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依依心中愧疚,卻正色道︰「好了,可以睜開眼楮了。你听好了。你身上的傷可不是我干的!那個時候控制著這肉身的人不是我!」
雪寒慢慢睜眼,卻不敢抬眼看北依依。他低垂了眼瞼,「雪寒知道。」他忽然覺得好生委屈。委屈得想哭。
在黑暗中他可以任由淚水飛濺,而此時此刻,他絕不會讓半滴淚珠濺落下來。
北依依已經夠瞧不起他了。他又怎能在她面前表現懦弱無助的模樣?
他深知自己無論如何努力都沒有希望!從他一出生,他的命運就決定了!家族都不肯為他這種天生廢柴浪費半顆糧食!他才十二歲便將他逐出家門。
但他還是想要在她面前表現得強大一些,那麼是很微弱的強!他把忍著周身的痛將脊梁挺得筆直,默默坐著,把所有的悲涼都留在心底。
北依依無暇顧及雪寒。她思考著。當初這三片花瓣墜落無心海,而今卻在這里找到。
是不是說明這里便是無心海最底部了?
北依依對雪寒說︰「你下去,把這花瓣往四面八方都推一推,看看她往那個方向沉。」
雪寒嗯了一聲,翻身下了花瓣船,便推了起來。他推的正是他們坐的這一片。
北依依悶了一會兒,想要告訴他,推其他的花瓣會輕一些,但想想自己也沒什麼體重,便由他去。
結果果然和北依依想的一樣,雪寒將花瓣往另外三個方向推,他停止推動之後,花瓣都不會再動。
而雪寒往第四個方向,就是那個北依依一直以為是下方的放方向,雪寒一松手,花瓣就自動落了回來。
原來如此。這個方向才是真正的往上的方向!
北依依將這三片花瓣都收入儲物戒指中,拽著雪寒朝無心海海面游去。
茫茫黑暗,也不知道要游多久才是個頭。
過了一會兒,雪寒說︰「依依小姐,讓我背你上去!這種體力活,我總歸比你力氣大些。」
北依依猛然醒悟。因為雪寒的修為只有結丹期的緣故,在凡人界也算是修士最底層的人。在仙魔界,便算凡人一個。
北依依先入為主的把雪寒定義成比她弱許多的人,所以一直是她拽著他,被雪寒這麼一提醒。他就算是個凡人,也是個男人,天生有把力。
她又不是靠修煉體質成仙的,並不是力量型的仙子。
如果不用法術,單純比力氣,她顯然及不過雪寒。
雪寒見北依依半天沒說話,心中一痛,就連這麼卑微的請求,她也不肯答應。難道在她心里,他就如此弱小?
北依依順著他的胳膊攀到他背上,「那就交給你了!一直往這個方向!你可不要走錯了!」
雪寒感受北依依貼上來,她輕盈得如花瓣一樣,讓他有一種輕飄飄的虛空感。唯有她溫潤的體溫,告訴他,她確實在他背上。
他心里清楚,這大概是他人生最後一次與她如此貼近。他極力想要表現自己,好像在和無數多人比賽一樣,他奮力想要奪得第一。
他一路向上,游得大汗淋灕,氣喘吁吁,雙臂發麻,雙腿疼痛。但他依舊不肯休息片刻。
北依依叫他休息,他卻說,「沒事,我能行!你再等等,我們很快就到了!」
他一定要做好這一件事!要很快地到達,將她帶出生天!給她留下最後的好印象。
終于,他抬頭看到了一點星光。那是北冥的冰柱。
北依依長舒了一口氣,用分身告訴北冥他們,她看到了。大家都松了口氣,準備好迎接北依依的回歸。
北依依精神一松懈下來,便覺困乏之極。和炎、冰之爭已經讓她精疲力竭,又耗費了許多精神弄花丹,再忙活了這麼大半天,她累死了。
不知不覺的,她爬在雪寒肩上睡著了。
光可以傳到很遠,很遠,尤其在這樣漆黑的地方。猶如我們抬頭看到星星,那發光處離我們又何止十萬八千里?
雪寒看到了這一點星光,以為就快抵達。誰知他又游了許久,那點星光依舊是一點星光,依舊可望不可及!
他真的太累了。
他想停下來休息。
可是他一停下來,怪異的事情便發生了。他的身體竟然不由自主的下沉。
他只好繼續奮力往上游動。
即使最優秀的游泳健將,即使體魄最強大的修武者,也有疲憊的時候,何況雪寒。原本就不強的雪寒,到最後,他完全月兌力了。
但他告訴自己,他不能停下來,他不能放棄!
他一定要讓依依小姐一覺醒來便可看到光明!他不要讓依依小姐失望。
如果依依小姐一覺醒來,發現他們離那點星光還是那麼遙遠,而且正在越來越遠。她一定會覺得他無能到了極點!
這種事情,只要想一想,他就覺得寒冷徹骨,羞愧難當!
不知道過了多久,雪寒頭腦模糊,思維停滯。他只剩下最後的想法,一定要把心愛的她帶上去。
終于,他看到了淡紫色的冰柱體。
一百步……五十步……十步……三步……兩步……一步,他的手終于夠到了冰柱體。
無心海上,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著。從北依依說她看到光了,到現在,已經整整過了六個時辰了。
他們試著在聯系北依依,卻再也得不到她的回應。淨靈花說︰我的本體睡著了。她沒說她和雪寒在一起。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的本體怎麼會和雪寒一起丟掉下去。
豆豆和溫溫更不敢吱聲。
大家都想要順著冰柱下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淨靈花(北依依)不同意。她說︰「你們要是跌進去了,就什麼聯系都沒有了!到時候再讓我下去撈你們嗎?你們就不怕累死我?」
肖錯、七寶、莫愁、小九和軒轅玄偏不信邪,順著冰柱出溜了下去。可是才下了幾十丈。他們便覺得下面一股驚人的力量在不停的拉扯他們。即使他們一動不動,身子也會下墜。
最令人不可思議的,這下面無法御劍,無法使用任何飛行器物。只能靠體力。
北冥這根冰柱的長度,何止十萬八千里?他們自認沒那個體力下去了再爬上來。倒時候救不到北依依,反而添亂。便又紛紛鑽了上來。
好在北依依是修真之人,大家知道她還活著,便放心了。在這無心海底呆上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尤其北依依的分身還在這里,淨靈花此時氣定神閑,想來北依依本人也沒什麼大礙。
大家便繼續坐等。
北冥緊鎖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他感受到冰柱末端突然添附的重力。一定北依依!不對,北依依沒那麼重!
他決定先將冰柱拉上來看看再說。總之這無心海里的就算不是北依依本人,也是她的朋友或者她的所屬。
冰柱開始慢慢縮短。北冥不敢讓冰柱收縮得太快。怕速度一上來,末端上的附著物又被甩掉了。
雪寒的手越來越無力,慢慢從冰柱上滑落下來。他一咬牙,拼盡最後的力量,往上躥了躥。
他抱著了冰柱,可是冰柱好冷。他身體很快便麻木了。身體再一次有滑落之勢。
北依依依舊熟睡著。
雪寒溫柔地笑了。修真之人一般不會睡覺,只有她是個特例,而且一睡就睡得死死的,雷打不醒。
他抓著她耷拉在他肩膀上的手,將她慢慢從背上移到懷抱中來。他用一根粉色綾緞將她捆在冰柱上。他細細地捆著,生怕捆不好,她會掉下去。
本來他可以把他自己和她一起捆在冰柱上。
但他沒那麼做。他知道她不想讓人知道他和她的事。現在無心海海面上一定站了許多人吧。
北冥一定在。如果因為這件事,讓她無法與北冥最終結合,雪寒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雪寒細細地捆好了北依依。
他最後戀戀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喃喃道︰「即使我們都不說出去,別人還是會懷疑的。」
他的手慢慢松開了冰柱。
他任由自己的身體沉下去。這樣,便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北冥猛然感覺冰柱那頭一松,大部分重量都卸掉了,僅剩下一點微乎其微重量。
他停了下來。
肖錯急忙問,「怎麼了?要不我下去看看!」肖錯說著便順著冰柱滑了下去。
北冥等了一會兒,依舊沒有等到原先那個重量重新加入進來。而現在所剩的重量倒是和北依依體重很附和,就如一朵小花一般。
他心道也許是北依依將什麼輔助她游上來的東西收進了儲物戒指吧。
北依依終于被拉上來了,睡得正酣。大家紛紛笑她。
豆豆和溫溫見上來的沒有雪寒。她們交換了個眼色,但都沒有說話。她們並沒有多想,或許雪寒被炎和冰害死了吧。
淨靈花分身一直關注著無心海,她自然也發現了。
莫愁抱了北依依,出了無心海,將她放在臥榻上讓她繼續睡覺。大家紛紛散去。
淨靈花飛到北冥肩上,想要告訴他雪寒的事,可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該如何解釋雪寒為何會和她一起跌落下去?但是不說不行,難道就讓雪寒一直在無心海底?
這種事,北依依做不出來!
「北冥。你等等。我有話和你說!」
北冥點頭留下來。
淨靈花道︰「麻煩你先把我的本體搖醒!」唉,身為一朵花果然什麼都不方便啊。
北冥走到臥榻前,躬身伸手搖晃北依依。「依依——依依——你醒醒——」
肖錯忽然閃身進來,猥瑣一笑,「北冥,你想干什麼?該不會是想趁依依熟睡……啊喲,誰打我?」
他是明知故問。淨靈花飛到肖錯頭上重重落下,狠狠敲了他一花!
北冥不理肖錯。肖錯嘴巴一貫如此,北冥自動將肖錯沒有意義的話過濾了。
北冥繼續搖晃北依依。但北依依就是不醒。
肖錯推開北冥,「看我的!」他俯身下去,便去吻北依依的唇。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肖錯臉上。這耳光是北依依抽的,她醒了。
同時,「咚!」肖錯後腦勺也被敲了一擊,這是北冥敲的。
肖錯一手捂臉,一手捂頭,回頭對北冥笑道,「靠!我就說這個辦法最靈,她一準會醒。你那麼溫柔的叫她,她只會當催眠曲,睡得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