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的那一天，艷陽高照，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劉備留下關羽守城，自己帶著劉封和糜氏兄弟，此外就是我和張飛各領本部人馬，一行共四百多人，向黑山進。
听說黑山的山賊總數在千人左右，我這心里本來頗為忐忑，我們的人數比人家少了一半，可別滅賊不成，反而讓人家給我們滅了。不過看著劉備他們一個個鎮靜自若，談笑風生的樣子，我也稍稍放下心來。
張飛的老營軍士一個個都是一身黑色勁裝，不著盔甲。年紀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間，沒有太年輕的。我總覺得他們身上似乎有一絲殺氣，每次與他們靠的過近，我都有點緊張。除此之外，我倒看不出他們與普通士兵之間有什麼差別。
對于張飛會不會派出老營士卒出戰，我們內部是有爭論的。趙雲從武者尊嚴的角度考慮，認為張飛一定不會派出老營士兵。而糜竺則認為，張飛為人，性格堅忍，心機深沉，重大處而不計小節，在此關鍵時候，一定會派出老營士卒的。為此他們兩個還打了一個五兩銀子的小賭，現在就結果來說，看來還是糜竺對張飛更為了解。
此外吸引我的是張飛的坐騎，那是一匹黑色的健馬，體型碩大，比一般的馬都要高上一頭。此馬頗有來歷，那還是在劉關張三兄弟在涿縣起兵之時，他們曾經得到過兩名中山大商，一名張世平，一名蘇雙的資助。張世平當時有一匹剛剛買來的名馬，據他說是秦漢相爭之時，楚霸王項羽的神駒烏騅馬的後代。張世平當時言之鑿鑿，還說有馬譜可考。但是張世平又講道，此馬神力驚人，即使是最有經驗的馴馬師也無法馴化，否則就送給劉備。這一番話惹惱了在一旁的張三爺。張飛當場施展天生神力，硬生生將此馬按在原地，動彈不得，最終將此馬收服。張世平也不食言，就把此馬送給了張飛。張飛就按項羽坐騎的原名，叫此馬為烏騅馬。
此事頗有傳奇色彩，因而一直被劉備手下的士卒所津津樂道，並廣為傳頌。今天我才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了此馬，果然是一匹神駒。
此外趙雲的坐騎也極為神駿，那是一匹通體雪白的白馬，趙雲告訴我說，此馬名為雪雲駒，原是白馬將軍公孫瓚的坐騎，當初公孫瓚敗在袁紹手下，四面被圍，身邊只剩下趙雲等數人。趙雲本是要保著公孫瓚殺出重圍。公孫瓚其時卻是萬念俱灰，就把此馬送與了趙雲，並寫了一封推薦信，讓趙雲來投劉備，自己則**而死。只是趙雲心高氣傲，來投劉備時沒有將公孫瓚的推薦信拿出。
劉備與此馬也是老相識了，見到此馬，自言想到了故友公孫瓚，一時唏噓不已。
一路無話，非止一日，我們來到了黑山，遠遠地就看見了黑山的半山腰上扎有一些營寨。按照劉備的意思，消滅這伙山賊並非難事，因而我們也沒有安營扎寨。直接就開始討敵罵陣。
片刻功夫，只听一陣鼓響，一隊人馬沖下山來，人數有四五百人。為一員將官，鐵盔鐵甲，手持一對鐵錘。這對鐵錘有西瓜大小，顯然是一件重武器。看來此將力氣不小。
想到馬上就能看到真實的古代戰場上的廝殺，我不由感到十分興奮。
來將用手中錘一點劉備，口中道︰「對面可是劉豫州，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來犯我山寨。」
劉備淡淡地道︰「爾等山賊草寇，備身為一方父母，自然要維護這一方的平安，豈能容爾等放肆。」
來將將手中錘一撞，出一聲巨響。吼道︰「劉備，听我好言相勸，快滾回你的新野去吧，可不要白白的將性命丟在這里。」
劉備微微冷笑，不去理他，轉身對我和張飛道︰「此人應該就是這山寨的大頭領雙錘將張武，你們誰先上啊！」
張飛微微一笑道︰「來時承蒙楚原先生承讓，讓我帶老營軍士參戰。這張武既然是大寨主，想來應該厲害一點，就讓我先出戰吧！」
我樂不得張飛先出馬，我的秘密武器可不想早點暴露，當下連忙答應。
張飛單手舉丈八蛇矛，大吼一聲，「兄弟們，上！」自己先一馬當先沖了過去。身後二百一十七名老營軍士，口餃短刃，空著雙手緊跟而上。因為老營士兵歷來都是同進同退。所以我們事先已經約好，多這十七人也一同上場。
瞬間功夫，張飛已到張武面前，只听張飛一聲怒吼，震得人兩耳麻，真不知道他那不算壯碩的身軀為何能出這麼大的聲音。再看張飛，隨著這一聲怒吼，將手中的蛇矛當做鐵棍來使，當頭一棍向張武砸下。
張武手舉雙錘，向上一擋，只听「當」的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吸溜」一聲，張武的坐騎在張飛的神力之下，居然前腿一軟，跪在地上，將張武甩下馬來。更為令人驚訝的是，張武趴在地上，只掙扎了兩下，就雙腿一蹬，不再動彈。看來竟是被張飛這一下活活震死。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啊！張飛一矛砸死張武，隨後馬不停蹄，又向山賊隊伍沖去，在烏騅馬的巨大沖力之下，山賊們紛紛躲避不迭，霎那間閃開一條路來。張飛沖過去之後，這些山賊還來不及合在一起，張飛身後的老營士卒已經像楔子一樣，從這道縫隙中插了進去。頓時將這伙山賊分成兩半。不，是四半。一隊一百來人的老營士卒不知何時，已經繞到側翼，橫向殺入山賊的隊伍之中。雙方甫一接觸。老營士卒取下口中短刃，撩陰割喉，下手極其歹毒狠辣。片刻功夫，又橫向殺開一條血路。
此刻老營的士卒成一個「十」字，將這伙山賊分成了四塊。忽然老營士卒陣勢一變，眨眼功夫，已經變為四門兜底勢，化為四個圓圈，將四塊山賊包圍。本來山賊人多，但此刻自己人擠在一起，竟被人數較少的老營士卒圍住。我這才知道，那曾經被我輕視的陣勢在戰場上如果運用得法，居然有如此威力。這些老營士卒從外向內，一通砍殺，頓時哀嚎遍野，血肉橫飛。一炷香的功夫，這伙山賊居然不剩一個活口。此時地上滿是斷肢碎肉，抑或是各種內髒器官。鮮血染紅了腳下的土地，並且還在不停地四處流淌。那感覺就像是進入了一個鄉下屠宰場一樣，空氣中到處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
我只感到胃里一陣翻涌，簡直惡心到了極點，頭皮一陣陣麻，剛才的興奮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此刻我心里只有一種感受，如果可能，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到戰場上來了。
一會功夫，老營士卒已經清點完戰果，退了回來。緊接著，糜芳高聲報道︰「張將軍的士卒殺敵四百九十七名。自己則是零死七傷。」听著糜芳的匯報，張飛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劉備還是神色如常，絲毫看不出他心里是怎麼想的。
此刻肉眼可以看見，半山腰上的營門開了，又有一伙山賊沖了下來。人數與剛才的差不太多。
張飛對我點了點頭，「楚原先生，該你了。」
我回身看了一眼趙雲，只見趙雲一臉的自信，心里不由安穩了一些。趙雲這些天來一直在忙著讓這些士卒熟悉我們的新式武器，並且根據這種武器給他們設計了一些陣勢。我對此也不太明白，所以也很少去看。
此時，我們的士卒已經按照「一龍出水勢」分兩排縱向站好，眼看那伙山賊堪堪沖下，趙雲令旗一揮，我們的士卒立即迎了上去。
眼看雙方越來越近，彼此之間的距離也就只有一百五十步左右了，我們的士卒忽然左右一分，向兩邊跑去。一會功夫，已經橫向排成了一個中心內凹的淺弧形，弧形的圓心恰好是對面沖過來的山賊。
趙雲令旗再一揮，這些士卒立刻從懷中取出弓長弩，架在手臂之上，對準了面前的山賊。動作完全整齊劃一，如同一人。
趙雲再將令旗在空中一劃，大喊一聲「放」。頓時二百支弩箭一起向對面山賊射了過去。此刻這些山賊距離我們的士卒也就五十步遠，加上他們身上根本就沒有鎧甲，有盾牌的不過十數人。所以他們立刻成了活靶子。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在一片慘嚎聲中，一排排的倒地，人命在此刻仿佛已經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隨著對方人數的減少，我們的士卒兩邊開始往前運動，淺弧形逐漸變成了深弧形。對方那幾個有盾牌的山賊，也擋不住三面射來的弩箭，紛紛倒地。幾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對方已經剩下不到一百人。
趙雲忽然一揮令旗，我們的軍士立刻停止了施射。此時剩下的這幾十名山賊已經傻了，一個個呆在原地，神色木然。
趙雲沖我一抱拳道︰「楚原先生，雲請單騎出戰。」我看了一眼趙雲，只見他躍躍欲試，知道他是不想讓張飛專美于前。說實話，我也很想看看趙雲的實力，此時我已經感覺到，趙雲的武力絕對很高，只是不知道高到什麼程度。我正想答應，忽然心念一動，當下道︰「趙將軍，我們這次比的可是帶兵啊！」趙雲聞言，當下默默站到一邊，正要揮動手中令旗，只听劉備在一旁忽然道︰「算了，勝負已分，還是招降吧！」
趙雲點點頭，高喊道︰「快快放下武器，可免一死。」
趙雲話音剛落，「當啷」，已經有山賊將手中的武器丟在地上。忽听遠處有人大喊道︰「黑山軍沒有投降的弟兄，弟兄們，為死去的弟兄報仇啊！」一匹戰馬從遠處飛奔而來。馬上一人，也是一身鐵甲，手提長槍。
听到此人的喊聲，這些山賊立刻了瘋一般，揮動兵器沖了過來。趙雲長嘆一聲，令旗一揮，弩箭齊，將沖過來的山賊一一射倒。
此刻遠處那員將領已經沖了過來，他一身重甲，雖然被幾十支弩箭打透，甚至于臉上也中了一弩箭，卻不便死，只是催動坐騎向前沖。看那架勢，是非要拉一兩個墊背的。轉眼間，已經離我們的士卒不足二十步。他面前的那幾名士卒已經嚇得停止了施射。
我身邊的趙雲冷笑一聲，一抬手，已經亮出了鐵樺弩，「嘎 」一聲，一道白光急如閃電，正中來將的咽喉，力道之大，居然對穿而出。來將哼都沒哼一聲，一頭撞下馬來。死尸撲倒在地。
我們的士卒開始走上前去，見到沒死的補上一下，順手將射出的弩箭收回，並且開始清點起殺敵的人數。
張飛此刻已經知道了此戰的結果，一臉陰沉。片刻，糜竺走上前來報告︰「楚原先生的士卒殺敵四百八十一名。自己則是零死一傷（在清理戰場時，被一個快斷氣的山賊在腿上砍了一刀）。被趙將軍射死者乃是山寨的二寨主陳孫。」
劉備轉身對張飛道︰「三弟，如何？」
張飛忽然展顏一笑，我這才現，張飛笑起來竟是非常好看。只听張飛道︰「大哥，願賭服輸，小弟這點氣量還是有的。今後自當在楚原先生麾下听令！」
看到張飛如此拿得起，放得下，我心中也暗自佩服。
劉備轉身對我道︰「楚原先生，回去後，備當齋戒三日，然後在校場登台拜將，望先生萬勿推辭。」
我默默無言，心中卻是洶涌澎湃，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