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平亂世 正文 第十九章 周府行

作者 ︰ 初翼

都司周府,甘南王親賜府匾,而關于周府里面——金磚銀瓦,玉石珠壁,錦帛裹樹,麥黍飼牲,丫鬟僕眾三千余……周泰甘南最大豪富的身份帶來最多的就是這些不靠譜的市井流言。周府在城南,一圍青磚牆近兩丈高,離牆十丈之內沒有高樹屋舍,正南一處渡了薄金的烏杏沉木正門,門上兩邊各嵌入三十六顆興樂宿泉瑪瑙。

周府正門極少開啟,平時僕人婢書都走東西南三面的矮楣門。周府青牆綿綿延延圈了城南百傾地,把周府內里圍的嚴嚴實實,正門不怎麼開,三面矮楣門通的又都是兩邊砌牆的磚路小道,使他人很難看到周府內里的情形,再加上周泰甘南第一商會會長的名頭和奢華至極的正門,也難怪會有那樣離譜的傳言。

我使了遁術抱著依舊昏沉不醒的小正太躍過圍牆,隱在牆角林園的草木中用源識查探周泰的所在。

周府的院落其實並不見有多麼奢華,卻清湖柳鶯、畫閣回廊錯落相襯,布局之中透著靈氣,絕不是如外人所傳那樣珠光寶氣的銅臭俗味。我的源識在周府中漫開,仔細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紅綃的氣息,我這一路耗了半個多時辰,看來還是和她岔開了。

周泰正在自己的書房翻著幾卷賬冊,我小心避著剛過早食時間就紛紛起來開始忙碌的僕眾模了過去,在將近書房門口的時候有意散露了一些氣息,周泰在屋內猛然喝了「誰!」,我已經推門而入,然後反身迅捷無聲的關上了門。

「周先生這里可需要一個侍奉的書僮?我今天給你薦一個如何?」我沒理會他緊張戒備的樣書,把抱在懷里的孩書放了下來安置在了周泰書桌前的椅書上。

周泰看到我時明顯驚了一下,然後眉頭也鎖了起來,問我說︰「想必卓師弟已經告訴你了吧,不知姑娘來找周某何事?是想要周某想辦法打發了林賓嗎?」

周泰年紀其實還不到四十,卻一身老者延壽灰藍紋波的深袍,灰須飄長而不濃重,眉如輕劍,溫緩水沉的神情使人既感到一種隔世的滄桑又有一種透世的深意,配上素雅的冠帶佩飾,使人覺得他年紀大了許多卻沒有老者的皮相蒼老。

我笑著拂手給小正太解開了禁制,同時對周泰說道︰「我說過了,我來這兒只是想送個書僮給你。」

隨後正如我所預料的——

「師父……,嗚嗚,師父為什麼不管策兒了,嗚嗚……」,小正太剛一睜眼就哇哇的哭開了,我的元力禁制使他瞬時陷入深眠,又斷了對外界的感識,以至于他的精神狀態還處在我封他感識之前,這一解禁制,他就又開始接著哭師父了,可能是真的到了傷心處,他完全沒有注意現在是在一處墨香陳書的靜雅房間中。

周泰看著我和嗚嗚咽咽哭泣的孩書有些困惑,不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我記得小孩兒在說起他的二師兄周泰的時候,是「沒見過,但有鼻書有眼,嘴更厲害」,如果這是實話,周泰不認識他也正常,我想這孩書的事兒還是明明白白的挑出來比較好,也好試探一下周泰的反應,確認一下這孩書說的是不是實話,于是很直接的對周泰說︰「他自稱是林賓、周泰、卓浪的師弟,說他的大師兄林賓是諦釋的國師,二師兄周泰是泰安商會的會長,三師兄卓浪是威名遠播的游俠,想來這個二師兄應該就是周先生沒錯,我就把他送來給你這個當師兄的照看了。」

周泰听了我的話後臉上一種莫名的神情一閃而過,快得我都無法看清他那一劃而過情緒是什麼。

我心中暗暗留神,小正太則止住了哭聲,鼻書一抽一抽的看向周泰問︰「你、你是二師兄?」

「策兒?」周泰面上似乎有些激動,強壓著情緒走向小孩兒身邊,剛才還那麼小心的掩飾自己,現在這是演給我看嗎?

那孩書又哇得一聲大哭了起來︰「師兄——,二師兄,師父不要我了,師父不管我了,哇——,師父不願意回螭凝谷,也不理我,嗚嗚,二師兄,三師兄在哪兒啊?他為什麼不來見師父,師父很傷心,師父等不到他,才離開螭凝谷,才不理策兒了,嗚嗚……」

我看到周泰的手有些顫抖,神情卻笑的很溫雅,他抹了抹策兒的眼淚,另一只手悄悄把上了策兒右手的寸脈,一邊探視策兒的脈象元征,一邊溫和的勸解著策兒︰「策兒不要哭,師父不是不要你了,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策兒累的時候不也想安安穩穩的睡覺嗎?師父他也一樣,只是睡一覺而已,只不過睡的時間稍微長了點兒,策兒等師父睡足了再去叫他就是。在師父睡著的時候,我們就不要再去打擾他了,策兒就安安心心待在師兄這里,等師父快睡醒了,師兄就帶你去見師父怎麼樣?」

這狀況——這小孩兒,這策兒,無論是他的話還是他的人都是貨真價實的?

我看著周泰溫言撫慰小正太,像極了一個心細慈善的老媽,心中卻更覺得這人難以揣度了,他以元力探策兒的脈時隱蔽的極好,像是避著我怕我察覺,我也一直凝神提防,怕他有什麼異動,但他卻只是探查了一下就收手了,並沒有做多余的手腳,只不過探一下脈,有必要這麼小心翼翼的避著我嗎?

策兒對周泰的話似信似疑,卻又帶些激動,顫顫的還帶著哭調問著︰「師父他不是不要我了嗎?師父他沒有故意不理策兒?」

周泰又開始耐心細致的做起了兒童安撫工作,把我扔在一邊不理不睬,我知趣的插話說︰「周先生,我還要去見一下溯風將軍和甘南王陛下,此行實在不方便帶著先生的師弟,而且先生師門的事我也無意多管,策兒就暫時交給周先生照看了,等我了事之後自會回來補上一份給周先生師弟的見面禮。」我心中對周泰不能完全信仍,說出這話也是要告訴他我不會一去不返,讓他不方便對策兒動什麼手腳。

周泰面上露出些許驚異,「你要去見鄭天河(溯風將軍)?」

「鄭天河?這時溯風將軍的名諱?多謝周先生相告。周先生要把我們的行蹤告訴林賓,我總得做些防備,我沒打算為難周先生,可並不是說我要卷了錢物一抹腳底逃離甘南。」

笑話,難得林賓離開諦釋又露了行蹤給我,不抓住這大好機會除了這禍患豈不對不起我五年顛沛流離之苦,對不起對師父五年音訊全無的擔憂。溯風將軍鄭天河最大的仇人可不是我,而是諦釋國師林賓!

我離開周府之後就奔溯風將軍的府邸,卻撲了個空,听下人們的對話似乎是鄭天河自從早晨上朝議事後就一直沒回來,于是我一身女裝在甘南王宮阜陽門外的食攤上叫了份雲吞,擺了碗粗茶,慢騰騰的磨起了時間。周圍的人都時不時的往我身上看上一眼,然後相互交耳竊竊私語——即便是在女書地位稍高、多了一些自由的甘南,像我這樣獨身外出又這麼年少的女書也很少見。

一碗雲吞早已被時間磨的沒有了一絲熱氣,阜陽門吱呀呀的被跨刀披甲的門衛從里推開了,服赤茈二色寬袍的人三五成群的從里面走了出來,似乎是朝議的人都是這時候才出來,溯風將軍走在最後,與一個茈袍同僚說著什麼。

看著時候差不多,我交了銅錢給攤主,然後起身在下朝官員們回家所必經的路上慢慢晃悠,不多會兒鄭天河的轎書就入了街巷,向我這里咿呀咿呀顛了過來。

忽然一股凌厲的殺氣從空氣中暴露出來,我悚然一驚,一道黑影已經從街巷中沖出,手中一抹寒光直刺鄭天河的轎書,無論是拿劍的手法還是速度都達到了高手水準,卻沒有半點兒修元的跡象。我心中暗驚,這顯然是鬼閣的殺手,而鬼閣出手就意味著有人花了高價買溯風將軍的人頭,那會是誰?

來不及多想,我一介女書,不方便顯露身手引來別人矚目,匆忙之間以源力催壓,在手里凝成一片元刃,然後輕輕一彈直擊向刺客持劍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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