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 正文 第十章 凌然眾生

作者 ︰ 龍人

晏聰不由怔住了!他雖然沒有親眼目睹靈使此時的神情但由這番話中晏聰所感受到更多的顯然是一種越常人的慨然之意而不是惺惺作態。

這讓晏聰有些糊涂了。

若是在這一戰之前听到靈使這番話晏聰絕不會感到有什麼意外但經歷了這一戰目睹了靈使種種舉措之後籠罩在靈使身上的光彩早已退去這時再听靈使這麼說卻是出乎晏聰的意料之外了。

「你對你師父的過去知道多少?」靈使忽然轉變了話題。

晏聰無言。

「相信你一定知之甚少因為像他這種人的過去本就是不能讓他人知道的包括他身邊的人都不例外!而不二法門在世人心目中如何你應心知肚明本使與你師父之間孰是孰非不難想象。」

晏聰當然相信師父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正面向中著靈使大聲道︰「若是靈使心中坦蕩那麼何不讓我師父與不二法門把一切都說出來讓世人來評判孰是孰非?」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晏聰只覺得自己的肺腑猶如被抽干了空氣沉悶無比胸口一陣接著一陣地抽搐著劇痛。

「可笑!」靈使斷然喝道︰「這些年來顧浪子有無數機會可以將所謂的真相公諸于眾為何卻從不見他的蹤影?」

晏聰一時無言以對。

但同時他又忖道︰「他為什麼要與我爭論這些事?我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無名之輩能不能說服我又有什麼區別?」

既想不明白晏聰索性不去理會靜等靈使有什麼新的手段。

靈使似乎也失去了耐心左手一揚一道白影向晏聰這邊飄然而來在離晏聰二丈遠的地方墜落于地。

是那幅人像畫卷!

「此畫像你是由何處得來?將它帶在身上又有什麼用意?」靈使沉聲問道。

晏聰心道︰「你終于沉不住氣了。」表面卻毫不在意地道︰「畫像是他人交給我的——怎麼難道靈使覺得這幅畫像有什麼非同尋常的地方?」

靈使目光逼視著晏聰像是在審視晏聰是真的不知情還是假裝糊涂。半晌他聲音略顯低沉地道︰「沒有人能夠在本使面前耍花樣你若不知趣我自有辦法能讓你開口!你是一個很不簡單的年輕人但你的缺點也正是自視太高以為憑自己的心計可以把握一切!嘿嘿你完全錯了真正能把握一切的是實力!若不是你自視太高自作聰明我又怎能通過你找到顧浪子?但願今日你不要再重復同樣的錯誤!」

靈使不愧是凌然眾生的人物其智謀也絕非常人可比。無論是晏聰還是顧浪子、南許許其實心中都有一個疑惑那就是靈使是如何追蹤至此的?此時靈使忽然指明問題出在晏聰的身上換而言之便是晏聰行事不慎留下隱患這對晏聰的自信心顯然打擊不小!自信血受打擊之後晏聰的心理難免會受到影響靈使便將有機可乘。

果然靈使的話讓晏聰的心頭大吃一驚他將近些日子的行蹤回憶了一遍卻並未現有什麼重大紕漏會讓人懷疑他與師父顧浪子有什麼聯系。

莫非這只是靈使的手段?

靈使像是猜透了晏聰的心思索性點明︰「你可記得你曾殺了幾個坐忘城的人?」

晏聰神色微變心道︰「難道那幾人中有人活下來了?」

「雖然你出手干淨利索無一活口但本使卻從他們身體上的傷口推斷出取他們性命的是‘大易劍法’畢竟這樣獨特的劍法並不多見本使又恰好曾見識過而且我還知道普天之下會‘大易劍法’的只有你一人了。」

「所以你就暗中追蹤我?」晏聰道。他的確曾殺過幾個坐忘城的人那是他與戰傳說在坐忘城外那片林中相遇後的事。當他與戰傳說定下了稷下山莊外「無言渡」之約後兩人便分開了戰傳說直接返回坐忘城而晏聰因為要取走假冒戰傳說的劍客的級所以遲走了片刻。就在這時數名坐忘城正好遇見了晏聰在以利劍取下白衣劍客的級晏聰心知此事絕對不宜外傳否則自己將很難向世人解釋此舉的用意無奈之下他只好將幾名坐忘城戰士殺了沒想到靈使竟能由被殺的幾名坐忘城戰士身上現線索。

沮喪懊悔之余晏聰忽然想到就算靈使看出幾個坐忘城戰士是死在大易劍法之下但師父顧浪子與大易劍法並無關系就算靈使知道殺人者是自己也絕對不會推理到自己是顧浪子的弟子照此看來靈使追蹤自己的初衷並不是為師父顧浪子而來而是另有目的。

難道他這一目的是為了替被殺的坐忘城戰士討還公道?

思及此處晏聰立刻又否認了這一點忖道︰「雖然我有不得已之處但那幾個坐忘城的人也的確死得有點冤若在平時靈使要為幾個死得不明不白的人討還公道也並非不可能但這事的蹊蹺之處並不在這一點而在于靈使為什麼要返回那片樹林中!」

想到這里晏聰再聯想到畫像中人的容貌與靈使酷似這一點他已徹底明白了。

于是他道︰「當時戰傳說已被陳籍所殺此事已了你為什麼要重返那片樹林之中?莫非你還有未了之事?」

「住口!」看似一直胸有成竹的靈使忽然勃然大怒連五官都有些扭曲大家風範蕩然無存。他近乎咬牙切齒地道︰「小子老夫的事還輪不到你胡亂猜測!說!這幅畫卷是不是南許許那老賊頭交給你的?!」

晏聰倒抽了一口冷氣。

靈使何等人物立時由其神情變化看出真相他「騰」地霍然起身人影微晃已逼近晏聰咫尺間一字一字地道︰「果——然——是——他!」

左掌一揚地上的那幅畫像飄入他的手中靈使卻不再看畫像一眼他的眼楮瘋狂而陰戾讓人難以正視在他的目光籠罩下晏聰只覺得自己的身軀、靈魂都在一點一點地變冷如墜無底的冰窖。

「你們一定在猜測死于陳籍那小子劍下的戰傳說並不是真正的戰傳說而是由人易容而成並且你們還窺破了真相現亡于陳籍劍下的人與老夫有關……」

說到此處靈使的臉部肌肉在抽搐並擠出了生硬而可怕的笑容︰「聰明!你們都很聰明!不錯被殺者的確不是真正的戰傳說而且確實與老夫有淵源……」

他的聲音忽然壓得很低且隱含絲絲寒氣︰「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他究竟是老夫什麼人?嘿嘿恐怕你做夢也不會想到他——是我惟一的兒子!」

當南許許為畫像更改了眼神後晏聰終于將畫像中的人與靈使聯系在一起了當時他便感到極度的震愕。

有誰會想到讓整個樂土為之不安、被不二法門全力追殺的會是與靈使有特殊淵源的人?更勿論說是靈使的兒子了。

此刻這不可思議的事卻由靈使親口說出。

晏聰、戰傳說、爻意、石敢當、顧浪子等人一直想知道的謎底此刻終于揭曉了。

但晏聰此時的感受卻不是欣喜而是極度緊張!靈使把這個天大的秘密向他透露絕不是好兆頭。

晏聰全神戒備——但他亦知道面對靈使這樣的高人此舉其實毫無意義。

「陳籍殺了我兒子他死定了!而讓我兒死後仍不得安寧的人也要付出慘重代價!」

晏聰倏覺勁風襲至未等他做出任何反應整個身軀已被一股奇大的力量撞得高高拋起!身在空中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軀體內傳出的骨骼折斷聲以及如泉水噴涌般低低的汩汩聲似乎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用力地攪動著他的五髒六腑。

晏聰似乎听到自己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而事實上這只是他的錯覺他根本沒能叫出聲來急噴涌的熱血迅充盈了他的喉管狂噴而出淹沒了他的呼叫聲。

如同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鳥兒一般晏聰在無助地飛出足足十幾丈遠後頹然墜地。

在無可形容的劇痛襲來時晏聰料定這一次自己必死無疑。

但墜地之後他卻現自己還活著!只是整個身子的每一個部分似乎都不再屬于他自己。當他好不容易將被鮮血迷糊了的雙眼睜開時先看到的就是一只在有節奏抽搐著的手那應該是他自己的手但他已感覺不到手的存在雖然那只手仍與他連作一體。

甚至此時晏聰已不再感到疼痛代之而起的卻是疲憊極度的疲憊好像整個身子很快沉入到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中。

他的視野中除了自己那只依舊在抽搐著的手之外又多出了一雙腳。

他很想抬頭看一看這雙腳的主人但卻無力做到。

靈使的聲音在他的頭頂上響起︰「陳籍殺了我兒子之後還當著老夫的面提出疑問他懷疑被他殺了的人並不是真正的戰傳說。雖然老夫當時打消了他的疑慮但現在看來其實他根本沒有真的相信所以他要與你攜手查明真相。你與此事並無關聯我兒被殺的時候你也不在場按理並不會卷入此事我兒子的畫像也不應該出現在你身上肯定是陳籍指使你這麼做的。由南許許那兒得到這幅畫像後你就應該去與陳籍相見了——告訴老夫你們約好在什麼地方相見?」

無論晏聰想說出什麼都已吐不出一個字了。

靈使嘆息一聲道︰「你又何必維護陳籍?他終究必須以命償命的。既然如此我就要讓你親手將陳籍引向死路!非但如此我還要讓你心甘情願地替我取了顧浪子、南許許的狗命!」

晏聰在心里大叫著︰「這絕不可能!絕不可能!」卻依舊無法開口他內心本能地抗拒著靈使所描述的可怕後果但同時他又知道以靈使的絕世修為以及失子之後的極痛極恨這一切並非絕不可能出現。

莫可名狀的恐懼佔據了晏聰的心靈這種驚懼比面臨死亡更可怕。

他感到靈使的手已輕輕地搭在了他的後背他頓時有一種眼看要被這只手引向地獄引向魔劫卻又無法掙月兌的絕望感覺。

一股氣流由靈使掌心處滲入晏聰的體內並以不可抗拒之勢向他全身蔓延開來。晏聰感到自己的軀體正一點一點地與靈魂駁離其靈、肉相離的痛苦竟比萬刃加身更難熬百倍。

無邊無際、無始無終的黑洞飛吞噬著他的意識與此同時晏聰感到自己的**在無限膨脹極消亡與極增長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同時作用于他身上終于使他完全崩潰。

一聲仿若來自阿鼻地獄的狂嘶之後晏聰一下子暈死過去。

△△△△△△△△△

稷下山莊外的「無言渡」一片寧靜。

對于知道卜城三萬大軍已直撲坐忘城的戰傳說來說「無言渡」的寧靜非但不能讓他的身心享受這份清閑反而更增添他心中的焦躁。

此時太陽已開始西斜這一天眼看就要過去了戰傳說真不知若是晏聰在天黑之前還不來自己是否還應該繼續等下去。

就在他漸漸失去耐心時忽見八狼江上游出現了一艘船影向下游飄來。有船就有人這還是戰傳說自到「無言渡」後第一次看到希望。

雖然沒有一躍而起但戰傳說的目光自那只船出現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始終追隨著船只眼見那船越來越近漸漸地連船頭劃開水面的聲音以及「嘰嘰咕咕」的操櫓聲都能听到。

戰傳說站起身來。

船並不大約三四丈長船艙由蘆葦所編成。戰傳說見那船在離渡口還有三十幾丈距離時船頭略偏竟是直奔「無言渡」而來心中更喜。想到與晏聰之約畢竟是不宜張揚的事才按捺性子沒有上前招呼。

船終于靠岸了江水被船沖得一蕩一漾洗刷著渡口的石堤。

一只手伸出了船艙扶在了艙的側壁戰傳說一見這只手便一下子泄了氣︰來者絕不會是晏聰因為晏聰的手不會這麼清瘦而蒼老。

正當他大感失望之際那人已自船艙中走出立于船頭迎著戰傳說這邊望過來。

乍見此人戰傳說心頭不由為之一怔一時回不過神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來者竟會是不二法門四使中的靈使!

但見靈使在船頭負手而立青衣飄揚看到戰傳說時他那古拙的容顏並未像戰傳說一樣顯露出驚訝之色仿佛他早已料到戰傳說會在這兒出現一般。

戰傳說有些不知所措定了定神方向靈使施了一禮有些尷尬地笑道︰「陳籍不曾料想會在此巧遇靈使前輩。」

靈使從容躍上岸來嘿嘿一笑道︰「也算不得巧遇因為老夫來此本就是為見你而來的。」

戰傳說暗吃一驚心道我與晏聰在「無言渡」約見知道的人並不多難道靈使是從坐忘城那邊知曉這件事的?

想到靈使的聲望如日中天備受尊崇就算是爻意和石敢當前輩將這件事告訴靈使也不足為奇。

這麼一想戰傳說心中頓時釋懷便道︰「不知靈使前輩有何指教?」他料想靈使急著要見自己一定有要緊之事。

「會不會是靈使得知那白衣劍客的尸體失蹤而且後來又有幾名坐忘城戰士在那兒被殺所以靈使要向我詢問?」戰傳說心中如此思忖著。

靈使的臉上不露喜怒他緩步向戰傳說走近道︰「你來此處是為等晏聰而來是也不是?」

戰傳說心道︰「難道是晏聰告訴他的?若真是如此自己如否定此事那便是對前輩的大大不敬了。」

思緒飛轉念于是他點頭道︰「正是。」

「你們相約在此見面是為了什麼事?」此時靈使與戰傳說相隔已只有四丈距離了。

「這……」戰傳說一時難以回答。

他之所以感到為難是因為在他殺了白衣劍客後曾當著靈使的面指出那人並不是真正的戰傳說沒想到卻沒能從死者的臉上揭下人皮面具也不能以其它方式證明死者是易過容的當時靈使似乎很是不悅。如果自己此時對靈使以實相告說與晏聰在此相見是為了查清被殺的白衣劍客的真面目那豈不是對靈使、對不二法門陽奉陰違有意作對嗎?

何況到現在為止自己根本不知晏聰所說的方法能不能成功若萬一失敗了那將更為棘手。

因此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說出真相!

正當戰傳說尋思著該以何種借口把這件事情搪塞過去時卻听靈使道︰「事實上你與晏聰一直在懷疑那白衣劍客並不是真正的戰傳說而是由人易容而成所以試圖想方設法查清死者的真實身分是嗎?」

靈使的聲音頗為平和但戰傳說卻如聞晴天霹靂。

他只覺得腦中「嗡」地一聲思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他怎麼對此事知道得如此清楚?看來我已不可能再對他有所隱瞞了!」略略定神後戰傳說決定把真相告訴靈使。

他有些不安地道︰「前輩智謀過人什麼事也無法瞞過前輩。不錯我們的確堅信被我所殺的白衣劍客不是真正的戰傳說而且這一點我已得到初步的驗證。我與晏聰此舉並不是有意欺瞞前輩只是想在所有真相都一清二楚之後再告訴前輩。」

靈使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嘆道︰「真是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他一連說了三遍「後生可畏」戰傳說忽然由此感到氣氛有些異常。

不!不是氣氛有些異常而是靈使的言行舉止有些異常!雖然戰傳說無法具體說出異常在何處但這種感覺一旦萌生後就再也揮之不去。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玄武天下最新章節 | 玄武天下全文閱讀 | 玄武天下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