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九流 第一卷 苦修 第二章七二節 誰點化誰

作者 ︰ 李色佛

第二章七二節誰點化誰

剃度剃度,要剃了頭發才好普度眾生啊佛教徒們為了表明自己舍棄塵緣,一心向佛,便從皈依佛門的那一天起,將頭發剪去,甚至還在頭燙出香疤。當然也有留頭發的,不過那些都是記名的俗家弟子,而非親傳。

「南無阿彌陀佛。」談起佛法,靜璇迅速從先前的羞赧中走了出來,在宣了一聲佛號後,道︰「李道所說原也不錯,只是小尼以為我等禮佛,當不拘束于身羈絆,唯有誠心誠意而已,不是麼?」

靜璇說罷,睜大著一雙晶亮的眸子,直瞧著李易,彷佛在期盼著李易的認同。

李易一怔,這靜璇小尼姑哪次與自己談話不是引經據典,將佛祖曰翻來覆去,侃侃而談中自信從容?今兒個怎麼說得如此的小心翼翼。

聯想著靜璇前後表現,李易迅速找到了原因所在︰這小尼姑定然是愛煞了自己的秀發,舍不得剪掉,但是小尼姑在向來信奉不疑的佛經卻找不到理由,于是小尼姑只有自我安慰了。

我還真當你以大無畏無悔的精神,將此身此生獻給了佛祖如來呢?原來也還是有所保留的。難得見到靜璇如此的小兒女姿態,李易禁不住的心中一樂。

不過李易面卻不顯露出來,故作一本正經道︰「師太此言差矣,佛祖不是在《華嚴經》曰‘諸佛與一切眾生,唯是一心,更無別法。’由此可見,成佛之途,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諸佛與一切眾生,唯是一心,更無別法。意思便是說「佛」與「眾生」在本體是一樣的,這個本體是「心」,也就是我們常說的「佛性」。這句話通俗點講就是「眾生平等,眾生皆佛。」

既然「佛性」是一樣的,為什麼有的人成了佛陀菩薩,有的人卻是凡夫俗子?這便是修行的作用了。

佛陀菩薩與凡夫俗子的「佛性」好比兩顆原本一模一樣的明珠,但是佛陀菩薩的明珠潔淨無塵,而凡夫俗子的明珠布滿塵埃。凡夫俗子只有通過修行,去除明珠的塵埃,才能成佛。

自從佛祖做「三千煩惱絲」的佛偈來點化那位墮入苦海的弟子後,佛教徒便認為頭發也是「明珠的塵埃」,必須去除才行。成佛是為了去西方極樂世界,西方極樂世界哪里會有什麼煩惱,簡直是開玩笑嘛。

听得李易以佛經來反駁自己,靜璇一張俏臉霎時變得慘白,靜璇從小將佛經讀得滾瓜爛熟,李易說的靜璇如何不知?

此番靜璇將事情說與李易知曉,是覺得李易于佛法頗有慧根,每每能推陳出新,不同于佛經所記載卻又言之鑿鑿,出乎自己所想,發人深思。或許李易真能找到佛法真諦,解決這個困擾了自己十幾年的「三千煩惱絲」呢?

原來李道也覺得我要將頭發剪去,否則身為道教弟子的李道怎麼會一個字也不改的照搬佛經呢?可悲的是自己一直意志不堅,下不了決心。

靜璇心底有個聲音在一直叫喚著,很有些自怨自艾的想道︰自己一直想要點化李道,如今看來,真正需要點化的是自己啊

靜璇抿緊著嘴唇,似想要說著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心思急轉中,呼吸都顯得有些急促起來,胸部起起伏伏,宛然里面藏住了什麼秘密。

………………

李易見得靜璇眼中梨花帶雨,嬌眩欲滴,似受了無窮委屈,生怕靜璇一個不小心哭出來,暗道自己還是點到即止,別太玩過火了,萬一靜璇在听了自己的話之後,為了堅定向佛之心,回去找把剪子,來個「喀嚓」一聲給整成了大光頭,自己可真是罪莫大焉。

話說回來,靜璇這樣子真是我見猶憐,即便不是惋惜于靜璇的秀發,自己也見不得靜璇這般的楚楚模樣,哪怕是赴湯蹈火,也要在所不惜啊

李易抬頭望天,手撫下巴做沉思狀,呃……可惜年紀太小,還沒有長出胡須,否則自己也能過一把長須飄飄仙風道骨的癮了。

李易搖了搖頭,嘆道︰「其實小道對佛祖‘三千煩惱絲’的看法是很不以為然的,秀發何辜?竟要承擔起三千煩惱?」

「啊」靜璇正在猶豫要不要剪去秀發,事情居然在李易口中峰回路轉,少不得眼中一亮,話語里帶著幾分求知的迫切,詢道︰「李道有何高見?竟能對佛祖之言有所旁見?且教導于小尼……」

正說話間,靜璇卻是覷見李易一雙眼楮目光灼灼,直盯著自己看,而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玩味,儼然自己的一切反應都在李易意料之中。

李易早就知自己心中所想,也早就對剃度之事有與佛祖不同的看法,之所以要說出那《華嚴經》故事,不過是想看看自己的表情,可恨的是,自己居然還傻乎乎的配合著李易。

這麼一想,靜璇登時又羞又腦,臉兒漲得就像那熟透的隻果,都快要滴出血來。情急之下靜璇一跺腳,朝著李易狠狠的瞪了一眼,嬌嗔道︰「你……你欺負小尼,你還不快說?」連一直掛在嘴的稱呼「李道」都換成了「你」。

話剛出口,有著良好素養的靜璇很快就後悔了,這不是犯了「嗔戒」麼?靜璇趕忙雙手合十,虔誠萬分的道︰「南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還請菩薩勿要怪罪小尼。」

李易可不管什麼菩薩怪罪不怪罪,小道我是信奉三清祖師爺的。見得修真界三大名女之一,普陀山觀音禪院座下,以普度世界芸芸眾生為己任的靜璇女尼做如何小兒女姿態,李易心中暢快哪里還按捺的住心中笑意,哈哈大笑起來。

听到李易的笑聲,靜璇只覺得自己連脖子根都紅了,直恨不得拿什麼去堵住李易的嘴,畢竟十幾年的青燈古佛不是白白度過,于是靜璇緊緊握住手中寒玉拂塵,也不理睬李易,只低頭將著「南無阿彌陀佛」一遍又一遍的念著。

呃……好,我一個人笑也怪沒意思的見到靜璇又要念經,李易咳嗽一聲,道︰「所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人生老病死,皆冥冥中自有定數,佛祖既然說‘心即是佛’,何不一切隨緣隨法?」

李易對道教儒教義理精通,對佛教義理卻是似懂非懂,不過融合古今所論,知道佛教與道教皆是出世之教,其理相通,道教講求的「無為」與佛教講求的「涅槃」便相差無幾,不過是各自的表述不同罷了,真要探個究竟透徹些,不外乎是「順其自然」。

李易的這句話似道非道,似佛非佛,便是以「自然」揉合了佛道的思想。

人的頭發不比身的衣服,每個人一出生便有頭發,隨著年齡的增長,頭發也在慢慢的變長,而沒有人是穿著衣服出生的,盡管每個人出身後都會穿著衣服。

所以說,修行中常說的不為外物所羈絆中的「外物」可以包括衣服在內,卻不能包括頭發在內,因為頭發是自然而生,而衣服不是。

按照《華嚴經》的諸佛眾生唯心無別法論,一個剛出生的嬰兒,其「心」純淨無暇,自然是「佛」了,那麼嬰兒的頭發又怎麼去解釋?難道是「佛」帶著「煩惱」出生?

禪宗六祖慧能做佛偈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既然頭發乃是自然而生,你為了皈依佛教而去剪頭發,那豈不是為了去除「煩惱」而煩惱?

………………

其實以李易看來,佛教的剃度,不僅是去除「三千煩惱絲」,也有著身份識別的作用,就像道士要在頭發挽一個發髻一般,這是一種代代相傳流傳下來的習俗,談不有多少道理蘊藏其中。

靜璇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糾結于為自己不剪頭發找個借口,身在局中自迷罷了。

這回李易的辯論沒有太多歧義,不需要像前幾次一樣讓靜璇回去想得頭痛,靜璇深通佛理,稍一思索便弄得明白,恍然大悟道︰「李道之言直如當頭棒喝,讓小尼醍醐灌頂啊」

不要為剪頭發而糾結了,困擾著自己十幾年的問題得以解決,靜璇當然喜滋滋的,也不太計較方才李易對自己的取笑了,與李易說起了一些師門軼事︰「小尼的師姐師妹們都很羨慕小尼能留頭發,尤其是那靜瑤師妹,每次剪頭發時,都眼含熱淚,無語凝咽呢?」

頓了頓,靜璇頗有幾分欣喜的道︰「小尼這次回去,定要將李道所說的佛理也與師傅她老人家說說,以後我們師姐妹就不用剃度了。」

這個……小道今日點化了你,你回去點化你師傅,日後你師傅又去點化整個九州的和尚尼姑,到時候整個天下的和尚尼姑長發飄飄的念著南無阿彌陀佛……

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情景,李易情不自禁的就打了個冷顫,又听說靜璇的師傅定慧師太脾氣火爆,若是讓定慧師太知道自己這些天來「忽悠」靜璇的事情,定慧師太會不會借了慧空和尚的紫金缽,千里迢迢的跑到雲山派去收了自己啊

李易打算將靜璇的念頭掐死在襁褓之中,又是一本正經的道︰「師太此言又差矣,既然一切隨緣隨法,師太不執著于自己的不剪頭發,又何必執著于師姐師妹們的剪頭發?剪頭發還是不剪頭發,都是師姐師妹們的緣法,自然就好」

大凡似是而非的理論,听起總是很有道理的。

還不將你繞暈,我自己都快繞暈了。見得靜璇果然露出思考的樣子,李易心中竊喜,卻不願意在這個問題繼續糾纏,哪天靜璇覺得不對想到要反駁自己,自己早跑到九霄雲外去了,以靜璇的性子,是斷不會在沒有說服自己的情況下,將自己的話說出來的。

李易忙岔開著話題道︰「傳聞尊師定慧師太為人一絲不苟,又如何允許了師太得以保留秀發呢?」

听李易說起師傅,靜璇自不能不回答,道︰「其實為了剪去頭發的事情,師傅她老人家沒少責罰過小尼,不過小尼小時候性格倔強無比,寧可跪在菩薩面前幾天不吃飯,後來小尼餓得奄奄一息,師傅終究沒能剪去小尼的頭發。」

想到師傅在宣布自己以後可以不用剃度,成為普陀山觀音禪院的特例時眼神中的那種疼愛憐惜與無奈,靜璇禁不住的嘴角掛著一縷微笑。

就是這一縷微笑,如朵水蓮花悄悄綻放的嬌羞,恰巧被立在靜璇對面的李易瞧個正著,李易恍惚間只覺得清風拂面,春暖花開。

「定慧師太拿得起,放得下,倒做了件大好事,小道佩服不已。」想起靜璇倔強起來的模樣,李易也是覺得好笑,道︰「師太長發披肩的樣子賞心悅目,何須戴著那個緇帽,遮住滿頭的秀麗青絲?」

李易不說還好,一說靜璇好不容易才正常化的臉兒又是「刷」的通紅,靜璇似想起了什麼,趕忙撿起床緇帽戴,將著頭發束在其間。

呃……自己一個出家的道士,對著一個出家的尼姑說這樣的話語好像不大合適身份,李易也是有點尷尬,不過,靜璇的反應也太大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房間一瞬息變得靜溢下來,院子里栽種的那幾株芭蕉樹,葉子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被陽光一擺一擺的倒影在窗戶,將著芭蕉樹的清新彌漫進來,蘊繞成淡淡的曖昧,沁入李易靜璇的心扉……

也不知時光在流逝沒有,靜璇似乎有點不安,習慣性的又要雙手合十了。此時,只听得店老板在外面高聲呼喊,原來是午餐的時候到了。

不知怎的,靜璇心中長吁了一口氣,與李易道︰「李道,可要一起出去飲食?」

就到吃飯的時間了麼?李易皺了皺眉頭,今日怎麼不見蘇媚與小白,她們到哪里去了?先前自己還以為蘇媚閑得無聊,拉著小白出去逛街了,可這個時候還不見回來,別遇見什麼狀況了

眼下是多事之秋,雖知道蘇媚小白有自保之力,可李易還是放心不下,于是便道︰「師太先去,小道還要去尋找一下師妹。」

「哦」靜璇應了一聲,道︰「既如此,小尼便先行告退了」說罷,突的靜璇似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對著李易道︰「道若是有閑暇,小尼可否前來向道請益一番我佛真諦?」

靜璇渾然忘記了自己前幾天是想要將李易從「邪魔外道」中拯救出來的。

即便很清楚自己于佛法就是半桶水的伎倆,然望著靜璇那雙寶石般的眸子,李易又如何說得出一個不字,遂點了點頭。

見得李易點頭,靜璇但覺心頭一松,連離開的步子都覺得輕盈了些。

………………

李易找到蘇媚的時候,蘇媚正抱著小白坐在鄱陽湖邊的一塊巨石。

太陽掛在西天的半空,陽光斜斜的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似揉碎了的錦緞,顏色由淺及深,就這般蔓延著鋪張開來,直與遠方蔚藍的天空連成一片,點點白色在水天之間輕悠悠的飄著,也不知那是雲朵,還是鷗鷺。

蘇媚並不在意李易的到來,彷佛眼前的美景與她毫無干系,嬌小的背影在廣袤的水天之間顯得那般的渺小,蘇媚似在聆听湖水拍打岸邊所彈奏出來的憂傷的旋律,又似在積澱身下巨石佇立鄱陽湖邊億萬年孤獨的落寞。

倒是小白見得李易到來,從蘇媚懷中跳出飛快的走到李易身旁,滿眼憂色,口中「嗚嗚」的沖著李易叫喚著,要李易去勸解蘇媚。

李易走近蘇媚,正待要詢問發生了何事時,蘇媚卻先開口了,道︰「小道士,你知道武王伐紂的故事麼?」

盡管蘇媚語氣淡然,李易卻听出了其中的不甘與無奈,李易心中「咯 」一聲,隱約明白了蘇媚為什麼變成這樣。

李易想了想,還是回答道︰「關于武王伐紂,史是有記載的,說是紂王無道,武王與軍師姜子牙一起率領八百諸侯相討伐……」

「小道士你也認為是狐狸精蘇妲己迷惑得原本英明神武的商紂王荒無道的麼?」蘇媚突然打斷李易的話語,聲音逐漸的急促尖銳起來。

歷史就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你可以將她打扮得花團錦簇,也可以將她扒光得一絲不剩,前提是你有那份改變歷史的實力。

「次在雲山碧波潭救得媚兒你之後,師傅曾與小道說起過九尾狐一族的故事,小道對于幾千年前那場導致天崩地裂的封神大戰略有所了解。」見得自己被蘇媚懷疑,李易苦笑著搖了搖頭,道︰「若小道也認為是蘇妲己前輩的過錯,此次就不會與媚兒你一起去東海青丘山了。」

這世的事,成王敗寇,哪里有什麼對與錯,只有立場的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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