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 正文 第十五章 天審之法

作者 ︰ 龍人

單問對外強中干的畢大曉忽然生出厭惡之情忖道︰「城主在武備營被害你卻毫無損定是貪生怕死未能盡力護衛城主!」

心中存有此念單問的語氣便顯得很是生硬︰「畢統領你可知罪?」

畢大曉「啊……」地一聲神色大變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單問已察覺到他與左知己之間的勾當。在單問如劍般的目光逼視下他幾乎魂飛魄散。

所幸單問接著道︰「城主在武備營被害你卻安然無恙城主遇襲時你可曾護駕?」語氣咄咄逼人。

畢大曉反而放下心來。

他未開口司空南山已道︰「刺客來得突然而且武功奇高當畢統領聞訊趕到時凶手已逃走了。畢統領未來得及護救城主卻讓我司空南山得以苟全性命。」

頓了一頓司空南山接著道︰「城主被害我卻苟活下來本屬不該但因為我已是惟一目睹了凶手的人所以不能不忍辱偷生以便可以早日誅殺凶手。」

他的語氣中隱含有自責與無奈間單問也不忍追問其過。

單問道︰「凶手是什麼人?你可曾看清?」

「凶手並非只有一人不過其中一人武功奇高城主就是被此人所殺!可惜他戴著面罩無法看清其真面目但只要讓我再見到他的眼神就一定能認出他!還有他的兵器極為奇特!」

司空南山的話皆是按左知己授意說的。

單問心中一動忙查看落木四的傷口揭開白以幔布只看了一眼單問就立即聯想到重山河的被殺。

他幾乎已完全斷定重山河與城主是為同一個所殺!

看來司空南山說得不假凶手武道修為奇高幾乎輕而易舉便殺害了坐忘城、卜城的兩大高手。

同時單問想到殞驚天、落木四曾推測擊殺重山河的人是為了讓卜城與坐忘城結下不解之仇換而言之凶手所要針對的不僅是坐忘城同時也針對卜城。現在看來這一推測也已被證實凶手在得知卜城已決定退兵讓卜城、坐忘城生死決戰的希望便落了空所以才直接對城主落木四下手。

想到這里單問心頭忽然「突突」一陣狂跳猛地記起了殞驚天暗叫不好!

就在這時大營西北角忽有笛聲大炸嘈雜的呼聲隱隱傳來並夾雜著金鐵交鳴之聲。

西北角正是關押殞驚天的所在方位!

單問神色倏變不及說什麼已徑直向西北方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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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的的確是押禁殞驚天的營帳。

不過當單問趕到時這邊已恢復了平靜。

營帳前橫七豎八地躺著七名卜城戰士的尸體一地的鮮血觸目驚心。

左知己也在場臉色鐵青立于營帳前直到單問匆匆趕到時他的臉色仍未見緩和。

單問未及與左知己招呼便上前查看被殺卜城戰士的尸體。

所有尸體的致命傷口與落木四身上的傷口如出一轍。

單問既怒且驚!

怒的是對方在短時間內兩次闖入卜城大營行凶作惡分明未將卜城的防範放在眼里;驚的是對方的武學修為之可怕先殺城主落木四再殺七名戰士卻還能從容離去!

「對方是沖著殞驚天而來的換而言之我卜城為了護住殞驚天的性命付出了七人的性命!」

左知己的話語中明顯包含著不滿。

對左知己的不滿之情單問並不意外。左知己對坐忘城的態度一向很強硬如今卜城卻為保護殞驚天付出代價左知己當然氣憤不已。

單問轉身望向左知己道︰「左城主在襲擊殞驚天之前凶手已先襲擊並殺害了落城主!」

「什麼?!你是說……落城主已死?!」左知己一臉的吃驚看他的表情誰都會相信左知己在此之前對此事毫不知情。

單問緩緩點頭道︰「殺害城主的與在這兒出現的應是同一個人這些被殺害的戰士的傷口顯示了這一點。」

左知己很是驚愕地道︰「我已與凶手打了一個照面並交了手此人武功奇高絕對在我之上而且其兵器十分獨特據我推測很可能就是此人殺了重山河!既然可能是殺重山河的人他要對付殞驚天就在情理之中了但又為何要與我卜城作對?」

「或許他根本就是要與整個樂土為敵!」單問道。

左知己以他懶洋洋的目光罩著單問沉默了片刻道︰「落城主遇害殞驚天又成了我卜城吞不下、吐不出的累贅眼下局勢不容樂觀不知單尉有何高見?」

單問由左知己的話中听出了不滿的語氣他擔心左知己以今日生的事為理由不再遵守落木四與殞驚天的約定于是道︰「此間既無戰事我軍就不宜長期駐扎于野外只要人馬退回卜城殞驚天被送至禪都那麼對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再難威脅卜城。至于追查凶手待一切都安定下來再追查不遲。」

「將殞驚天送往禪都?哼說得輕巧在大營中嚴加看守尚要為殞驚天搭上我卜城戰士的性命何況前去禪都路途遙遠恐怕殞驚天未能押至禪都反倒連累卜城戰士的性命!」

單問見左知己果然有了後悔之意忙道︰「城主放心屬下已有萬全之策只要將押送殞驚天的事交付屬下去辦定能萬無一失!」

單問直呼左知己為「城主」省去往日必有的「左」字等于承認了左知己在落木四被害後成為卜城惟一的城主左知己的權力地位水漲船高了。單問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穩住左知己以免與坐忘城息戰之事再起波折。雖然單問對左知己一向頗有微辭但為了大局著想單問不得不違心尊奉左知己。而且單問還想到最終左知己能否成為卜城惟一的城主關鍵還在冥皇若冥皇有意重用左知己他人的反對抵制其實毫無意義。

單問的緩兵之計正中左知己下懷左知己心中暗暗笑這樣一來既支開了單問排除了自己行事的最大阻礙又讓單問這一卜城鐵腕人物擁護自己取代落木四昔日的地位——即使只是表面上擁立對左知己也是百利而無一弊。

左知己知道即使有冥皇的旨意若是單問極力作梗那麼自己成了卜城惟一的城主後仍會有不少的隱患單問在卜城的影響絕不在他這個二城主之下!

盡管心中志得躊躇暗自得意但左知己的臉上卻絲毫未顯現出來。他很勉強地道︰「單尉既有萬全之策我也無話可說但願單尉能馬到成功——不知單尉準備何時啟程?」

「今夜就啟程。」單問的回答讓左知己心中暗喜。

但他還是有意追問一句︰「為何急于動身?」

單問壓低聲音道︰「因為眾人皆知我等是明日退兵押送殞驚天進禪都也是在明日而我今夜啟程可謂出奇不意!」

「僅憑這一點就能保萬無一失?」

單問道︰「當然不能除此之外我還另有安排。」他看了看四周接著又道︰「只是此地非交談之地。」

左知己的架子已擺得十足這時便順水推舟道︰「你見機行事便是——我想去看看落城主雖然我與落城主常有意見相悖之時但彼此皆是為樂土大業總算也同舟共濟一場。如今落城主遭了不測從此再無人與我共擔卜城重任真乃唇亡而齒寒啊!」

這番話左知己說得十分自然仿佛這真的就是他的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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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快悄然滑至酉時末夜色深沉。

卜城大營哀樂淒婉滿營掛喪落木四的遺體入殮後裝上靈車由兩千名卜城戰士送回卜城隊伍緩緩穿過大營向東而去。眾人送出很遠仍不肯回頭不少追隨落木四多年的人更是忍不住號啕大哭。

依卜城的風俗一名老者在卜城大營東向一座隆起的土丘上設下祭壇祭壇擺放了靈牌四周遍插靈幡慘白的燈籠高高掛起要為城主落木四的亡靈照亮回歸故土的漫漫長路。守在祭壇周圍的卜城戰士著素衣縛孝帶神情悲蹙。

緩緩向東而去的隊伍中居中的是載著落木四靈柩的靈車。

而整個隊伍最後面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內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單問另一人則是殞驚天。

兩人都沉默著。

秋夜的風緊一陣慢一陣地拍打著車廂後的簾子響著尖銳的哨聲鑽入車內寒意侵膚入肌。

月照曠野鴉半飛霜淒萬木風入衣……

已漸漸離開大營卻仍能依稀听到遠處祭壇上老者嘶啞而蒼涼的頌歌︰

「天上的風呵永無平靜;世上的人喲何人能得永生?人間有情埋起來……」這是一與卜城一樣古老的獻給死者的頌歌單問已不知听過多少回惟有這一次卻深深地感到它的沉重與深沉……

就在單問一行離開卜城大營半個多時辰後又有一列人數只有二三百的隊伍離開卜城大營向北而去。

統領這隊人馬的人是欒青他也是依單問的安排如此做的。這一列人馬行蹤隱秘離開大營時幾乎是悄無聲息幾輛馬車也是垂著黑色的帷幕外人無法看清里面的情形。

這是單問有意布下的假象要借此吸引加害殞驚天的人的注意力。

單問自信自己真假難辨的布署一定能收到奇效殞驚天隨靈車而行明日中午再神不知鬼不覺地與送靈柩的人馬分道而行便可直抵禪都。

將殞驚天平安送至禪都是落木四生前與殞驚天的約定單問由此猜測這也是落木四的遺願。

他卻不知落木四已完全識破了冥皇的昏愚與殘酷如果可能落木四寧可選擇與殞驚天聯手合力共與冥皇為敵誅殺昏君還樂土以朗朗乾坤。

可惜饒是單問足智多謀仍是為假象所迷惑以至根本未能料知落木四最後時刻的心願。

單問也不會知道他如此煞費苦心其實是親手將殞驚天送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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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落木四生前的大營內居中而坐的已不再是落木四而是左知己。落木四一死左知己惟一顧忌的只有單問了。

左知己這時向眾人展示他擁有的「十方聖令」並稱冥皇已令他替代落木四生前的職權。

沒有人能對「十方聖令」的無尚權威起疑!

雖然落木四尸骨未寒冥皇便傳出此令度之快堪謂不可思議但誰又會把此事與落木四被刺殺一事聯系在一起呢?連單問都已未對左知己起疑其余的人就更不會深慮了。

他們卻不知若是單問見這「十方聖令」定會看出蹊蹺——這也是左知己未讓單問知悉此事的原因。

左知己擁有「十方聖令」又未遭單問反對名正言順地成了卜城至高無上的主人!

他很滿意地環視了分列兩側的卜城各路統領一眼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明日一早班師回城!」

「謹遵城主號令!」

整齊劃一的聲音讓左知己心中如飲瓊漿玉液暢快無比。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所向往已久的輝煌正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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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忘城乘風宮紅葉軒。

戰傳說到紅葉軒見爻意時意外地現小夭不在軒中不由有些擔心想到听說白日小夭曾數次欲出城面見父親殞驚天是伯頌等人好不容易才將她勸下更是忐忑不安見面就向爻意問道︰「小夭姑娘為何不在紅葉軒?」

爻意道︰「她在竹館……自從她答應不再出城後就一直獨自呆在竹館貝總管已讓人暗中留意應不會有事。」

戰傳說這才略略放心因為坐忘城的種種變故歸根結底可謂是由他而起所以對于小夭戰傳說有一種負疚感他感到是他導致了殞驚天與小夭父女二人生離死別——這次他來紅葉軒也是為了此事。

戰傳說先告訴爻意一件事︰「西城外山腰上已掘出兩口新的水井同時城內的井水也不再有毒。」

爻意道︰「你想離開坐忘城?」

戰傳說很是吃驚地望著爻意訝然道︰「你如何知曉?」

「因為你感到坐忘城的種種危機都已解除惟有殞城主的事讓你無法釋懷。在你看來既然坐忘城已無恙那麼當務之急就不是留在坐忘城相助而是出城設法救出殞城主——至少也要暗中保護他。」爻意直言戰傳說的心中所思。

戰傳說大為感慨道︰「你我真是心心相印我的一點心思全被你說中了……」

爻意面對眼前這個與自己心上人「威郎」幾無二致的年輕人听到他口中說出「心心相印」這等動人的字眼雖知戰傳說並非指男女之情卻仍是芳心微醉一團紅暈在臉上蕩開美眸更顯水靈神情動人之極。

戰傳說大加感慨時無意間見爻意心旌搖蕩的醉人風韻下面的話頓時忘到了九霄雲外只覺喉頭有些緊忍不住輕輕地喚了一聲︰「爻意……」

爻意嬌軀微震秀眸迎著戰傳說的目光似喜似嗔似怨似嬌恍惚間她感到自己正與她的「威郎」脈脈相對……

爻意之美本已秀艷絕倫更兼此時風情萬種其絕代神韻已非言語所能形容深深地鐫刻在戰傳說的心靈上。

他總算保持了一點清醒暗自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劇痛使他一下子回過神來。

他的笑容有些不自在︰「爻意……姑娘既然猜知我的心思想必對此事有所見解吧?」

爻意有些悵然若失地望著眼前的戰傳說——一個與她心中的情郎酷似卻的確不是情郎的年輕人。

同時她又覺得戰傳說不自在的神情有些憨厚可愛——這樣的神情在「威郎」的身上是絕不會出現的。

她的情郎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來無所顧忌正是那份舍我其誰的霸氣打動了她的心。

爻意道︰「由落木四押送殞城主前往……禪都是殞城主與落木四的約定他們兩人都可謂是一諾千金之人所以殞城主才會拒絕貝總管等人相救。既然如此殞城主顯然亦並不希望在將他送至禪都之前被人從落木四手中救出如此一來要救出殞城主惟有選擇在他進入禪都被交送冥皇之後。」

這一點戰傳說也已想到不無擔憂地道︰「但要在禪都救人談何容易?」

爻意對戰傳說的束手無策有些意外暗忖既然戰傳說已擁有涅槃神珠的靈力憑火鳳宗開宗四老的生命力與無上智慧應當可使無數疑慮迎刃而解。事實上戰傳說雖然頗富智謀但與擁有涅槃神珠的靈力所能達到的境界還有一段距離。

莫非涅槃神珠在戰傳說體內尚遠未揮其最高力量?

抑或是戰傳說自身的某種原因導致了涅槃神珠的靈力受壓抑?

這種疑惑爻意當然不會顯露出來她道︰「要救殞城主並非只有將他從冥皇重囚中解月兌出來這條路。我們可設法讓冥皇不敢對殞城主輕易下手只要我們搶在殞城主、落木四抵達禪都之前到達禪都然後放出風聲讓禪都內所有的人甚至整個樂土都知道殞城主已被押往禪都而冥皇決定對殞驚天進行‘天審’以定其罪。如此一來冥皇就不能暗中殺害殞城主了否則將讓世人起疑授人話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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