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譽與守護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余波(下)

作者 ︰ 寧錄

一般人無法覺季斯亞公爵這所宅第的豪奢,即便是身家巨富、見慣了奢侈品的達維,也不能完全領略這所宅第的奧妙。目光不經意間的一個流轉,達維的眼角就抽搐起來。

道路旁邊那兩排不起眼的矮小灌木,卻是極為罕見的花木翠葉柞,這種園林觀賞性花木因為培育不易,所以價格也被花木商人炒到了天上,每株的價格不會低于三十個金幣。即便你有錢,也未必能找到貨源,而大公的庭院里,至少栽種了上百株。

而遠處一個小小的花圃里,上千棵病殃殃的千葉蘭,正在微微寒冷的秋風中有氣無力的舒展著他們那縴細的枝條。達維的眼角又是一陣急跳,他現在相信,季斯亞大公不是在夸耀富有,而是在糟蹋東西。

象征著皇室榮耀的帝國國花千葉蘭,本身也嬌女敕得如同皇室的公主。但公主和狂蜂浪蝶這種東西糾纏在一起,失去的只能是清白的名聲,而千葉蘭若是被那些粗魯的蜜蜂踫到,失去的就可能會是生命……千葉蘭的生命脆弱得如同那些昂貴的瓷器,就連一陣微風,都可能熄滅他們生命的火花,若非人工培育,或許這種植物早已經在世界上滅絕。即便是人工種植,若沒有十萬分的耐心和仔細,也萬萬難以將一株千葉蘭照顧到花蕾綻放的那一天。因此,無數的貴族家庭會要求他們的子女去盡心培植一株千葉蘭,借此來磨練那些年輕人浮躁的心性……

因為它們的嬌女敕,因為它們所代表的皇室,也因為它們可以同時綻放出上千朵藍色花朵的美麗,千葉蘭的價格也是一個讓人咋舌的數字,平民的家中,萬萬不會有閑錢栽植一株。可是在大公的花園里,卻像種植卑賤的野草那樣,大大咧咧的種上了足足上千株千葉蘭。看它們那副葉黃枝細的可憐模樣,達維絕對不相信,缺少細心照顧的它們能長到花朵綻放的那一天……

作為季斯亞大公在帝都的臨時庭院,大公一年也難得在這里呆上幾天,然而這所宅第的奢侈程度依舊深深的震撼了達維。花園里那些名貴的花木,他最多只能認識十之一二。但他現在卻相信,哪怕是這處花園里的一根小草,也有著他所不知道的來歷。

但是毫無例外的,這些珍貴的東西,沒有一件能夠得到細心的呵護。達維思索了一下,隨即釋然。大公的那些私生子們可不會細心的照顧這份他們得不到的產業,就如同皇帝的大臣們,會對自己家庭的每一個銅板的開支精打細算,但對帝國以千萬來衡量的資金流動卻顯得粗枝大葉。

此刻,達維對那位大公充滿了鄙夷,商人家庭出身的他,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空有巨額資源,卻完全不知道如何打理,最後將自己的產業弄得一塌糊涂的蠢蛋。這些蠢蛋中,以大公為代表的貴族,人數最為出眾。

樹叢間人影閃動,達維的眼楮危險的眯了起來,他看到了自己的老熟人。那幾個曾經被他痛打的侍從,帶著滿身的繃帶和一臉蒼白的病容,躲躲閃閃的出現在樹叢後。他們那雙充滿了仇恨的眼楮,偏偏又混雜了幾分怯懦,以至于本來應該惡狠狠的注視著達維的目光,也變得飄忽閃躲,而達維,也僅僅在這一瞬間,就憑借著他們的眼神,看出了他們的心虛氣短……

微微一聲冷笑過後,達維板起面孔,本來就肅穆得過頭的臉上更是多了一分殺氣,他的右手緩慢的移動著,慢慢搭上了自己的劍柄,然後拇指輕輕一挑……

叮……長劍帶著一聲脆鳴,閃電般迅卻有絲毫不引人注意的出鞘半寸,劍鋒上那凜冽的寒光立刻晃花了那幾個侍從的眼楮。

「媽呀……」幾個侍從亡命的哭喊一聲後,就猶如中箭兔子一般,爭相逃向了遠處的居室。

自從加入了聖殿騎士團,達維經歷了數次血戰,雖然那些戰斗的規模並不大,但其間的殘酷卻可媲美于那些萬人規模的戰役。久而久之,達維的身上也漸漸出現了一些百戰余生的鐵血戰士才能擁有威勢,剛剛甫一橫眉作勢,就將那幾個沒見過大世面的侍從嚇得心膽俱喪。

這幾個可憐的侍從,他們曾經參加過的最殘酷的打斗,就是在酒館里面對凶狠的達維。今天他們互相壯膽,這才敢偷偷來瞧一瞧自己的老仇人,哪知道達維一個小小的拔劍動作,立刻引了他們心頭那處最慘痛、最恐怖的回憶,一時間幾人都認為,那個年輕的騎士是要不管不顧,在季斯亞大公的府上殺一個血流成河了……于是,他們的一腔仇恨立刻化做無窮的恐懼,然後這種用理智無法控制的恐懼驅趕著他們亡命的逃向一個安全的角落,混亂當中,也不知道是誰腳下一絆,猛的跌倒在花叢中間,連帶著他的同伴也跟著滾到在地,然後哭爹喊娘的亂做一團……

道路上的客人們愕然轉身,看到的,只是幾個在花叢間狼奔豕突的侍從。

達維悄悄的把手從劍柄處移開,沒有人知道,造成這一番混亂的罪魁禍是那個沉默寡言的騎士。此刻,他的心里有那麼一分小小的得意,他剛剛狠狠的陰了自己的老仇人一把,讓那幾個可憐的侍從在一眾賓客面前丟光了季斯亞大公的臉面,也不知道今晚盛怒的大公會不會打爛他們的**。

嘴角擠出一縷輕蔑的微笑,他已經決定,不再仇恨這幾個怯懦無德的私生子了。一頭獅子,本不應該和一群野狗混戰在一起,爭論是非。

轉過身,臉上憤怒的殺氣消失無蹤,他又變成了那個溫和寬厚的紳士,伸出手臂,將妮可扶下了馬車。

妮可一臉的嗔怒,手肘不著痕跡的重重杵在達維的肋骨上。達維輕輕的哼了一聲,盔甲擋住了妮可襲來的力量,卻讓那份殷切的關心傳遞了過來。他明白,妮可是在埋怨,他不該剛到季斯亞大公的宅第,就毫不留情面的暗算大公的侍從。

「嗚哦……濃情蜜意,羨煞旁人哦!」德布雷吹了一聲口哨,在一旁怪聲怪氣的起哄。達維卻只能苦笑以對。

今晚,他知道八成將面臨一場挑戰,妮可本來不應該參加今晚的宴會的,達維可不想她深陷于因自己而起的危險當中。于是,他打算找個借口,將妮可留在家里。然後,他穿上了那身並不適合宴會場合的盔甲。妮可卻注意到了他那「怪異」的裝扮,在一番逼問過後,終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妮可就要死要活的跟了上來。達維在她的面前一直表現得束手束腳,這讓她不敢相信達維一個人能解決得了眼前的危機,那麼,一個稱職的妻子,應該跟在丈夫的身邊,充當他的智囊和後援……這,就是妮可所有的打算。

……

「歡迎卡穆爾伯爵,我這里有關于您的最新的小道消息,據說皇帝要封你為豬的總管了……」一個氣喘吁吁的高音帶著顫悠悠的尾音,在大廳里得意洋洋的飄蕩,伴隨著這個聲音的,是震耳的哄笑。

走在前邊的羅蘭騎士悄悄後退半步,皺著眉頭向達維解釋︰「這是季斯亞公爵的聲音,他以嘲笑他的客人為樂,不過,最後吃苦頭的往往是他。卡穆爾是一個很受皇帝信任的官員,據說他近期可能出任帝國的畜牧官,也只有季斯亞這樣的蠢豬,才有膽量去得罪這麼一個前途無量的官員……」

果然不出羅蘭所料,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帶著萬倍的仇恨回敬了回去︰「公爵,如果消息屬實,那麼您今後就將受我的管轄了……」

狂笑聲差點震飛了大廳的屋頂。達維的頭皮有點麻,他已經預感到,當他進入大廳時,一定會得到季斯亞大公最炙熱的歡迎。

果然,當他的腳尖踏進大廳的門檻時,坐在主位上的胖子公爵立刻扯著脖子號叫起來︰「歡迎我們的呆瓜騎士,他那副遲鈍的呆樣,最近火遍了整個帝都……」

狂笑帶起的氣浪似乎掀起了一陣颶風,好懸沒把達維從大廳的門口吹到十里外的荒山上。

達維面無表情,攙著妮可的手臂,從容走向自己的位置。坐定之後才慢慢的問身邊的德布雷︰「呆瓜騎士是誰,似乎很有名的樣子?」

噗……德布雷將嘴里的茶水噴了出去,然後定定的看著達維,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這個名號的由來。

好半天後,德布雷才吭吭哧哧的解釋說︰「那是個年輕的騎士,最近很受帝都的小姐們歡迎……」

達維立刻不屑起來︰「原來是個在脂粉堆里打滾的公子,那麼,我現在沒有興趣听他的新聞了。」

德布雷愕然︰「他可是我們聖殿騎士團的人。」

達維大驚︰「我記得那七位聖殿騎士一直守護在教皇的靈柩旁,幾天以來很少能見到他們出現在宴會上,難道他們在教皇的靈柩邊還能……」他不敢說下去了。

德布雷用手捂著腦門,萬分苦惱的說︰「不是正式騎士,是個騎士團的見習騎士而已。」

達維盯著德布雷,驚訝得快要跳了起來。「沒想到,你有這麼大的本事,居然這麼受人歡迎,不過,我們這些騎士,在戰場上成就了自己的大名之後,弄出點風流韻事並無不妥,不過若是我們還沒有成名就開始四處拈花惹草,可能會給我們的未來帶來不必要麻煩……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才對你說這些。」

德布雷終于忍無可忍了,他幾乎吼叫了起來︰「那個拈花惹草的混蛋明明叫馬丁-達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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