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平亂世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似的險狀

作者 ︰ 初翼

我帶著洪襄熙返回客房。開始細問他鄉紳胡老的案子。

洪襄熙很認真的告訴我這事的前因後果,原來在黃侗剛剛上任不久,就借口要查核人口土地重新厘定稅賦,收了崎開縣農戶的地契閱看,豈知當歸還地契時,卻有十三戶人家的地契不知蹤跡,當時黃侗只推不知,認為是手下人辦事時不謹慎把地契給弄丟了,還說要是找不到地契,那官府就回把這些土地收歸官有,那十三戶農戶氣憤不已,正打算越級上告,胡老站了出來,說地契找不到也是沒辦法的事,他們就是上告也拿不出證據,就由他出面從官府手中重新買回地契,再租給原有的農戶租種,而那些農戶以後只需要向他交租就行了。

當時十三戶農戶走投無路,只好听了胡老的主意,平白無故就丟掉了自家的祖產,成了胡家的佃農。好在之後胡家對佃農也並不苛刻,這十三戶人家總算還能維持生計,也因此對胡老感恩戴德,周圍的百姓也都當他胡家好心,對他們極為尊重,卻不知這都是胡老和黃侗串通好的,胡老從黃侗拿到這些土地所花的銀錢都落進了黃侗自己的腰包,而胡家則以很低的價錢換到了十三戶農家的良田。

洪襄熙最後說道︰「胡家在得到那些良田之後每年都會給黃侗送些金銀布匹孝敬,這一年里胡老有意讓孫子胡迪打理家業,所以平日和黃侗交往的一應事宜都由胡迪負責了,前些日子胡迪因為與人爭執傷了人,一直鬧到了縣衙,最後被胡老出面息事寧人,我就以此為借口,說他曾試圖花錢買通縣衙官吏,抓了胡迪,想要從他身上找出些證據。」

我凝眉思索良久,才對洪襄熙說道︰「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胡老昨夜已經在家病逝了。」

洪襄熙一听,頓時一愣,「病逝了?這可麻煩了啊,如果沒有他對質,那三年前他勾結黃侗侵吞農家良田的事豈不是更難查明了!」

這時候還只顧著案子!我見他一心撲在自己的案子中,不客氣的說道︰「我覺得比起三年之前的案子,你更應該擔心你自己的處境。」

被我這麼一說,洪襄熙略顯不安的看向我︰「難道幽朝之中有變?左相那里撐不下去了?」

居然擔心起我這邊的事情來了,洪襄熙這家伙。自己的事情搞的亂七八糟惹我操心,卻不多想想,而是兩眼緊盯著我,指著我給他撐腰?

我微微慍怒的看著他說︰「自己的差事辦不好,還有功夫去管左相怎樣?你查縣尉沒什麼錯,但可以入手的線索那麼多,為什麼非要找胡家這條線?還非得弄得沸沸揚揚?要抓胡老的孫子,就非得在胡老七十壽的宴席上?人抓了就抓了,為什麼不向崎開鄉紳和百姓做個簡單的交代,告訴他們為何抓人?崎開縣的百姓都不知道其中緣故,見你這麼橫闖胡家,氣死胡老,都不知道在背後怎麼罵你呢!三司之制的改革需要地方鄉紳百姓的支持,可你倒好,直接把崎開縣的鄉紳都得罪了,弄得老百姓對你也都沒什麼好感,以後你這從地方選任官吏的事情還怎麼進行?」

洪襄熙頗為不以為然的說︰「朝廷之事,為什麼要和那些鄉老說明白,只要左相能撐的住,我自然會把自己的差事辦好。」

「你……」我憤然盯著洪襄熙說,「為什麼?你以為三司之制是干什麼用的?你不把事情和鄉老說明白。那三司改制還怎麼進行?」

洪襄熙冷哼一聲說道︰「無知愚民,見利忘義,怎能指望他們明白國事之重?你要是擔心幽律史司的司正推選之事,那大可不必,那些愚民能選出的人必定是當地十幾個鄉紳中的人,我到時候先隨便找一個合適的指名任命就是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盡快完善三司機構,哪有功夫讓那些大字不識的百姓瞎鬧哄。」

我一听心中頓時氣惱不已,叫你試行三司,就是要你按我的章法試行,其中幽律史司的選舉時重中之重,沒想到洪襄熙竟然早有了這樣隨意應付的打算!

我冷眼看著洪襄熙說︰「洪大人,我記得我和你說過這是左相在眾輔宰和右相面前說定了的改制,這幽律史司要先由百姓推選,然後由幽律司司正認可就職,你既然是試行三司,此法也必須試行,如果你敢自己指名任命,當心左相大人請皇命撤了你欽差之名!」

洪襄熙見我忽然這麼強硬,微皺了下眉說︰「欽差之名是皇上恩賜,也不是左相說想撤就能撤的吧?」

我哼了一聲說︰「欽差是皇上恩賜,但也是左相向皇上要出來的恩賜,如果左相和皇上說不該要,皇上絕對會很利索的撤了你的欽差之職。」

洪襄熙緊緊抿唇閉嘴半天才說︰「既然姑娘如此奉勸于我,我多多注意就是了。」

洪襄熙雖然應了,但態度之中依舊頗多不滿,估計心中還是不把幽律史司官員的推選當回事,原本覺得她在御史監多年,對官場中的行事做事方法也已熟知。一心只听皇命,奉正朔,而我手中又沒什麼性情耿直又有威望的人,所以才想到讓他來做這差事,可如今看來,讓他來做還是有些不妥啊。

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對洪襄熙很嚴肅認真的再三警告一番,要他依著章程辦事。

眼見天色漸變,東邊已經隱隱泛出亮光,我話題一轉,問道︰「縣尉黃侗的案子你打算怎麼查下去?胡老已死,當年他和胡老串通一氣侵吞農家良田的事情就少了一個案主,也少了一個可以錄證的人,胡家的事要說明白弄清楚也就更不容易了,你又有什麼打算?」

洪襄熙瞅著我說︰「雖然你是左相派來的人,左相那邊的意思我也會照辦,但我既然得任三司籌建史,就是欽差之名,怎樣行事,由我自便,現在的情形,你最好不要ha手多管。再說你在崎開不是還有自己的差事嗎?你只需要管好紅村屯民的事就行了,不必再和我扯上關系。」

我听了一愣。看著洪襄熙說︰「怎麼,不用我幫忙?」

洪襄熙很不客氣的拒絕的道︰「老夫在朝中為官二十余載,這點兒事還是能應付來的。」

我好笑的看著洪襄熙,這麼個別扭人,怎麼現在反而為我這個左相手下的人著想起來?我明白洪襄熙知道自己現在處境不好,就讓我避禍遠離,他什麼時候對我這麼好心了?

洪襄熙見我古怪的笑臉,出奇意外的沒有惱怒生氣,而是很嚴正刻板的說道︰「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有何企圖,但現在你已經兩次救過我的性命了,就算我心中對你有所芥蒂。也不會這麼忘恩負義的把你扯進這險局之中。」

我這下不知該對洪襄熙說什麼了,虧他還這麼直白的告訴我說他對我心存芥蒂……

「既然如此,隨你便吧,我最近還會在崎開縣呆些日子,如果你改了主意想要我幫你,就直接到陸宅來找我吧。」

看了看漸亮的天色,我又對他說道︰「三年前崎開縣尉馬潮被殺的案子就由我這邊接手來查吧,你盡快返回崎開去做你的事情,我和棪鬼的兩匹馬就拴在客棧外,你可以騎一匹去。此番返回崎開縣的路上應該沒有什麼凶險,你大可一人上路,我還要等我同行的人。」

洪襄熙一听要他自己一人騎馬上路,稍稍猶豫了一下,隨即又很干脆的說道︰「既然如此,我還是盡快離開吧,姑娘也請自便。」

听這意思,他是現在就要動身了,我也不再多說,向他利索的辭別離開,棪鬼昨夜的氣息消失後雖然沒有再次顯,但留在這城中的三個隱秘的記號還是被我找到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非得隱藏氣息讓我察覺不到他的動向,卻又專門留下這三個記號告訴我的他的去向,但既然他這麼做,就應該有他得理由,我沿著標記的指示一路往西趕去,同時源識往外在四周尋找著查看,探看棪鬼是否留下了其他的標記。

但出城之後不多長時間,棪鬼自己就出現在我源識所能探知的範圍內。

我疾馳而去,卻看到棪鬼獨自一人坐在一棵樹上晃著腿哼曲,我只覺得自己先前的一絲緊張擔憂頓時消失不見,立即縱身上去一腳把棪鬼踢下樹,棪鬼卻一個翻身穩穩的站在地上,貌似很不解的問我︰「怎麼了?干嘛一見面就上來踢我?」

我站在樹上對著他喊道︰「干嘛?虧你還敢說!好端端的,干嘛隱了氣息?弄得我都不知道你上哪兒去了!」

棪鬼愣愣的看著我,「嚴蒙不是說了要帶我去鬼閣的堂舵嗎?你沒听見?」

我……「哦,我中途分神了。」我把話一撂。隨即跳下樹說︰「正好有個渾身是傷的人闖了過來,我給他療傷,所以你那邊的動靜有一小會兒沒听到,等我再看回去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

我說的若無其事,棪鬼卻怪笑的看著我說︰「哦,你分神了,沒听到我的去向,然後上來就賞我一腳怨我隱了氣息讓你找不到人?」

我在一邊狡辯︰「我這邊是一時意外,你那邊算什麼?好端端的干嘛非得隱了氣息?如果你不這樣,我就算沒听到你們說話,也能找著你的去向。」

棪鬼說︰「我不是給你留下路標了嗎?」

我看著棪鬼細細打量著他,見他撇過頭不再說話,我調笑的說道︰「你就這麼怕我跟你去那個鬼閣的堂舵?你們鬼閣之中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棪鬼冷哼一聲︰「不讓你去自有道理,別再追問了,我說過鬼閣的事我會處理,以後你要用鬼閣的時候就直接告訴我,由我去安排,不要自己去和鬼閣的人接觸。」

「哦,這樣啊?」我對著棪鬼左看右看,「鬼閣果然有見不得人的事啊!」

棪鬼煩躁的一把拉了我胳膊往前走,嘴里不客氣的說道︰「別在這兒廢話了,你不是一堆事要辦嗎?還不趕回去辦事!」

「皇帝不急太監急,我的事我自己還沒說什麼呢?你著急個什麼勁兒?」我任由棪鬼拉著在後面笑罵著說。

哪知棪鬼頓時轉身詭異的看著我不走不動不說話,我奇怪的問他︰「怎麼了?」

結果棪鬼猛然爆出一句︰「打死我也不會讓你當皇帝的!」

……

棪鬼的詭異幻想足足讓我愣了七八秒鐘,然後爆發出一陣狂笑,見棪鬼臉越來越綠,我才忍不住說道︰「你不是逗我玩兒嗎?還是說你認真的?」

棪鬼咬牙切齒,「逗你玩兒,你也不能笑這麼猖狂吧?」

我捂著肚子憋著笑說︰「不笑了,不笑了,嗯,我們趕路吧。」

說著我大步走在前面高聲唱到︰「朕要回宮了,」然後一眯眼回頭看向棪鬼,「你個小太監還不趕快前後照應著?」

棪鬼抽搐了一下嘴角,「前虎後狼,小太監照應不了,自己喂野獸去吧。」

我哈哈哈大笑著往前走去,棪鬼也是微微一笑從後跟上,有那麼一瞬間他回頭看向身後,看向那個不知何處的鬼閣堂舵,而就在那片刻的回頭一瞥時,棪鬼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至于我,只是裝作什麼都沒察覺,什麼都沒看到,依舊嘻嘻哈哈笑著往前走去。

洪襄熙的事情了結以後,我和棪鬼也就再沒有呆在這里的必要了,兩人又買了一匹馬,直接趕回崎開縣。鬼閣的事,在那之後,我就再沒像棪鬼問起過,我不知道他試圖掩蓋隱藏的東西是什麼,但既然他不樂意讓我知道,那就不知道吧。

我和棪鬼一路驅馬狂奔,在半途上就追上了洪襄熙,但我和棪鬼有意避開了他的視線先行回了崎開縣。

回到陸宅中後,阿福一臉歡喜的迎了出來,向我問道︰「你們到底去哪兒了?也不先送個信回來,今天有王老、席老、尤老三人一起來府上拜會,我還對他們說你去欽差行轅拜會未回,哪知他們說你們兩昨天下午就已經出了欽差府,急的直催著讓我們趕快找你們二人的下落,生怕你們給欽差派人害了。」

我好整以暇的笑著說︰「今天來找我的只有那三人嗎?」

「哦,」阿福答道,「縣尉大人也來了,他問你昨天去行轅見著欽差沒有,我說你一直沒有回來,我也不清楚,他就走了,說等你回來派人告訴他一聲,他會再次登門拜訪。」

「是嗎?」我轉頭看向棪鬼,棪鬼則向我回了個笑臉。我雖然沒有再向棪鬼問起鬼閣之事,但關于這次洪襄熙遇險的事情卻已經都弄明白了,請鬼閣出手辦事的人正是這個崎開縣尉黃侗,而中間人就是已經死掉的胡老,同時三年前的崎開縣尉馬潮被殺之事也是由胡老出面和鬼閣聯系的,至于是誰主謀卻不清楚。當然這些事情我並沒有告訴洪襄熙,畢竟鬼閣的事也不用他再操心,現在的他只需要辦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阿福不明白我和棪鬼之間打的啞語,奇怪的問︰「怎麼了,小芋?」

我笑著說︰「也沒什麼,只是總勞煩縣尉大人親自前來未免有些失禮,這次還是由我去他的府衙拜會他吧,棪鬼,阿福,你們都隨我一起吧。」

到了府衙之後,縣尉黃侗顯得極為驚寵,很謙恭的把我請進了後堂,「陸公子,听聞你昨天拜訪欽差行轅之後就一直未歸,可是有什麼緊急要事發生?」

我笑著回到︰「急是急了點兒,可也不算什麼大事,屯民那邊出了些問題,就去處理了一下。」

黃侗馬上獻殷勤的說︰「是嗎?不知是出了什麼事?陸公子可否向我言明,我也好看看這邊能不能幫你什麼忙?」

我笑著謙辭︰「都說了不是什麼大事,已經處理完了,屯民初來乍到,心有不安,我也是不得不多花些功夫安撫他們啊。」

黃侗見我不願多談,也就不再追問,一轉話題說︰「那,不知陸公子昨天拜會欽差大人,可曾把我等崎開官員鄉紳的意思向欽差大人談起?胡老的事情他又是如何解釋的?」

我裝作驚異的看著他說︰「縣尉大人何有此問?縣尉大人不是已經知道欽差大人昨日並沒在行轅的事了嗎?」

黃侗一听趕忙說道︰「在下確實收到過欽差大人暗訪出行的消息,只是未得證實,做不得準,所以並未向陸公子提起,如今看來此事確實屬實啊。只是陸公子,既然欽差大人不在行轅,您為何……從行轅出來的時候對崎開的父老們那麼說呢?」

我作勢無奈的說︰「欽差大人的行蹤是被嚴令保密的,我雖然仗著右相的勢擅闖了進去,卻也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違抗欽差行轅發出的密令,把欽差大人不在行轅的事情說出去啊,這罪上加罪,就算是有右相顧憐,也難保無恙啊,畢竟在朝中還有皇上和左相在位,韓大人剛剛上位不久,也難以應付自如啊。」

黃侗听了似是略松口氣,笑著說道︰「既然如此,也屬事出無奈,只好等欽差大人回來之後,再勞煩陸公子去和他詳談一番了,忘陸公子不要怪我如此催逼,欽差這一回試行三司著實是讓我們崎開上下有苦難言,生怨難消啊。」

「哪里哪里,分內之事,怎敢怪罪縣尉大人……」一番你來我往的客套話後,我終于辭掉了黃侗的午宴邀請,借口要去胡老家中祭拜離去。

等我和棪鬼阿福到了胡老家中的時候,已經是胡家擺祭的第二日了,我的到來引來眾多目光,周圍的人們紛紛圍上來,口中稱贊著胡老的仁德,怒陳著洪襄熙的驕橫無理,我一一應付了事,匆匆走到胡老的靈柩前拈香拜祭,又簡單安慰其家眷幾句,然後聲稱必定會為胡家討回公道,並把阿福留下幫胡老一家打點喪事,這才從祭拜胡老的人群中拖身。

阿福對我的安排倒是沒什麼異議,很爽快的就答應下來,我和棪鬼離開之後,棪鬼笑眯眯的看向我說︰「收獲如何?」

這個棪鬼,我用誘魂術從黃侗那里探取信息,有用源力細細查看胡老尸身的事情,果然沒瞞過他,我笑了一下回道︰「和預想的一樣,胡老之死是黃侗一手安排的。」

棪鬼輕拍著手說︰「哈,果然是他,這個縣尉平時一副文弱的模樣,沒想到卻有這樣狠辣的手段!為了和沈門鬼閣撇清關系,竟然直接殺了胡老滅口,哈哈,好厲害的人物。怎麼樣,這事要告訴洪襄熙嗎?」

我搖了搖頭,「洪襄熙既然要自己辦這個案子,就先交給他自己處理吧,如果他應付不了,我們再幫他吧。」

「幫他?」棪鬼疑惑問道,「你不是打算返回幽都嗎?洪襄熙這邊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解決的,你要打算這麼幫他,不是得在這兒耽擱更多的時間了。」

我微微蹙眉說道︰「幽都那邊與我一直有聯系,關于出兵芳慶的事我可以事先做些安排,耽誤不了多少,反倒是這邊,洪襄熙的行事讓我放心不下,畢竟這三司之制是我提出的,要是在試行的時候就垮掉了,以後要在整個幽朝做改革變動就更難了。」

棪鬼輕嘆了口氣說︰「要不你告訴我當初毀墳那幾人的性命,我先派人去取十幾個腦袋回來。」

我看著棪鬼一笑︰「我還沒有復仇心切到這個程度吧?再說了,如果我只是為了復仇,那更應該親自帶兵做個了結,讓別人代勞還叫什麼復仇啊。」

棪鬼收了一下馬韁,他坐下的馬頓時慢了下來,原本前的棪鬼此時正好左後了半個馬身,之間棪鬼抄著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就打在我坐下馬匹的後股上,我的馬嘶鳴一聲,立時縱蹄狂奔起來。

這可是縣城之中啊,就算人口不算密集,這樣跑馬過市也不妥當,好在現在這周圍還一時沒人,我馬上一拉馬韁,馬匹人立而起又嘶鳴一聲停了下來,我回頭怒斥棪鬼︰「你瘋了?干什麼啊!」

棪鬼一整狂笑,「我們到城外跑跑馬怎麼樣?」

我白了他一眼︰「昨天來回狂奔了兩趟,現在那兩匹馬攤在馬廄里呢,還不夠?還跑馬,我看你是想跑人!」

棪鬼依舊笑著說︰「昨天兩個來回感覺很不錯啊,縱馬飛馳的時候總感覺能把一切事情都拋之腦後,不是嗎?」

我笑嘆了一聲︰「呀,原來你是想讓我散散心啊,難得你也有這麼細心的時候,不過,一來這些事也沒有讓我怎麼心煩,二來縱馬飛馳的時候原本感覺不錯,但昨天兩個來回之後我現在只要坐在馬背上就覺得想吐,現在這麼慢慢走馬還好,要是跑馬,你還不如讓我自己遛腿去跑!」

棪鬼「哈哈哈」的干笑兩聲,「是嗎?那我在前面騎馬跑,你跟在後面跑也行啊。」

我手中的馬鞭立時飛出砸向棪鬼的腦門,棪鬼堪堪避開,卻見馬鞭在空中一彈一收,只听啪的一聲,鞭梢就掛著了棪鬼的癢癢肉,棪鬼頓時很神經的抽搐了一子,坐下的馬匹也不安的隨著晃悠了一下,棪鬼加坐騎的這整套動作連貫起來,看著十分滑稽,這副搞笑的場面頓時讓我心情大好。

我很放肆的朗笑了幾聲,然後笑意未止的對煙鬼說道︰「謝了啊,這可比你那跑馬的法子有效多了。」

棪鬼頗似無奈的看著搖頭趨馬走上來說︰「打不過別人就是麻煩,每次都吃你虧。」

我笑著趨馬走在前面,棪鬼靜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讓阿福留在胡老家是什麼意思?」

我笑著說道︰「以阿福的修為,要監視胡家足夠了。」

棪鬼立刻點頭說道︰「嗯,以阿福的修為來說,去監視胡家正好,要是以我的修為,就浪費了。」

「臭美吧你就,」我啐了他一聲,「崎開縣的人對你不算熟悉,但對阿福卻熟的很,況且阿福那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也能讓他們不會心存戒備。我也沒告訴阿福我留他在那里是要他幫我監視胡家,這樣他和胡家的人處起來也就自然些了……」

「你沒告訴他你是要他見識胡家?」棪鬼頓時瞪著眼看向我,「以他那個呆頭呆腦的樣子,你不告訴他,他哪兒會去監視什麼人!」

我將之前收回的鞭子輕輕一揚,作勢欲打的樣子說︰「瞪我干什麼?有什麼好奇怪的,他的修為,就算不是有心去做,小小的胡家院子里的一切也逃不過他的眼楮,胡家的人這期間要是有什麼異動,他肯定能察覺,以他的性子,自然會找我來商量。」

棪鬼依舊看著我,說話卻輕聲了許多︰「干嘛不告訴他?」

「沒這必要。」我嘴中說了這話就沒再搭理棪鬼依然畫著問號的雙眼,自己卻心中暗道,要是讓他知道我差他幫我辦正事,未免顯得我開始接納他了,況且……

棪鬼這次又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樣,在旁邊說道︰「既然不想那個傻小子跟在身邊,把他趕走就是了,就算他和周泰有什麼瓜葛,也不至于非要留他在自己身邊吧。」

我搖了搖頭︰「不只是周泰,阿福他……」

我一時心中猶豫,要不要把阿福的事告訴棪鬼,誰知棪鬼一撇嘴說︰「他什麼他?要是我就直接讓他愛上哪兒上哪兒去,管他什麼人,不想留他就直接告訴他。罷了,你怎麼考慮是你的事,我可沒興趣知道他是什麼人,你也不用特地告訴我。」

我心中一陣輕松的同時又覺得心中別扭的很,怎麼棪鬼這家伙像是能讀懂我的心思一揚,難道他對我用什麼特殊的術法讀取我的思想了?不可能吧,怎麼說我的修為也比他高個三四五六七**十倍,不可能被他讀了心思而不自知啊。

我斜眼瞥著棪鬼,讓棪鬼渾身上下的不舒服,卻沒像以往一樣瞪著眼回擊式的質問我如此詭異的瞥他的原因,而是把頭扭過一遍,看看地下,看看天上,看看左邊的民院,看看遠處的城牆,總之是沒有看向我這邊。太不對勁了,棪鬼這家伙怎麼了?

別扭,別扭,真的很別扭啊。

我們兩人這麼別扭了好一會兒,一個賣菜的婆婆推車路過我們旁板的時候忽然和我打招呼了︰「陸公子啊,府上要新鮮的蔬果嗎?我這兒都是剛收的,您看看有沒有您府上缺的,要是有,我就給您府上送去。」

我「啊」的應了一聲,又想了想,好像我那里還是缺這些東西的吧,就對那賣菜婆婆說︰「好啊,老人家你就隨我們一起走吧。到了以後我讓下人挑需要的買些。」

我怎麼感覺這個似曾相識呢?我看老婆婆一個人吃力的推著小車,就伸腿踢了棪鬼一下,然後朝老婆婆哪兒一努嘴,棪鬼會意,卻有些不大情願的翻身下馬,對那老婆婆很不客氣的說到︰「躲開,我來推。」

「啊?」老婆婆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車子就被棪鬼搶了去,老婆婆有些無措的站在一邊看看棪鬼,看看我,我笑著說︰「老人家,讓他幫你推吧,他說話就這德行,您別介意。」

那老婆婆這才很惶恐的道了謝跟在旁邊。

這時我想起了在幽都的那對賣菜老夫妻,那對夫妻最終被我消去了部分記憶,以後還一直往府上送蔬果,而我見到他們的時候總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們。

到了我的陸宅之後,我吩咐府中的下人直接把老婆婆車上的菜全都買了,如果有多余的存不下去,就直接送給左鄰右舍。

到晚上,這些新鮮的蔬果就被擺上了餐桌,沒了阿福在旁邊,我和棪鬼打發下人離開後,就開始商量一些最近要做的事情,尤其是對芳慶用兵的準備,糧草的征集、兵員的準備、長雄關那邊的鋪墊、對其他各鎮兵的監視和防備、對其他五國反應的應對等等,棪鬼雖然沒有什麼建設性的意見提出來,但這麼一番商討,卻逐漸讓我的思路清晰起來。

晚飯之後我去書房查看今天從幽都送來的書信冊子,略做了一下總結判斷,就將自己的所思所想寫在簡冊中,準備明天就讓信使帶回。

手中的活干剛忙完,我忽然察覺到棪鬼屋中情形不對,他的源力就在剛才的須臾之間瘋狂四散爆出,暴虐的侵蝕著房間的牆壁、地面,往屋頂的椽梁也都被侵蝕的嘶嘶作響,眼看著已經不堪重負,我從屋中急速竄出,沖到棪鬼的屋外,明顯感覺到整個屋子已經被他暴虐的源力封閉,而棪鬼則面色獰狂的站在屋中一動不動,只是空洞的盯著前方,我喊他的名字,他也不應聲,只是遲滯的往我這邊擰頭,忽然就破開牆壁向我沖了過來。

怎麼回事啊?我趕忙伸手招架,只見棪鬼全無以前詭異而陰毒的作為暗殺者而掌握純屬的隱殺技,卻像小孩兒打架一樣亂撲亂咬,似乎完全不會什麼武斗的技巧招式,之三兩下就被我輕松地抓死了他的雙臂,壓住了他的身形,同時我空著的右手囊口他心腧督俞兩處要穴,心入督出,將他放任狂虐的源力強心壓入棪鬼體內進行疏導。

只不過一小會兒,只听「卡啦啦—一陣巨大的聲響,棪鬼的房間坍塌下來,成了一片廢墟。

這聲音驚動了府中的下人,有兩個人正想跑來看情形,我就用源識通意直接在他們頭腦中說道︰「這邊沒事,別來多管,守住小院兩個門,別讓任何人進來,你們也一樣。」

那兩人當即一愣,有一個還立時驚得腿軟的坐到在地,卻被另一個人慌忙一拉,「還不照少主人說的去做!你去側門,我去正門。」

說完那人就往正門跑去,另一個人也搖搖晃晃起身往側門去守著了,之後的閑雜人等自然也就被兩人擋了回去。

我這才安心的幫棪鬼疏導起他暴走的源力,同時在心中怪異,這情形似乎和我在幽都那次的暴走一樣啊,怎麼回事?難道是這些被稱為聖靈力的源力本身有什麼蹊蹺?

我試著接觸了一下棪鬼的源識,這種舉動極端危險,兩種源識的接觸過程如果出現半點兒差錯就回對個體的神志產生破壞影響,所以我微微窺探到棪鬼渾濁不明的源識後就立馬收手了。棪鬼剛剛得到源力,有了參源的資本,源識培養也是在我引導下剛剛開始,本身就不甚健全,但即使這樣,棪鬼的源識也不該是這麼渾濁不明的。

照現在棪鬼的狀態,即使我幫棪鬼疏導收攏了暴走的源力,只要我一放手,用不了幾分鐘,他就又會回復到暴走的狀態。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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