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 正文 第二卷 第十九章 何江月,初照人

作者 ︰ 花娘

執鞭的人背對著窗,邊忙活邊數數︰「二十六,二十七,二十

少年挺著身子,一聲不吭。(;「啪嘩啦——」那人懶懶地數著︰「二十九。」她嚇得捂了眼,只敢從指縫里偷偷地看。少年不動,手臂還強支著,肩胛骨片將上面的血痕也一並硬撐起來。

最後一聲「啪嘩啦——」在荒屋里蕩了回音。那人收了鞭子,折了幾折,收進腰後,又整了整衣裳的,方才問道︰「少爺要不要緊?需要小的來幫忙嗎?」話是這麼說的,手上一點動靜也無,連身子也停在距少年五,六步遠的地方,作勢彎下一彎也沒有。

這家的下人怎麼這麼沒規沒矩,沒上沒下。她想著,越心疼起挨鞭子的人。對了,听著喚「少爺」,想來是他。

第一次見他時候,就覺得有點復雜,小心地避了開,是個好方法。以後也盡量如此,現在明明更加麻煩,她卻忘了挪步子。

少年艱難地撐地起了身,低了頭,拾起了扔一邊的素色里衣,套上身,開始系帶子。待帶子系完,頭一擼了衣衫外頭,整了整,然後邊翻平衣袖,邊譏誚︰「他還說了些什麼?有沒有說若是下次我再敢拂了他意思的話,預備怎麼收拾來著,是加上一倍的責罰——」

說著起了頭,下巴高高地揚了起,傲得不可一世,眼角微吊,眼珠子漆黑,深得踏不到底。

「還是索性去了這條性命?」有人送飯菜來,青菜白粥,樸素得很。她應該餓極。但一口都吃不下。幾頓過去,金枝又來。勸教一通,順帶還捎了訊息,說是預備今晚就當了她。薛鏡知這是要月兌身的唯一機會,為了逃跑需養精神,哪怕是硬拼了那婬徒也要好好地攢力氣。只得硬了頭皮開始吃飯。金枝以為她听了進去,心喜,連聲︰「這就對了嘛。」

然後阿貴端了碗湯過來,那汁水黑,還有一股濃濃的苦藥味。薛鏡知事情不好,渾身抖,怎麼都不肯喝下去。金枝一拍桌子,阿貴和另外一個漢子捏了薛鏡的腮幫,硬撐著。一股腦地往里灌了去。嗆得薛鏡咳嗽得厲害,她的雙頰紅痛,想張口大罵——不管他們信不信。再多爭些轉機地,結果張了張嘴。竟不出一點的聲音。身上也軟,沒了力氣掙扎。明白剛剛下肚的是什麼之後。她眼淚刷地淌了下來。

金枝見慣了,不以為意地抖了抖袖子︰「這是老規矩。如果頭一次老實以後就能省了,少遭些地罪。」

晚上,進來一個老婢,五十來多的樣子,遞了來衣裙,幫她梳妝打扮。薛鏡已如死灰,任她擺弄。待得收拾停當,那老婢給用繩牢牢地綁了她地手腕,力氣大得很,根本反抗不了。最後往她頭上蓋了塊紗帕,老婢像牽牲口一樣地牽了她的手出去。

原來這青樓開苞分了兩類︰尋常的年紀小,出來正式干這行當都要先開苞。這時候的都是些雛兒,青女敕得很。未免她們怕了生,頭上蓋方帕子遮了面貌。而恩客們也嘗個鮮,都是些十三,四歲的粉兒,不多個計較。特別些地就是些已有了點名頭和身價的姑娘,她們的開苞都要有媽媽主持,好些捧場,隆重正式得多。薛鏡現在已有十五。那人這麼特地的吩咐想必是怕人認出了她,扔到這家不上檔次的店里大抵也是如此。

究竟是哪個混賬要這麼羞辱她!

薛鏡被領了在大堂轉了一圈,周圍圍的盡是些肥油的低賤商賈,或是閃著老態龍鐘的員外士紳,還有些其他的,看起來也就一般販夫走卒地檔次。

眼神都是一樣的猥褻至極。

放在平時,她可是看都不會看這些人一眼的,想象著可能一會就是這些人中地一個要對她……薛鏡渾身不可控制地顫抖個不停,她怕,頭一次如此真切地害怕到不行,淚水一滴接著一滴地打落在地上︰誰來救救她?

角落里坐了兩個人。一個看起來年紀稍長些,有十八,九,不過衣服成色較次,另一個還是少年,劍眉錦服,膚色微深,臉上英氣和稚氣各佔了一半,看來剛滿十三,四的年紀。

「你說地好玩地地方就是這里?看起來也不怎麼樣。」少年鄙夷地打量了鄰桌的幾朵忙著斟酒,捶肩,吃吃浪笑地解語花兒,道︰「說要帶我來找樂子,可這里的女人看起來都不怎麼樣,還沒廚房里幫忙的婉容好看。」

「那是少爺您的眼界高。只是上其它地方容易撞了熟人,老爺他……」說著僕人擦了擦頭上的汗︰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他帶少爺來這種地方,可是要完蛋的。唉,看少爺這幾日一直悶得慌,他才出了這個主意。

「熟人又怎麼樣!就算是爹來了我也不怕他。」少年一揚眉毛,負氣得很︰「他幾時管過我!」

他來這種地方就是預備了氣人。

可笑的是那個人都不管他,又怎麼會被氣到。

正說著,人過了來。薛鏡的滴淚水落了下,剛好點了少年放肆伸出的靴尖上。少年眼楮利索,瞅得那滴晶瑩的落下,一抬頭,風又吹了陣,將面紗起了個角。幾乎只有短短的一瞬,以他自下而上的特別角度,見了一雙悲恨帶怨,又噙滿淚水的琉璃眸子。

那個眼神太深,一下扎了心底。

他還在懷疑是不是幻覺,人已經被拖著手腕帶行至下一桌。

「是,是,是。」小心,僕人趕緊轉個話題,猜度著少年的神情態,逢迎︰「今兒個的雛兒不賴,少爺要不就這個將就下?其它的髒了些,怕是入不得您的眼。」口氣熟捻得緊,他怕是忘了他自己跟的這個主子,也不過就「雛兒」一般的年紀。

「就她了。」少年答得不假思索︰他今天本鐵心要在外面蕩上一晚,不然再想個什麼新的法子氣上一氣那個老匹夫,想不到會遇上,她。

金枝嘮叨著︰「你真是遇上貴人了!竟然肯出上三百兩銀子。我金枝媽媽做了一輩子還從沒……」

才三百兩的銀子,未免也太少了些。而這一輩子也就見幾百兩的銀子,這個媽媽到底也是可憐。

薛鏡心里哧著。

她前面有偷偷嘗試掙月兌繩索,費了大力氣,手上添了好些紫痕,還是掙月兌不開。許只能孤注一擲了,若是來者是前面那些老態龍鐘,肥頭大耳的豬玀,憑她的力氣即便不能掙扎,拔了頭上的簪子大不了魚死網破……正想著她被金枝拖得換了身衣裳,說是酬了那三百兩,也好過為她以後的「艷途」鋪路。接著就被扔進了間布置得比先前都要周全些的房間,門「砰」地關了上。腕上的繩索還沒解開,四周又鎖得嚴實。

房間正中置了張大床,圍了幔帳。牆邊還有張幾台,置了對高燒紅燭。

剛踏進明晃晃紅燭光芒下,薛鏡才現身上的衣裙太透,映照著,幾如蟬翼。她趕緊拿了床上的紗被裹了身上,一動不敢動。

門「吱嘎——」地推了開,又合了上。薛鏡渾身哆嗦,沒有一點勇氣回頭。

腳步聲近了床邊,她感覺他是坐了她的身旁,頓時渾身繃到極點,羞憤,無助又一次統統洶涌而來。

「你是誰?為什麼眼珠子那麼淡?還是我前面眼楮花,看錯了。」聲音干淨清澈,還帶了點不完全的童音。

她震驚之中忘了害怕,回頭,竟是一個才十二,三歲的少年。

他著了件青哆羅紗對襟小褂,皮膚顏色有點深,泛著健康的光澤,兩枚虎牙尖尖,潔白得可愛,個頭比她還矮上了小半個頭。眼下他正瞪著眼楮,認真至極。這樣的情態,頗有幾分薛融小時候的架勢,可眼前這人看起來心眼更實些。

薛鏡的腦袋一時猶如被雷劈到︰怎麼這樣的孩子也學大人來逛窯子稱呼人家孩子,實際上她也就比人家大上了兩歲而已。

不管怎麼說,總比那些人好些。也許今天她能因此而月兌身也不一定。

薛鏡指了指喉嚨。

少年惋惜︰

她搖了搖頭。見少年疑惑,她心生一計,費些力氣拉了他的手掌過來,指頭在上面寫了個字,微微顫。「藥?難道你是吃了藥才啞得?」他驚訝︰她竟然還會寫字。

她用力地點點頭︰真是個好孩子,又專心用力地在他手上寫起來,這是她目前唯一的指望。

「被,人,陷,害。」他讀著,看她的眼神里多了憐意,「救,我。」

薛鏡的眼底盛滿了楚楚可憐,琉璃眸子淡得像水,現在又柔得化了他心上。少年的英雄氣概沖了上來︰「怎麼樣才行?」

她心中一喜︰這下有救了。

星期一開始期末考,誒,所以提早更了下章更新時間:4月3日下午2點前祝偶好運8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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