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斷案傳奇 第二卷 明珠奇案 第九章 智審頑凶(4)

作者 ︰ 明月明日明

蘇公謝過府尉,府尉自引兵回去。又令李龍、吳江等押解三雄至囚房,三雄並關一室。蘇公令吳江取來三雄鞋履,又取白紙三張,一一拓影,又細細辨別,道︰「原來是他。」李龍、吳江不解。蘇公令提審三雄,又令人取來美酒一壇、干肉五六斤。李龍、吳江更是疑惑。

那三雄囚于一室,因衙役將鞋履取去,十分納悶,低聲言語,商議對策。元天右腿中箭,那箭翎深入肉中,且有倒鉤,不可強撥之,疼痛難忍,哀號不止。余定、卜仁細聲勸慰。卻聞得聲響,吳江引三四名衙役來開鏈鎖,只道提審余定。眾衙役將余定提出,押至刑房。

余定見眾衙役個個如狼似虎、凶神惡煞。房中刑具林立,不覺心驚膽戰。那廂蘇公端坐上方,笑道︰「可是人稱追命劍余定余二爺?」余定冷笑道︰「是又怎的?」蘇公道︰「且坐。」有衙役搬來座椅,余定亦不多言,兀自坐下。蘇公笑道︰「蘇某初來湖州,久聞湖州四雄之大名,如雷貫耳。四雄個個乃英雄豪杰,義薄雲天,皆俠義之士也。」余定聞听,甚是狐疑,不得其意。蘇公又道︰「余二爺可飲否?」說罷,令人倒滿三碗美酒並大塊干肉,端得他面前。蘇公笑道︰「蘇某向來敬重豪杰俠士。余二爺可飲之。」余定目顧左右,心中疑惑,冷笑一聲,也不多言,竟將那三碗酒喝下,又大口吃肉。蘇公故作驚道︰「身陷囚室,亦如此鎮靜自若,余爺可謂真壯士也。依蘇某度之,即便荊軻、樊噲亦不過如此。」蘇公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盡是些阿諛奉承之言。左右衙役個個滿頭雲霧。約莫半個時辰,那余定已飲下六七碗酒,滿面通紅,眉飛色舞,竟已忘身刑房。

蘇公見余定酒酣,令人將他押禁于另一囚室,與原囚室相對。元天、卜仁正耽心,見余定回來,滿面笑容、酒氣燻燻,眾衙役個個恭敬,大為疑惑。不待他二人言語,衙役早叫道︰「大人有令,帶元天。」說罷,四名衙役將元天拖出囚室。到得刑房,元天百思不得其解,見眾惡衙役、刑具,不免心寒。蘇公笑到︰「你可是元天元三爺?」元天惡道︰「正是你家爺爺。」左右聞听,皆怒。蘇公淡然一笑,道︰「蘇某早听朱山月朱爺言及元三爺,今日一見,相見恨晚。三爺受苦了。」說罷,令醫為他取箭敷藥。元天不解,也不多言,任其擺布。而後,蘇公道︰「蘇某聞听元爺武藝高強,一對判官筆出神入化,神見愁,鬼見怕,綠林中人稱作催命判官。可是否?」元天冷笑道︰「元某今日被你等暗算,要打便打,要殺罷殺,何必多舌?」

蘇公笑道︰「蘇某見豪杰俠士多矣。名曰豪杰,多是外強中干、心虛膽怯之徒。元爺真豪杰也!不知畏死否?」元天冷笑不止。蘇公道︰「今有毒酒三碗,毒肉二三斤,敢飲否?敢吃否?」元天大笑,道︰「元爺即便是死,亦要作個酒肉鬼。快快拿來!」待衙役端來酒肉,元天猶豫片刻,仰天大笑,大口吃喝,毫無顧忌。蘇公贊道︰「元爺果真豪杰也。朱爺果然不曾走眼。不瞞元爺,酒非毒酒,肉非毒肉,乃是試你之心。」元天面有喜色,只道是朱山月與蘇公有言約。蘇公又極力奉承,直說得那元天豪氣沖天、春風得意,不知所以。

蘇公令衙役將元天押解回囚室,只道讓他暫且忍耐。那卜仁本已疑心,欲問元天究竟,卻見元天與余定一般,滿面笑容,卻酒足肉飽,且其傷腿包敷,並無疼痛,口中還道︰「好酒好肉。」自押與余定同室。對面囚室卜仁欲問不能,感覺蹊蹺,卻听得衙役道︰「大人有令,帶卜仁。」四名衙役將卜仁押至刑房。卜仁疑慮重重,入得刑房,卻見一方刑具林立,甚是陰森。另一方美酒干肉,更是疑心。

蘇公喝道︰「大膽卜仁,願受酷刑乎?願享美酒干肉乎?」卜仁聞言,想起余定、元天二人情形,驚道︰「酷刑如何?美酒干肉又如何?」蘇公道︰「本府問你,一一道來,可享美酒干肉。反之則……」卜仁驚詫︰如此說來,余定、元天竟自招認不成?正狐疑間,蘇公笑道︰「卜四爺,常言道︰知時務者為俊杰也。天下英雄,無不順其勢,順勢者榮,逆勢者亡。可見余二爺、元三爺否?」卜仁驚道︰「莫非二哥、三哥竟已……?他二人怎的是如此貪生怕死之人?」蘇公笑道︰「卜四爺,你端的蠢人一個!余二爺、元三爺乃聰明伶俐之人。為人在世,處世不可過剛,過剛則折;亦不可過柔,過柔則辱。卜四爺知否?」卜仁把持不定,道︰「他二人如何言及?」蘇公道︰「他二人已將前後一一道出。他二人道︰湖州四雄不過受人恩惠,為人驅使。幕後主使乃朱山月是也!」卜仁驚詫不已。蘇公又道︰「他二人還道︰殺死呂瑣、殷小六者,乃是卜四爺。夜闖府衙者,亦是卜四爺。與其余三雄並無干系。」卜仁疑道︰「我四人乃結義兄弟,同生共死,他二人怎會如此言語?」

蘇公笑道︰「卜四爺之言可笑之至。常言道︰兄弟本是同根命,大難臨頭各自行;又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又道︰富貴朋友不絕,患難一個不見。你道你所作之事,他等豈肯與你擔當?依我大宋刑律,殺人者償命。呂瑣、殷小六系你所害,自當由你償命,與他二人何干?」卜仁怒道︰「他二人果真如此言語?」蘇公取出兩份卷宗,道︰「此乃他二人供狀,並有指印畫押。他二人供道︰殺呂瑣,乃是你一人所為;追殺殷小六,四雄齊往之,到得翡翠閣,尋著殷小六,你四人將其押至龍溪河畔,于僻靜無人處殺之。出手斷其頭顱者,乃是你卜四爺。還有,你夜闖府衙,探本府書屋,暗放明珠。凡此種種,皆是你所為。」卜仁聞听,大怒道︰「余定、元天,這等賣友求榮的小人。卜仁與你等勢不兩立。殺殷小六者,非是卜某,乃是元天所為。」蘇公道︰「殷小六之妻何在?」卜仁道︰「早已為元天所殺。先奸後殺,尸埋于他家糞窖內。」蘇公細細盤問,卜仁一一招認,而後令其在供狀上簽字畫押。審罷,令李龍另擇一室囚之。

蘇公復令吳江提審余定、元天。二人醉眼朦朧,衙役將涼水潑其頭,方才清醒。蘇公問之,二人極力狡辯,死活不言。蘇公將卜仁供狀示出,二人大為惱怒,又驚又怯,只得一一招認畫押。此刻,眾衙役方才醒悟,贊嘆不已。

審罷三雄,李龍、吳江百思不得其解,問道︰「大人何以先審卜仁,而後審余定、元天?」蘇公道︰「先與余定、元天美酒干肉,後審卜仁,乃離其心、迷其意。呂瑣被殺,本府曾往其宅察看現場,見凶手之足跡,內重外輕、後重前輕。可見其足用力不均,已成經年行走之習慣。如此則其鞋履內外前後磨損亦不均。常人鞋履多磨損于外側。且足跡內重外輕者,其雙膝多偏內。本府觀卜仁行路之態,便是此般。本府問過趙虎,四雄之中,惟那卜仁身材矮小,其鞋履亦較其余三雄小,其足跡自當小之。本府方才察看三雄鞋履,便是為此;再者,呂瑣之死,其傷處怪異,本府百思不得其解,今見卜仁所使雙鉤,方才悟出其解,原來呂瑣是死于雙鉤之下。」李龍嘆道︰「故而先破卜仁之口,大人真神機妙算。」吳江笑道︰「卜仁不知,卻當是余定、元天已招認。大人所示兩卷畫押供狀,怎生回事?」蘇公笑道︰「誑其也。不過是本府隨手書來、隨意摁指印罷了。那卜仁心亂,怎會細細辨別?」李龍又道︰「大人又何以知曉他夜闖府衙?那暗放明珠又是甚回事?」蘇公笑而不語。

天近拂曉,蘇公批一紙公文,令李龍、吳江召集眾衙役公差,即刻前往捉拿朱山月、伍勝、安福等人。李龍、吳江引人到得朱府,將其團團圍住。早有衙役上前叫門。家僕睡眼朦朧,甚是惱怒,開得門來,正待詢問。卻見李龍箭步般沖入府內,眾衙役齊齊擁入。家僕大聲呼喊,朱府家僕紛紛出得院來,喝問道︰「甚人如此膽大,竟敢私闖朱府?」李龍手持鋼刀,將公文一示,道︰「奉府尹大人台旨,特來緝拿犯人朱山月、伍勝、安福三人,其余閑雜人等閃在一旁,免受牽連。」眾家僕驚恐,個個耽心禍患,怎敢再言。吳江引人前後搜索,哪里還有他三人蹤影?李龍喚來家眷家僕,一一詢問,皆言不知曉。

李龍、吳江無奈,只得引人退出朱府,回稟蘇公。蘇公思索片刻,道︰「如此則罷了。」李龍、吳江道︰「依卑職之見,當四下張榜通緝,又開個海捕公文,通告四方州府,如有現者,捕之。」蘇公笑道︰「朱山月,湖州絲綢巨賈,非等閑人物也,財多勢大,多有關節。怎會一走了之?況其家眷未見動靜,想必是藏匿某處,以求庇護。朱山月必定靜觀其變,急則隱之,緩則出之。你等大可不必聲張,明示罷休,暗則監之。」李龍、吳江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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