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出現了……」矮人道根用手指了指魔法長弓上的惡魔印記，出一陣悲愴的苦笑。「帶來的，是無盡的血腥和災難。」
「誰也搞不清他們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六百年前，或者是七百年前……那時，他們還很弱小，能夠做到的，頂多是打劫商隊，或是偷襲一下弱小的部族，搶奪地下世界里寶貴的糧食和礦產。這算不了什麼，地下世界的大多數種族都是強盜和小偷的綜合體，他們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趁著鄰居離家在外的時候，闖進鄰居的家里，搬走鄰居的一切……在大多數族群的觀念里，搶劫，並不是一件罪行！」
康德和羅蘭對視了一眼，已經猜得到地下世界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環境。那里，不會比絕境沙漠更友善。弱肉強食，就是那里的所有規則，陰謀詭計就是為了爭取生存而要奉行的一切手段。溫情，友誼……這些美好的東西，或許能在矮人這種向往光明的善良種族內找到，但其他大部分種族里，能夠找到的，只有**果的壓迫和掠奪。
矮人低低的嘆息了一聲，密布在臉龐上的濃密胡須也似乎變得無精打采。「雖然很多族群都在搶劫，但像他們那麼殘暴的，很少見。他們襲擊過的地方，不留活口。就算是帶不走的牲畜，也會被他們毫不留情的殺死。但他們會帶走孩子，哈哈，不要認為這是他們的善心，因為十年之後，那些孩子就會回來，拿著刀，加入他們屠殺的行列……」
矮人的身子都顫抖了起來，瞪得大大的雙眼中，有悲傷，也有恐懼。
「我的一個小佷子，就是這麼被他們擄去了，而他的親人，被殺了個干干淨淨。十二年後，那個小子回來了，身上卻早就沒有了矮人的驕傲。而他的同伴，就是十年前屠滅他的部落的凶手。而現在，他卻和他的仇人混在一處，向他的族人揮起了屠刀……」
矮人慢慢解開衣襟，撥開濃密的胸毛，露出前胸上一道尺許長的的傷疤。
「我在戰場上認出了那小子，可他卻已經不記得我。後來，他在我的前胸上來了這麼一下。還好我命大，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後，又重新爬了起來。」
看著那道恐怖的傷疤，羅蘭忍住心頭的驚駭，輕聲問︰「他們犯下如此惡行，難道矮人王國沒有出兵剿滅他們？」
「我們怎麼會眼睜睜的看著這麼一只凶殘的惡獸在我們身邊肆虐，可事情又哪有這麼簡單。當他們剛剛在地下世界里展露爪牙時，就已經引起了王國的警惕。為了對付他們，王國曾經幾十次抽調各個矮人部落的精銳，組成聯軍去討伐他們。可他們的行蹤神出鬼沒，我們根本弄不清他們的動向。當我們兵力強大時，他們甚至會躲進熔岩火盆，天，就連地下世界的那幾頭惡龍都不願意進入那鬼地方！」
所有人都低低嘆息了一聲，一方可以任意選擇進攻的時間和地點，另一方卻只能被動的防守，戰爭的走勢如何，傻瓜都猜得到。
「他們就這樣在地下世界肆虐了幾百年，所有種族對他們的殘暴惡行，都是無能為力。黑暗精靈的三座城市曾經被他們攻陷，倒在他們刀下的灰矮人高達百萬。而我們矮人，更加悲慘，全盛時期的九百七十個部落，現在只剩下五百三十個。」
矮人的話語寥寥，但所有人都能想像到這寥寥幾語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血腥。矮人族雖然對外宣稱為一個王國，但實質上卻是數百部族組成的聯合體，每個部族都有各自的領，部族內部，領的權威甚至要高過矮人國王。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很簡單，矮人們分布得很松散，地下世界殘酷的自然環境根本不允許矮人大規模聚居在一處，由此帶來的結果，是矮人國王也難以干涉偏遠部落的行動，另一方面，也使得王國難以整合整個矮人種族的力量。各個部落，只能被動的龜縮在自己的堡壘里，無助的獨自抵擋陰影里揮來的屠刀……
「我們越來越衰弱，可我們的敵人，卻越來越強大。幾百年來，我們一直難以給敵人以致命的打擊，甚至可以說，我們連取得輕微勝利的次數也很少。大多數時候，戰斗都會以我們的慘敗而告終。而那些家伙卻越打越強。我們幾乎是在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人數越來越多，武器越來越好……」矮人的語氣充滿了無處泄的憤懣和對這種不利局面的無力感。
「不是矮人不勇敢，也不是矮人不拼命，實在是、實在是敵人太狡猾……」矮人囁嚅著，為自己種族的失利找原因。
「難道在地下世界，只有矮人在孤軍奮戰，就沒有其他種族，能夠充當矮人的盟友？」康德忍不住問。
「哼，那群怯懦的家伙！」矮人不屑的冷哼一聲。「地下世界的半巨人是我們的盟友，可他們的數量太少，起不了太大作用，更有些半巨人投靠到敵人一方。至于其他的種族，早就被敵人嚇破的膽子。灰矮人們只要看到敵人從自己的城門前通過，就會馬上打開自己的大門，任由那些惡魔取走自己庫存的糧食和武器……那群高傲自大的黑暗精靈也放下了自己的面子，那群惡魔要什麼，他們就給什麼，就算那群惡魔要求黑暗精靈的武士隨同他們一同出戰，那些黑皮膚妖怪也不敢不答應……」
「你是說，現在的地下世界，已經很少有哪個種族敢于在正面與那些惡魔對抗，他們寧願選擇屈從，也不敢拔劍反抗？」康德沉吟著問。
「那些膽小如鼠的垃圾！」矮人勃然大怒，急促的喘息將頷下的胡須吹得疾舞動。「那群懦夫，丟盡了所有地下世界居民的臉面，他們寧願像條野狗那樣卑躬屈膝的活著，也不敢像一個高貴的戰士那樣去戰斗，只有我們矮人，我們高貴的矮人……」
「也就是說，現在的地下世界，那些敵人很少進行屠城滅族之類的殺戮，僅僅依靠武力威懾，他們已經能夠獲得他們想要的一切？」康德沒有理會矮人的憤怒，而是直接問出一個最緊迫的問題。
「當然。一邊是滅族，一邊是獻出自己的財富，然後做敵人的奴隸，那些‘聰明人’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矮人的話語充滿了鄙夷，但書房里的幾人注意的，明顯不是這種鄙夷。
康德和羅蘭憂心忡忡的對視了一眼，矮人之前的所有話語，都不如最後這一句帶給他們的沖擊巨大。
放棄反抗，順從殘暴。這說明什麼？並不是說明那些地下世界的惡魔有多麼強大，而是說明，地下世界的各個種族已經屈服，而那些殺人惡魔，也正在著手建立自己的秩序。
一群山賊佔了個山頭，然後四處出擊，洗劫附近的村落。這往往的山賊家的第一步，也是利潤最低的一步，因為村民會反抗，山賊搶來的物資絕對多不到哪去，本身更有喪命的危險。
那麼，聰明的山賊就會減輕劫掠的力度，轉變自己的經營模式。他們會用武力控制那些村落。每年像國王那樣收取村民的賦稅作為保護費，而村民們為了自己的平安，也會默認這種稍稍文明一些的秩序，雖然這種秩序依舊是在**果的暴力之下建立而自己在這種暴力秩序下的角色，也是一個連自由和財產都無法得到保障的奴隸，但相比丟掉性命的悲慘，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屈從。
悲哀的選擇！他們的選擇會讓山賊的力量益壯大，從而讓山賊們更加猖狂的洗劫更多的村落，佔領更大的地盤，威逼更多自由的村民加入到山賊們血腥不公的秩序里，向山賊獻上自己的財產，為山賊提供自己的勞力，甚至加入山賊，隨同他們一起卻劫掠，去佔領更大的底盤，去威逼更多的村民……
這種血腥的過程循環無數次後，山賊們的地盤囊括了整個世界，而山賊的領，就成為了帝王。而世界上的許多帝王，就是以此家的。
或者從另外的角度講，帝王，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山賊！
而地下世界的那股殘暴力量，也正走在這條從流寇變為帝王的道路上。或許，他們真的會成功的控制整個地下世界。那麼，他們會滿足的停止自己掠奪的步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