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 正文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高折枝, 生手

作者 ︰ 花娘

提了筆,又罷了筆。(ap,更新最快)。不多時候,復提了起……一番折騰,終究是失了寫下的勇氣。

似千鐘言語哽在喉嚨口,出不來。

索性將筆扔了案上。襯著黑色星樣隱隱閃耀的上漆台面,那截晶瑩潤澤白玉筆管,特別顯得玲瓏。她用剛剛才卸除丹蔻艷色的長長指甲輕輕撥劃著,一下,兩下……筆管和硬質地的桌面磕踫,出「咳嗒……咳嗒……」的聲音,在這人人俱壓低下步子的,死一樣寂靜的府邸中別樣的響亮。

她睨眯著眼,唇抿得緊緊,上面一點紅脂未染,連帶著整張臉,一身都素淨得少見。外面和著也是暮夏的時節,今年院子里的桂花合著開得比往年早些日子。明明才剛「綠陰生晝靜,孤花表春余」,春天還殘了點在,怎麼一晃,夏天倒要過去了。

伸了伸手臂,寬大的白錦束衣的袖子可真是寬大不少,這麼一日日地懶著身子,鈍上了許久才有反應,你看,連季節變換的感覺都慢了拍子。

只要,人不是後知後覺的,便行。

卻,事事都要掐得精準,件件都得靠了譜,連個人兒也不好看錯,更加妨論了心里邊要通透得明明細細,

又談何容易。

這不,她悔了。

「哦?」薛鏡臉上綻了笑意︰「果然是個好消息。」又一轉,迅收了笑意,變得極快,低頭,丹蔻指甲輕輕劃著琴弦︰「只可惜。還是不夠。」

管則晏略有訝異︰「連這個也不夠分量?」

「是。」薛鏡起了人,踱開兩步,背身道︰「倫常不可偏廢。他姓薛,而剛好我也是。」還有便是她的身份。有幾多分的重要,幾多分的不安,有時候連自己都害怕起來。

「這個嘛,」管則晏一貫沉穩不改︰「我也可以幫忙。」

「大人可知自己在打算著什麼?管家人脈廣碩,讓不知名的血液摻了進來。也無妨嗎?搞不好,還是帶了毒地。」面色不禁一迫,卻似玩笑。

「就因為廣碩,所以多一人不多,少一人不少,何況,又是預備潑出去的水。」只不知能不能順利地潑了出去。

管則晏早听得薛融和簡三小姐從往甚密,除此外,管則晏眼前的薛鏡。雖是頂了個「妹妹」地養女身份,卻無論從容姿,才品都屬稍遜些的。上乘。經清歡閣一折騰,旁人都當她是為了相攜地南陽公子才橫吃飛醋。他卻覺得非也。沈一棠管則晏有見過。是個人兒,但觀眼觀心。性子太「硬」又「脆」,假以時日,不會埋沒,但終也難成個人物——沈一棠似是跟定了簡家,也不奇怪,他父親沈鄴也是那邊的。說起來沈鄴是個徹頭徹尾的真小人,怎麼生出來了沈一棠,而他就沒那麼好的運氣……

沈一棠和負氣的薛鏡有說不出來地相像。若說他們是一對,和襯也和襯,感覺上卻少點什麼。頭見那日听她彈琴,這麼怨,讓一個小女子愁成這樣,那日的四人主角還余下一個,不是他又可能是誰?

只是這個人,眼下對她來說,太艱難。呵,許是沈一棠更好些。

適才又驗證了一遍,無疑。薛鏡該是聰慧的,可惜她的感情燎得太旺,他都看得出來,事主怎麼可能不知。那人少時他有見過,不知該怎麼形容。若是這兩人,還真不好說。但如果真是如此,恐怕又是段的……

念及此,剛听完仙樂耳暫明的管則晏,難免惻隱起來。

可惜天下沒有費力不討好的買賣。所以,他平和地提了個「幫忙」,附加一個,賭局。

忽略輸了的後果,籌碼在當時的薛鏡看來,鮮女敕如雨後表面泛著妖冶水波地莓果,實在是太誘人。

好想一口咬掉。

她明明已經听得眼前一亮,還是未有完全放松,口氣依然冷著︰「管大人常作好人嗎?」這般自持讓管則晏又心儀了幾分。

「不常。壞人倒是常作。」這回做的,怕指不定也是。管則晏笑了起來,「真是好重的疑心,不妨讓你先听上一個故事。」

「洗耳。」

「這架琴地名字叫太古遺音,是我已故去的夫人生前心愛之物。」緩緩。

「原來是瀟嫻夫人珍藏。」全稱是州郡雅淑瀟嫻夫人,一品誥命,當今管文妃娘娘地已故生母,原是二品元老陳中書令之女。薛鏡有听說,是在文妃晉位後次年誕下小皇子時候追封地。

「是啊。」不自覺地透著懷念。

「她該是嫻淑雅靜的性子。」從封號上就可看出。雖然這時常也不一定都準確——例如新晉恪王妃地封號「貞婉」,貞節溫婉。

薛鏡剛才听時,就心中一哧,嘴角不自覺漫了輕蔑。管則晏則眯眯一笑,納了眼底。

「當然。」對面人睨了眼薛鏡︰「比你好上許多。」見她多有不滿,忍了笑意接下︰「那時,我還是個趕考應試的布衣舉子……」

從春桃含苞的初見,到金榜題名後的禮成,艷夏濃蔭,人生當是如此心得意滿,然,陡然變故,秋風一夜掃盡滿城葉落,蟄伏,浪蕩,從此便是瑟冬,映入眼中盡一片蕭條。

曾經傷痛刻骨的句子,如今管則晏說得舉重若輕,平常不過。薛鏡听得入神,誰叫在她目所及的範圍里,這份感情美麗到太過完滿,讓人只有羨慕。

「……蕭兒征召入宮,再到後來,你該都知道了。」管則晏自顧自斟上杯茶,一飲而盡,「故事。完。」

薛鏡剔透眸子中還是盛滿不解,只差沒開口問︰這與我何干?

「你長得幾分像她,特別是撫琴的時候。」他說。「不止我這麼覺得,初見時候另一位管大人也如此覺得。」還跌了小酒杯。說完。又斟上一杯,想是說得口干了。如此,薛鏡恍然,想了想,忽而笑語︰「所以大人該不是動上了心吧?」

「噗——」管則晏听得太意外。猛地噴了口茶,一時狼狽,低頭趕緊模出懷中塊淺灰方帕擦了又擦,算是形象上的一點挽回。

「小女子說笑,想不到大人如此認真。」薛鏡不禁失笑,「然如此,也由我與大人道一個故事。只是,道之前,想和大人打個謎。」

「什麼謎?」頗有興致。

婉轉一笑︰「沒有謎底的謎。」

「這倒新鮮。」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大人心里,是覺得女子是珠翠滿頭,金玉雍容的好。還是除卻雕飾,清水芙蓉來得更加美貌?」

管則晏想了想︰「都好。」見薛鏡擺明「你在敷衍」地表情。忙補充︰「相由心生。若是你心里有這個人。那無論盛妝,或是簡了。都一樣動人。」

「素面朝天,髻也不挽好的也算?」揚揚下巴,哧聲欲出。

「算。若眼中只余一人,再沒有其他比較,」他開懷︰「無論怎樣,都是好看。」

「粗布麻服也算?」追問,直了身子。

「算。即便什麼都失了,只要她笑一笑,再遇上什麼都不重要。心里想的只有一心一意。」

薛鏡低頭靜思了許久,正襟︰「大人還是打算幫忙?」

「嗯。不過算不上幫忙,能贏得才幫,若輸了彩頭,便是你欠了我一件事。」管則晏微笑。

薛鏡地身形眼下沐了午後的日光漫射,草紫畫帛披肩,邊緣瓖了圈薔薇金,臉龐脖頸地輪廓也勾勒柔呵,琉璃眸子炯炯,淡若澄澈蜜水,明艷光芒呼之撲面而來。她危坐︰「既然如此,也由我道與大人一個故事。」

這一道,便道上許久,道得日斜西下,余暉殘照,道得薛鏡強抑平靜的素面下,暗涌驚濤。

她第一次自己親手揭開陳瘡舊疤。若是管則晏什麼都不知地好心收了她作義女,嫁去了薛家,以後出了什麼,再來個悔不當初——她可不要白受了人家的恩惠外,再多受份的記恨。

還有,她似乎是喜歡瀟嫻夫人的,也不討厭管則晏。

不討厭,該也是「喜歡」地意思。

他倒是比薛崇更多幾分為父的感覺︰干達,睿慧,有擔當。能做他的兒女,也是份幸事。

「啪啪啪。」管則晏撫了掌,嘆道︰「是個好故事。天意無可見,人意卻幾多回轉,較之先前的,更好。」

「承贊。」薛鏡一福,抬頭,又是炯炯直視︰「大人不怕?」

「不怕。」管則晏回答得底氣十足,反問︰「就這麼說出來,不怕我握著把柄?」

「大人不會。」

他一愣,繼而笑得爽朗無比︰「的確。我還得要薛家助得一臂之力,賣得人情也是一樣。最不濟,也要萬般無可奈何,才出得下策,作得小人。」

「大人不會。這樣時局高位之際,還能清心品琴……」薛鏡心中加上,緬懷故人,「的人,必定心中高潔,不會如此貪圖下作……」

「分析得也合情合理。」眯眯一笑。

「那麼,」薛鏡頓了一頓,「可還有效?」問的自然是先前的籌碼。

「當然。」不假思索。

「那麼,好。」成交,喜上眉梢,深一福身,「薛鏡在此先謝過大人。」許不久之後就要改

一雙手自廣袖而出,施然扶起︰「多禮。」守門小頌欲言又止,薛鏡瞅見院子里停的車馬,心有急,直奔了廳堂︰黃花梨地八仙桌一側坐的是花妮。她一身的粉色紗裙,罩了件女敕黃地小褂,式也改了婦人的髻,精致地盤了起,露出了領子後頭柔美地脖子線條。看得薛鏡路上還好著地心情立馬飛了不見。對面的是局促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地阿弘,夾在他們之間的是正中端坐的薛融,一抬頭,見了,說了自那之後第一句話︰「你回來了。」

薛鏡跨前一大步,顧不得虛應禮數,高聲︰「她為什麼會在這里!」手指辣辣地直指花妮。

花妮低了頭,沒有聲音。阿弘慌了神,忙退後一步,撞了圓弧面的大理石木瓖邊雕花的凳子,「 當」一聲刺耳,襯得室內愈加一片寂靜。

薛融還是坐著︰「是我讓她來的。」

「為什麼?!」薛鏡又是大聲,當真一點風儀也無。

薛融沒說話,只是皺了皺眉頭。

花妮起身,扯了扯一旁已呆若木雞的阿弘,不動靜地小心退了出去。

室內一下只剩了他們兩人。

「我已寄信知會南陽,後日一早你就出了回去。小頌和花清花媛他們也會一起,沿路好相照料……」薛融開口,說的卻是她不想听的。

「為什麼?」薛鏡聲音低了下來,眸子依舊定定,直迫對方。

薛融不聲色地移了眼楮,避開︰「你的身份已經有人知道,還是回南陽穩妥。「我不走。」薛鏡上前一步,強對了薛融的正面,炯炯迫來︰「我——不——走。」

一字一頓。

唐-韋應物《游開元精舍》,孤花︰一枝花。春余︰春天剩余之景,時已至初夏。

唐-杜甫《佳人》。

哈,今天趕火車更晚了,8好意思……嗯章更5月3日凌晨1點前……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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