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島到東京 第一卷 春水 第七十七章 過激之舉

作者 ︰ 王漁樵

那是一個無比難堪,同時也無比糾纏的問題,絕非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池田良子根本沒有勇氣回答下去。她只能說︰「蘇南,請你听我解釋,好麼?」

池田良子的本意,是希望蘇南能按住情緒,听她一層一層地講,以便把這件令女人羞于啟齒卻又不得不說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全景展示給他听,以免節外生枝,想出更多莫須有的東西來。

蘇南的牙齒都快咬碎了,這還需要怎麼解釋呢?是不是住在川島康夫的別墅里,不是很容易回答麼,是,或不是?這還需要什麼多余的解釋呢?所謂的解釋,其實不過是轉移話題,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蘇南是不會吃這一套的。

蘇南說︰「不需要解釋,良子小姐,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我自己會分析,會判斷!」

池田良子忽然的抹眼淚,停止哭泣,抬起了頭,冷冷地看著蘇南,說︰「既然你不願意多听,那麼,我只好這樣回答你︰無可奉告!實在對不起,蘇先生,這些日子對你實在是打擾了,請你多多抱歉!」

池田良子沖蘇南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了。

蘇南並沒有動,還是坐在沙上。他覺得此時沒有必要去攔住她,她上樓回她自己房里反省一陣後,會回來找他,主動向他說明一切的。現在他基本上可以肯定一點,麥冬並沒有騙他。

蘇南抽光了一包煙,扔了滿地煙頭,然後躺床上昏昏沉沉睡去了。次日醒來,又懶在床上開了手機,並沒有看到良子的短信,這讓他有些失落。懶洋洋地起來後,這才猛的覺沒有早已習慣的良子送來的早餐,于是只喝了杯水,坐在沙上呆,漸漸覺得自己昨天晚上有些過,不該對良子那樣窮追不舍。

或者,果真如果公平地說,就算良子曾經和那位川島康夫同居過三年,自己呢,自己也不比她好多少啊。自己曾經干過多少不可告人的事兒啊,其實他唯一的優越感就是,他提前把自己以前的丑事如數向良子講過了,而良子卻隱瞞了過去。但結果是,自己講了那些往事後,良子的態度是更愛他了,而當他知道了良子的往事後,卻立馬翻臉了。

相形之下,自己的格調的確是有點低了。

沒吃早飯,蘇南腦袋昏沉沉的不太听使喚,加上沒了良子,這屋子顯得有些淒淒慘慘的,這更讓他覺得有些不安。他第一個反應,便是拔打良子的手機,不想卻是關機,蘇南心里一震,趕緊又拔通了麥冬的電話,問他有沒有接到過良子的電話,麥冬說沒有。麥冬反過來問蘇南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蘇南說沒有。

蘇南的回答讓麥冬緊張,他有些不太相信,他從他的口音中听出了不安和孤寂。麥冬趕緊問︰「蘇南,你是不是回去後辦了傻事兒?」

蘇南說︰「我沒有。」

麥冬更緊張,追問︰「不太像,蘇南,你沖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回去後沖良子問三問四了?」

蘇南說︰「我是問了一點兒。」

麥冬說︰「壞了,我害人了。蘇南,你這家伙真是,你昨天在我那兒不是表現得相當平靜麼,不是說過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麼,你肯定是翻川島康夫的舊賬了,對不對?」

蘇南說︰「其實,我就是想知道她為什麼要瞞著這段事兒。我把我過去的事兒全告訴她了,這不太公平吧。」

麥冬怒道︰「糊涂,蘇南,你是男人,她是女人,男女有別,你懂不懂?我和良子認識那麼久了,也從來沒敢向她提起過她和老師的任何事兒。她是個極度敏感,自尊心極強的人,你難道不知道?你那麼問她,她不生氣才怪。她這個人一生氣,立馬會把自己封閉起來,隱藏起來,你現在趕緊去找她,我擔心……」

蘇南也緊張了,趕忙問︰「你擔心什麼?」

麥冬說︰「我擔心她又會不見了……我花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才終于找到了她……現在,她肯定認為是我出賣了她,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她可是我的恩人啊……」

蘇南啪地掛斷了電話,從沙上彈起來,打算跑到樓上去找良子。門一開,倒下來一排畫,一看原來是她當初給他看的那七幅畫,上面依次是良子自己、沈小令、高老師、陳玉玲、69號、以及另二位他沒見過的女人。不,那二位陌生女人當中,其中那位身材較高的女人,他已經在麥冬家的翠微山莊里見過一面了,如今也只有一位沒見過了。他手忙腳亂地將那七幅畫放進屋子,鎖了門,來不及等電梯,一路飛奔著到了良子所在的八樓,來到門口後猛按門鈴,里面卻毫無動靜。再打良子手機,依然是關機。

蘇南拿拳頭砸,拿腳踢,里面仍然沒有動靜。

蘇南急忙跑物業那里求鑰匙,物業拒絕,說他們沒這個權力,只給了他那家房東電話。蘇南拔通房東電話,把意思一講,房東告訴他說,租他房子那女孩已經退房了,連押金都不要了,只打了個電話說走就走了,房東今天早上還趕過來看了看,家里面什麼東西都沒動,還打掃得干干淨淨的。

蘇南腦袋嗡的一下,人差點沒暈倒。看來麥冬說得一點兒也沒錯,她這麼一走,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找得到她啊。蘇南的腸子都快悔青了,急忙又拔打麥冬電話,問他這會兒良子有沒有和他聯系。麥冬說沒有。

蘇南只好說︰「麥冬,良子又不見了。」

麥冬在電話那頭只說了一聲︰「完了,這下完了。」掛了電話。

蘇南又拔過去,說︰「麥冬,我去找你。」

兩人見了面,相對無語。蘇南先打破了沉默,說︰「麥冬,這次真是我錯了,現在必須得找到她。」

麥冬說︰「沒法找。我又不是沒找過她,我老師川島康夫也不是沒找過她,可世界這麼大,她如果關了手機,或者換了新手機號不讓我們知道,除非我們是公安局的,不然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誰知道她會到哪個城市的哪個角落躲起來呢?」

蘇南說︰「不行,一定得找。不管她在哪兒,我都得找她。我昨天實在是太過分了,現在想起來都後悔。」眼楮一濕,掉出眼淚來,「她走了,我才覺,我已經離不開她了。以前我有過女人,可從來沒這種感覺。」

麥冬說︰「你要真有這種感覺的話,那說明你倒是真的愛上她了。如果是真的愛上她,那她以前的事情,你可千萬別再追究了。」

蘇南說︰「我不會再追究了,何況我也沒什麼資格去追究她,我自己也不算什麼好貨色。問題是,現在不知道她在哪兒啊。」

麥冬說︰「我覺得咱們只能是踫運氣。興許,她還沒離開青島。」

蘇南說︰「那咱們就在青島胡亂試試運氣吧。」

麥冬開車,二人一起在青島大街小巷胡亂轉悠。如此一周之後,二人斗志全消。沒了良子相伴,蘇南變得削瘦虛弱起來。他原本是習慣于獨自生活的,原以為自己天生是不怕孤獨的猛獸,具備頑強的自立獨處能力,如今看來那完全是胡扯。自從有了良子,他的生活習慣早已悄然改變,如今忽然沒了良子,他的生命瞬間變得不完整了,如同被人用利斧猛地劈去了一半,只留下一半空殼。

由于長時間沒有過問公司事務,內部管理也漸漸混亂起來。不過,他此時已經顧不上這些了。他只盼望著哪天能在某個角落與良子不期而遇,彼此相逢一笑,誤會全消,倆人重新開始,恢復到過去那種琴瑟和鳴的絕佳狀態,那已經成為他之所以為人,之所以能生龍活虎生機勃勃的關鍵。離了這些,他自己覺得自己已然臨近于崩潰了。

蘇南采用步行游逛的方式,繼續尋找良子的行蹤。如此又一連幾天過後,他已經形容消瘦,宛若流浪兒了,只是依然不見良子的半點影子。這天他實在是累了,買了瓶水,蹲在馬路邊兒的一處草坪上,忽然覺得,應當讓麥冬問問那個川島康夫,興許良子會去找他?她不是說過要去參加什麼繪畫大賽麼?是不是他為她想的那幅《曼殊沙華》的畫,就是為參加川島康夫當年讓她和麥冬要參加的那種美術大賽而準備的呢?如果是那樣的話,興許她真的有可能是去找他了吧。

蘇南忽然來了精神,立刻拔了麥冬的電話,讓他趕緊和川島康夫聯系,問他是否知道良子的下落。麥冬半信半疑,拔了川島康夫的電話,然而結果卻讓他欣喜若狂。麥冬告訴蘇南,良子的確和川島康夫聯系上了,而且,他們約定在馬來府吉隆坡會面。

原來,當初和麥冬最過不去的那個川島雄剛,也就是川島康夫的堂弟,近日將要在馬來舉行婚禮,依著馬來風俗,川島雄剛選擇和他的日本新娘在吉隆坡舉行婚禮。川島康夫正要去吉隆坡,意外地接到了良子的電話,這讓他欣喜若狂。良子和他約好,會和他在吉隆坡會面。不過,川島康夫卻告訴麥冬說,良子已經和他約法三章,絕不能說出他們在馬來的具體地址,否則便永遠不會再和川島康夫聯系。

川島康夫是個極其注重信用的人,麥冬知道他既然答應了,也就不會再說下去了。對于這位老師,麥冬始終保持著必要的敬畏和感恩。他提出也想去馬來,川島康夫卻說,這需要良子的同意,若良子反對,他也不方便說出具體地址。二天後,麥冬從川島康夫那里獲悉,良子已經到吉隆坡,已經同他們會面了。

而且,他還得到了一個更令蘇南震驚的消息︰良子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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