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 正文 第十六章 天地之差

作者 ︰ 龍人

顧影卻不知這是由「天闕六式」衍變而來的「無缺六式」。

刀劍倏然相接驚天撞擊聲中兩人齊齊退出一步。

甫一退出晏聰立即雙腕運力手中之刀自下而上全斬出一道光弧似乎頃刻間將大千世間生生劃為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邊為生一邊為死!

「好刀法!」烏稷由衷贊了一句短劍劃出重重劍芒全力防範聲勢不同凡響。

烏稷用劍之妙已至鬼神難測之境在間不容的剎那間他的劍已自無數不同的角度與晏聰的刀相撞卻一無例外地一觸即退瞬間刀劍已完成了難以計數的接觸。烏稷竟以柔克剛化去了晏聰凌厲無匹的刀擊!他的劍本就輕短更顯凶險以如此短的劍做到這一點需要極高的自信稍有差錯便將陷于萬劫不復的境地!

僅憑這一點就足使他贏得任何對手的尊重!

但他卻不知自己的對手晏聰一直在隱藏著真正實力!

也許論招式之精絕晏聰未必能逾越烏稷但論內力修為自晏聰被靈使以非常手段強行催至「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之後其內力修為甚至不在靈使之下若是全力施為烏稷根本無法抗衡。但如此一來恐怕就會讓顧影起疑更不用說刑破了。

烏稷見晏聰的刀道修為如此高明心頭不由有了悔意後悔不該與晏聰單打獨斗。他倒並非擔心落敗顏面無光也不是擔心有性命之憂而是想到若自己萬一真的敗于晏聰的劍下難道眼睜睜看著顧影、梅木一走了之?

若如此他將如何向靈使交代?

可若讓他食言卻又是他所不屑為的。

想到這一點烏稷暗一咬牙暗自將自身修為催至最高境界劍勢大熾攻勢如洶涌之潮向晏聰席卷而去。

劍芒暴閃幻影無數重重劍影組成一團飽含無窮殺機的旋風將晏聰卷裹其中。密不可分、疾不可辨的劍影似乎無始無終綿綿不絕。

可惜如此聲勢駭人的傾力之擊仍是無法擊潰晏聰!僅憑一式「逶迤千城」一式「刀斷天涯」晏聰竟封住了對手萬變莫測的襲擊!在烏稷的感覺中晏聰使出的這兩式刀法並非完全無懈可擊但偏偏自己卻始終無法一擊奏效對方總是能在最後關頭及時彌補足以致命的缺陷。而此番作為在烏稷看來已違背了人世間的常理!晏聰數度在絕不可能挽回不利局面的情況下匪夷所思地力挽狂瀾這幾乎等若將奔瀉的瀑布生生止住!

烏稷一生之中尚從未經歷如此詭異而被動的戰局以至于感到自己無法戰勝晏聰已不再是因為實力的緣故而是因為某種神秘的宿命。

他卻不知這是因為晏聰雖然無法在招式上勝過他但卻憑借浩瀚如海的內力修為毫不費力地彌補了這一點。對晏聰來說與烏稷一戰內息絕對是游刃有余他完全可以在對方已豁盡最高內力修為時仍有足夠的回旋空間。

右是烏稷明白這一點只怕立時斗志全無。

但此刻對烏稷來說卻是在作著生死懸于一線間的殊死搏殺死亡從來沒有如今日這般與自己接近他已無暇再去思索更多的東西所能做的惟有竭盡全力。

晏聰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居高臨下、玩弄他人于股掌間的快意。

對他來說這已只是一場游戲而已游戲該如何結束何時結束全在于他的決定。

此刻晏聰覺得是該結束這場游戲的時候了——這時兩人已驚心動魄地攻守互易上百招!

——當然「驚心動魄」只是外人的感覺而事實上晏聰卻早已立于不敗之地!

晏聰冷哼一聲沉聲道︰「請試試我的這一式‘天地悠悠刀不盡’吧!」

言語間他已如天馬行空般掠起人刀恍然已如一體怒射向烏稷!

晏聰反反復復地只使「逶迤千城」與「刀斷天涯」兩式刀法卻讓對方始終無法取勝這早已讓烏稷心煩意亂听得晏聰此言烏稷反倒有精神大振之感大喝一聲亦全力祭起自己的最高修為短劍在虛空劃過一道玄奧復雜莫測的軌跡向晏聰奮力迎去!

刀劍破空之聲驚心動魄!

一股改天易地、吞沒萬物的氣勢剎那間籠罩了極廣的範圍!

眾人的呼吸亦止于一瞬每個人心中都明白搏斗雙方或勝或敗將在這一刻分曉。

在那電光石火的剎那間誰也沒有留意到晏聰的嘴角再度浮現出了絕對自信的笑意!

在這種時刻晏聰仍能如此從容自信堪稱已在生與死之間閑庭信步。

刀劍以一往無回之勢迅相接!

竟沒有想象中密如驟雨般的金鐵交鳴聲而是僅有一聲如石破天驚般的撞擊聲隨即便是極清越而又扣人心弦的刀劍相擦之聲。

一聲悶哼血光乍現!

兩道人影同時倒飄而出。

烏稷飛出數丈之外方頹然墜下曲膝半跪以劍拄地左手用力捂著月復部鮮血若泉涌般自他指掌間不斷溢出情景駭人。

而晏聰倒飄而出後重重撞在身後的一堵牆上方止住退勢他踉蹌了一步終于站定。

他的嘴角有一抹血跡看樣子他也受了內傷。

誰都能看出與烏稷的傷勢相比他的傷勢算不了什麼。

烏稷以劍拄地試圖站起嘗試了幾次卻都無法成功心頭不由升起悲愴之感。

誰也不知道其實晏聰根本沒有受傷他嘴角的血跡只不過是他在倒飛而出時借機咬破舌面而形成的。

不二法門眾弟子從震愕中清醒過來齊齊亮出兵器將晏聰團團圍住。

晏聰對此視若無睹他的目光卻投向了烏稷。

烏稷吃力地伸出一只手來緩緩抬起頭嘶聲道︰「我……敗了你們……可以離開了。」

眾不二法門弟子皆吃一驚立即有人道︰「不可!靈使讓我等看守她們豈能就這樣讓她們離去?若靈使怪罪下來我們誰也擔當不起!」

晏聰「嘿嘿」一聲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冷笑道︰「難道這便是不二法門的所作所為麼?真是可笑……可笑之極!」

他並不想與對方過多纏戰盡管他根本無所畏懼。

這些法門弟子都是追隨靈使的一旦陷入混戰中難保不會有所傷亡——雖說也許晏聰可以做到讓對方只傷而不亡但這卻有些不合情理了。

他的那一刀本完全可以取烏稷性命但他刀下留了余地讓烏稷活了下來。他相信烏稷可以使他不會陷入對方的纏戰中這是源于他對烏稷性情的洞察與判斷。

事實證明他的決定是正確的烏稷果然守信。

此刻晏聰的目光就等于無形的鞭子使烏稷不得不再度堅持自己的決定否則他的武者靈魂將會感到極度不安。

而對同伴的責疑烏稷只能堅持己見。只見他吃力地道︰「今日之事責任……全……全在于我烏稷若……靈……靈使怪罪下來與他人無關……」

他竭力想使自己的話顯得平穩些卻無力辦到。

比**的痛苦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他為辜負了靈使的重托而萌生的無限自責與懊惱!

晏聰對這一結局很滿意他自忖整個過程應稱得上天衣無縫現在就等著刑破出現了。

他還刀入鞘向顧影、梅木道︰「我們可以離開此地了。」

梅木看了他一眼俏臉微紅舉了舉雙手手上的鏈鎖「當當……」作響。雖然她什麼都沒有說但意思卻很明顯是讓晏聰想辦法替她將這個累贅去了而這種無聲的表達方式則顯得有些親昵。

方才晏聰從容挫敗烏稷其卓然神采以及為救顧影母女二人不畏涉險的膽識俠義已使梅木芳心暗起漣漪。

在她心目中父親梅一笑無疑是最偉大的人而父親與母親的恩愛亦給她以很深的影響。當她情愫初萌之時便已暗自思忖自己心愛的人應該如父親那樣既有卓然不群的修為又高大俊朗更有一顆俠義之心。

而眼前自己從未謀面的舅舅的弟子諸方面與她所希翼的都全然吻合。

梅木的心頓時為之觸動!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被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也許是天意要以這種獨特的方式成全她的美麗心願……

晏聰何等聰明立時察覺到佳人柔情。對他來說這也是從未有過的全新體驗因為他自幼便被迫以假死回避災禍之後又隨師顧浪子流浪四方大多時間是在與世隔絕的環境中度過。即使是進入六道門六道門雖然弟子眾多但由于晏聰進入六道門是為了復仇所以在看似平常的心態後隱藏的是時刻警惕不安的心緒這使他不得不忽略了生活中種種美好的情感以至于在六道門那麼多年他沒能與六道門的任何一同門結下很深的交情。他予人的感覺都是看似隨和但又很難真正接近。

而這一次梅木對他的親昵與信任頓讓他心頭升起幾許暖意幾許豪情。他淡淡一笑道︰「師妹放心我自有辦法。現在我們應先離開此地。」

梅木很信任地點了點頭對顧影道︰「娘我們走吧。」

梅木扶著顧影晏聰隨于其後三人就這樣在法門弟子的目光下離開了城堡。

出了城堡到了城堡外的路口晏聰道︰「你們先沿此路向北而行兩里到時會出現一座玄天武帝廟那里適于隱身你們就在廟中等我。」

顧影不解地道︰「你為何不與我們同行?」

晏聰道︰「我擔心他們會改變主意如果我們同行一定很難逃月兌他們的追蹤。但若是由我在此阻截一陣情況就不同了他們還奈何不了我!」

顧影听罷心中暗自點頭深感此子行事謹慎細致弟弟顧浪子能有如此弟子實是一大幸事。

梅木道︰「你的傷……不礙事吧?」

晏聰這才記起自己也是「受了傷」的暗叫慚愧若不是有梅木這句話他幾乎已忘了這一點時間久了只怕會露出馬腳。

當下他道︰「無妨只是輕傷。」

顧影叮囑晏聰︰「你也要多加小心!不二法門在世人眼中一向是公正的化身今日之舉卻不夠光明磊落正因為如此他們更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因為他們擔心這將大損不二法門的聲望所以你要格外小心!」

晏聰道︰「晚輩一定會小心的。」

顧影這才與梅木先行離開向北而去。

待梅木、顧影的身影已消失于視野之外後晏聰就近揀了一塊岩石坐下慢慢地回味方才的整個過程想著想著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志得躊躇的笑意。

城堡中仍有隱隱約約的燈火卻一直未見有人離開城堡向這邊追蹤而來看樣子烏稷在這些人當中頗有威信而且烏稷又是一個重諾之人。

晏聰在原地守候了近半個時辰在這段時間內城堡方向一直出奇的平靜。晏聰估計這時梅木她們應已到達目的地了于是站起身來最後看了城堡一眼。就在他目光投向城堡那邊時耳際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本使感覺到你很興奮看來事情一定進展得很順利!很好!只要你能殺了刑破就可以前去禪都了。在那兒你可以見到戰傳說。當世年輕一輩中惟一有可能與你一較高下者也許就惟有戰傳說了!」

是靈使的聲音!

晏聰心頭凜然一驚雙目迅四掃。

以他今日之功力目光所及一片明亮在黑夜中也與白天無甚區別。

但目視四周卻一無所獲。

「你不必驚訝事實上本使並不在你身邊但因為你的三劫妙法是源自本使而三劫妙法除了是一種武道絕學之外亦講求強大的心靈之力如今你我心靈如息一脈即使你在千里之外你的喜怒哀樂也能為本使感覺到!而你此刻所听到的聲音也是來自于心靈而非耳中。」

晏聰驚愕欲絕!

他的肌肉一點點地繃緊忽然有種全身**、毫無隱蔽之感。

不**的只是他的靈魂!

當一個人忽然現自己的靈魂將一覽無余地暴露在另一個人的視野下時那種感覺絕不好受。

哪怕晏聰已視靈使為自己永遠效忠的主人這種滋味也不好受!

畢竟在未進入「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之前他曾有過漫長的有獨立思想的時間這決定了他雖然已甘為靈使之僕但往日的思想仍會在特定的情形下影響他的性情。

晏聰心神恍惚間竟忘了他的話並不能為靈使所听到他道︰「但我為何不能感受到主人的心靈?」

話一出口方知愚蠢。

沒想到靈使接著又道︰「你的三劫妙法是源于本使本使能感受到你的心緒但你卻無法感受到我的喜憎。正如水只能往低處流一樣我的心靈之力比你更強大!這便決定了這一點。不過你我畢竟心靈相系當我們接近時你仍是能夠感覺到我的存在——這已足夠了。」

論內力修為晏聰達到了靈使所未能達到的三劫妙法第三結界也許已高于靈使自身。但靈使之所以有「靈使」之稱正是因為他有著他人難以逾越的心境修為他的心靈之力的確在晏聰之上。

也正因為如此靈使才敢助晏聰達到三劫妙法的第三結界而不必擔心晏聰會反客為主不受他約束!

晏聰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若是有遭一日我的心靈之力越了主人又當如何?」

心念甫起晏聰自己立被駭了一跳暗自道︰「我怎可如此想?我當然應永遠忠于主人!哪怕真有越主人的那一天也是如此!」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當他心生此念時就已是他自己的靈魂在下意識中對靈使的心靈之力的一種反抗盡管這種反抗還是十分的微弱而不易察覺。

晏聰自責的同時又想到既然主人靈使能洞悉自己的一切那麼方才自己的念頭豈非也已被主人靈使洞察?

思及這一點晏聰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那種自己的心思將為外人洞察無遺的滋味實是不好受。

晏聰又听到了靈使的聲音︰「你很郁悶?哈哈哈……也許這是因為你還不太適應慢慢地就會習慣的。我是你的主人你的心思為主人所知又有何妨?當你面對芸芸眾生時你的不世修為仍能讓你高高在上睥睨萬物!」

晏聰身不由己地跪了下去!

「去吧殺刑破入禪都。」靈使的聲音最後道其聲充滿神秘的鼓動性晏聰的心再一次為之而熱血沸騰仿若看到了自己所向披靡、傲視蒼生的情景。

他的雙眼像是有兩團火焰在熊熊燃燒明亮得隱然有一股邪魔之氣。

……

二里之距對今日的晏聰來說本可在片刻間逾越。

但為了掩藏行跡他仍是有意保留了實力。

好在對晏聰來說掩藏實力乃至掩藏自己的真實情感都不是陌生的事。在六道門中他早已習慣了這麼做。

換作他人也許將會在不自覺中暴露了真正的實力。

顧影、梅木正在那座廟中等候著他。

這座廟是晏聰在前去救顧影、梅木的途中現的像這種供奉玄天武帝的廟宇在樂土可謂是處處可見。

但與別處玄天武帝廟的香火鼎盛不同的是這座玄天武帝廟顯得格外破敗像是已年久失修通往廟內的那條石徑也長滿了雜草。

晏聰一近廟門便看見了梅木、顧影二人正盤膝坐在地上他的腳步驚動了她們只听得梅木道︰「是晏大哥麼?」

「是我。」晏聰應道。他先是有些奇怪梅木明明見己進入為何還要這麼問?隨即想到這是因為自己目力在梅木之上他能看到對方對方卻無法看清他。

一邊應著晏聰已進入廟內。

「山路不好走吧?」顧影有些關切地道。

晏聰略一沉吟笑道︰「晚輩自幼隨師父生活在山野之中已習慣了。」

他這麼說自可使顧影更堅信他是顧浪子的弟子。

顧影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師父這一生可真是顛沛流離沒有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他現在可好?」

「好家師常說他很想念家人想念前輩可惜他無法與前輩見面。」晏聰道。

「你涉險前來相救我們你師父一定很擔心你還是快回去向他復命吧也免得他牽掛。我與梅兒有避身之處你們不用擔心。」顧影道。

晏聰心頭一震本能地覺得有些異常。

「她為何急著要與我分開?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可思議……」晏聰飛轉念黑暗中他的目光掃向梅木那邊只見梅木正垂不語雙手在漫無目的地揉捏著一根草睫看得出她的心緒一定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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