入六道門了。

當然這對晏聰來說應該沒什麼當初他進入六道門本就是另有目的。但不知為何他的心中仍是多少有些淡淡的失落。

「現在我的身分又是什麼?」晏聰的心頭不期然地閃過這樣的念頭他曾是六道門的弟子但如今這一身分顯然已名不符實;他還是顧浪子的弟子但在地下囚室中的那番經歷之後顧浪子還會將他視為自己的弟子嗎?

晏聰心頭不由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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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在四年前千異挑戰樂土高手之前見過蕭九歌隨後直到四年後的今天再見到蕭九歌那他一定會為蕭九歌身上的變化大吃一驚。

蕭九歌的最大變化不是他的容貌對于一個已年逾五旬的人來說四年的時光並不會引起容貌多大的變化他的氣色也並沒有變壞或者變好花白的頭依然花白並未變得全白但無論是誰都能一眼看出蕭九歌與四年前相比已生了很大的變化讓人感到他儼然已成了另一個與蕭九歌毫不相干的人。

當然事實上他就是真正的蕭九歌。此時此刻他正端坐在萬聖盆地中的一個不起眼的茶鋪里左手邊放著那柄名動天下的飛翼刀。飛翼刀與「長相思」、「斷天涯」、「九戒戟」這樣的奇兵不同飛翼刀是因人而出名的沒有蕭九歌就沒有飛翼刀。

蕭九歌的腰板一如既往地挺得很直。

如果從容貌、姿勢乃至他的服飾來看那麼就將永遠也看不出如今的他為何會給人以與四年前截然不同的感覺。

這種感覺其實是來自于他的眼神!

四年前的蕭九歌無論他是喜是怒是哀是樂都是不加掩飾的都會一覽無余地自眼神中表露出來這讓他的一言一行再加上其威望便揉合成了蕭九歌攝人心魄的魅力這使他無論在什麼場合都具有奪目的光芒。

但此時的蕭九歌他的眼神卻變得閃爍游移很飄忽即使是停留在什麼東西上神情也常常是若有所思。他那無論是喜是怒都能深深打動人的風采已蕩然無存!

雖然他還是用著同樣的兵器說著同樣的話腰板與四年前一樣挺得筆直……

與他對面而坐的是顯得極為蒼老的景睢。自蒼封神被殺之日到現在相隔的時間並不長但景睢卻仿佛已蒼老了十歲。

看來一定是六道門今日這種頹廢的局面讓這位門中輩分最高的長者太操勞了如果是在數月前坐在這兒的就會是蒼封神而不是他了。

一個是九歌城城主一個是六道門昔日門主的師叔兩人可謂都是極有身分的人此刻他們在這毫不起眼的茶鋪相對而坐卻都自緘其口仿佛他們的話都已說完所以只能保持沉默。

正如蒼黍所言萬聖盆地周圍的四個入口都已被封鎖了尋常人等再也不可能隨便進出萬聖盆地——事實上除了晏聰這樣的人之外其他人一旦听說大劫主是在萬聖盆地無須有人勸阻也會立即止步的。

所以蕭九歌與景睢已在這兒靜坐半個時辰了從開始到現在也只有他們兩人再無其他路人經過。而他們雖然身在茶鋪里卻顯然不是為茶而來的為他們沏好的茶早已涼透兩人卻都未沾上一口。

這兒的氣氛實在是有些沉悶偏偏茶鋪的掌櫃與他的一個伙計都無事可做便更感沉悶只好不斷地為爐灶添薪將鍋中的水燒得霧氣騰騰沸水淺了下去又再添冷水繼續燒……

景睢終于打破了沉默他道︰「蕭城主是否很喜歡蒼黍這孩子?」

景睢問的問題很奇怪因為他與蕭九歌是為對付大劫主而來的而他所問的卻是一個與此毫不相干的問題。

「他是我的女婿。」蕭九歌這樣回答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蒼黍這孩子很聰明但恕老朽直言他心胸狹隘恐難擔當重任。」景睢推心置月復地道︰「他是你愛婿老朽本不該說這一番話。」

蕭九歌默默地點了點頭——在這種時候點頭其實是一個含義非常模糊的舉止︰是認同對方的確不該說這一番話還是覺得蒼黍的確難當大任?

過了片刻蕭九歌才道︰「你是蒼黍的前輩直言其過並無不當之處。只是這麼多年來蕭某與景前輩應該說已見過不下十次了為何以往景前輩從未提起?」

蒼黍是蕭九歌的弟子但蕭九歌卻絲毫不護短這份胸襟絕非常人所能有的。

景睢笑了笑卻未開口。

「因為……大劫主?」蕭九歌忽有所悟看來景睢對戰勝大劫主根本沒有信心所以他才直言不諱顯然他已抱了必死之心。

蕭九歌的心像被某種鈍物狠狠地撞了一下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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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聰以及他所帶來的數十人穿過木白山口進入了萬聖盆地。在他們的身後九歌城戰士以及六道門弟子都無聲地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

「那些人似乎是劫域的人。」忽然有一九歌城戰士低聲驚呼。

眾皆一驚齊齊將目光投向此人。

那名九歌城戰士並不驚慌很冷靜地解釋道︰「劫域的人與我們樂土人從容貌上看並無太大的區別何況他們的真面目又是隱于竹笠之後。但劫域人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他們行走時的步法與樂土人有所不同他們每跨出一步時後面的另一只腳都不會立即跟上而是有片刻的停頓之後方跟上。」

這是一個年長的九歌城戰士他這麼一說立即提醒了其他九歌城戰士紛紛稱是。

九歌城位于樂土之北正是與劫域直接接壤的地方所以九歌城人對劫域也是最了解的。

九歌城戰士明白其中玄奧但六道門的人卻不明白。

那名九歌城戰士又解釋道︰「劫域人的步法之所以與樂土人不同是因為劫域乃極寒之地終年為冰雪所覆蓋雪地松軟而冰地則易滑行走其上自然要多加小心久而久之劫域人便養成了習慣在邁出一只腳後另一只腳絕不會立即跟出以免重心全失。」

這一點若非是與劫域打了多年交道的人是很難現的。

但能夠知悉這一點卻是十分重要的。劫域人可以易容更換服飾但這種不經意的習慣卻是很難改變的只要認定了這一點就能夠識別出對方是不是劫域的人。

那名九歌城戰士的話可謂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只是雖然他說得很有見地但方才晏聰所帶領的那些人馬在經過木白山口時沒有人對那些人的步法作過多留意因為沒有人會想到晏聰身邊的人會是劫域人。此時在九歌城戰士提及這一點時想要印證也已不可能了。

蒼黍也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插曲他本能地感到有些興奮又有些惋惜︰如果九歌城戰士早看出這一點那麼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晏聰截下。如晏聰身邊的人真的是劫域人那晏聰將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蒼黍並不急于表態而是向六道門弟子中的幾位年長者投以詢問的目光。

六道門一名為南雲的中年弟子道︰「晏聰雖然已與六道門再無瓜葛但只要他還是樂土武界的人若是與劫域有染我們六道門就不能坐視不理——相信九歌城的朋友亦是如此!」

南雲這一番話要的目的就是讓六道門免受晏聰的牽累。如果晏聰真的與劫域有關系那麼誰也保不了晏聰而一切與晏聰有關聯的都難免受到牽連。

蒼黍輕嘆一聲道︰「如果晏聰是為救大劫主而來而大劫主因此得以月兌身那我蒼黍便先有罪了。因為是我沒有將他攔截下來任他進入了萬聖盆地!」

蒼黍此言與其說是在責備自己倒不如說是提醒他人晏聰進入萬聖盆地可能的動機。

不過雖然那名九歌城戰士言之鑿鑿但六道門弟子心中都不太相信晏聰真的會與劫域有牽連畢竟他們對晏聰還是有些了解的。只是在眼下這種情況下也不能不有所表態當下眾人商議之後決定由一部分人馬餃尾追蹤晏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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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強的魔氣!」花犯忍不住再一次出驚嘆在他的身後還有凡伽、風淺舞。自離開苦木集之後他們就一直沒有分開而是結伴尋找顧浪子、南許許的下落但他們要尋的人一直飄渺無蹤。幾天前他們就進入了萬聖盆地之所以進入萬聖盆地是出于凡伽的建議因為他們已接連听說這一帶有人被凶殘殺害當時凡伽堅信這十有**是顧浪子、南許許所為。當然很快他們便知道事實上這事與南許許、顧浪子無關而是劫域大劫主所為。

花犯已斷定在苦木集救過他性命的人是南許許、顧浪子但讓他不解的是當他與顧浪子、南許許共處時他所攜帶的「混沌妙鑒」為何沒有任何反應?這豈非等于說南許許、顧浪子並非魔道中人?

心中的這一層疑惑花犯自是不能對凡伽、風淺舞說。

而此刻由「混沌妙鑒」所感應到魔氣之盛則讓花犯既驚訝又興奮。他終于忍不住回對凡伽、風淺舞道︰「莫非劫域大劫主就在附近?」

凡伽豪氣干雲地笑道︰「若是如此那自是再好不過了。當年四大聖地有共同對付九極神教的壯舉四大聖地之聲望因此而日益高漲。今天該輪到我們揚四大聖地的威名了!」

花犯點頭道︰「凡師兄所言極是大劫主這幾日接連傷害無辜者的性命罪不可恕!我等雖然修為有限卻也不能坐視不理!」

凡伽不以為然地道︰「你怎可早早地失了信心?大劫主的武道修為固然高深但合我們三人之力未必就在他之下!」

花犯對于這一點確實沒有多少信心因為在苦木集時他已遭遇了劫域樂將、恨將單單是一個樂將就將他擊傷如果換成了大劫主那豈非更不堪設想?

不過雖然這麼想他卻不願掃了凡伽的興于是頷認同。

風淺舞抬頭看了看天空只見凡伽馴養的大黑在天空中一遍又一遍地盤旋飛舞天空明朗得不帶一絲雲彩。

「這樣的大好天氣怎可能遭遇大劫主?」風淺舞心頭暗自思忖。

這幾天來她的心情一直陰晴不定忽兒很開心忽兒又有淡淡的憂郁爬上心頭。無論是凡伽還是花犯對她都很好凡伽對她熱情親密而花犯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師姐則很尊重。風淺舞不時浮上心頭的憂郁正是因為凡伽的熱情及花犯的尊重而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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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了。」蕭九歌輕輕地道聲音低得就像是怕驚嚇了什麼。

景睢微微點頭。

隨後他與蕭九歌一齊慢慢站起身來轉身面向西方。

陽光斜斜地照過來景睢、蕭九歌都不由微微地眯起了眼像是懼怕陽光的照射。

在一箭可及的地方一個高大偉岸如山的人傲然而立皮膚白里透紅雙目炯然有著攝人心魄的狂野光芒。他所背負的九尺鐵匣在其高大身軀的映襯下竟並不顯得累贅。

天空一片晴朗萬里無雲也沒有一絲風。

茶鋪的掌櫃、伙計忽然感到莫名的極度壓力他們像是整個人都被凍僵了一般再也不能做出任何舉動心卻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失去了規律。

「噗噗噗……」沸水從鍋中溢了出來不斷地落在跳躍不已的火焰上。直覺告訴他們應該立即逃離這是非之地逃得越遠越好——可是他們已邁不動步子了連一步都邁不出仿佛那身軀已不再屬于他們。

「你們向東去吧不要回頭。」景睢那蒼老的聲音傳入了掌櫃、伙計的耳中其聲不但蒼老而且顯得極為脆弱但卻一下子驚醒了掌櫃與伙計並使他們能夠驅使自己的軀體。

兩人立即向東沒命地飛奔而去一路跌跌撞撞卻果真不曾回頭。

「本劫主很失望你們樂土的地司危費盡心機將我引至此地我本以為可以遇見樂土最出色的人物沒想到卻是你們!早知如此本劫主定早已取了地司危的性命!」

景睢、蕭九歌心頭微微一震︰原來大劫主早已看破一切。既然如此那麼事實上他到這兒來其實並非地司危設局的結果。

「如果不是因為禪都有千島盟的人在作亂你深入樂土濫殺無辜早已死無葬身之地!」蕭九歌沉聲道。

「多言何益?身為武道中人就應該習慣以實力證明一切!蕭九歌這些年來你的九歌城一直相安無事並非因為你有足夠的實力而只是本劫主一直不屑對付九歌城。不過今天你的好運就要到盡頭了。樂土曾有‘一笑九歌百媚千痴’一說梅一笑、花百媚、簡千痴都已銷聲匿跡本劫主就將你也一並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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