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5)短信
1913時間︰當日下午3︰3o分。地點︰二樓原會議室。
會議室里坐滿了營業部員工。
長會議桌頂端中央黃總的位置空著，由程進午在主持。
程進午︰「黃總馬上就到，由我先主持。考慮到會議室小，營銷部的外聘臨時工就不要他們參加了。節前行情到今天已全部結束了，昨天拉了一個中陽，漲了2.1%，今天收了一個陰十字星，量也萎縮了，看來也沒多大戲了。林老師，你說呢？剛才廣播里，你很激動呵！我听了都快流淚了。」
林海潮凝重地笑笑，用手抬了抬，示意程進午繼續說。
員工們七嘴八舌︰「林老師是聲情並茂呵！」
程進午︰「過節了，由于營業部效益不佳，也沒獎金可，大家也不要這麼看著我。坦率講，要虧我最虧，我要是還在高新開區，這每年國慶節沒有一、兩萬，也至少有七、八千。講起來我是證券公司營業部總助，說不定還能當個副總，也就名聲好听點。」
眾員工相互驚訝地看看。
小丁︰「我們扣除‘三金’，一年工資收入也拿不到兩萬呀！真是男怕選上行，女怕嫁錯郎。」
眾員工再次交頭接耳議論。
小丁︰「是真的，我沒說錯吧。」
魏經理︰「我在大學一起學計算機的同學，好幾個都當電腦公司老總或主管了，個個買房買車，我這個當班長的，現在連同學聚會都不敢去了，他們有句順口溜，你道怎麼說，說什麼一人在銀行，全家跟著忙；一人在保險，全家厚皮臉；一人在證券，套牢一大片！整個抬不起頭。」
眾員工笑。
程進午︰「好了，大家就不要埋怨了。一會兒外地的還要趕火車，主要就是招呼大家節日里要注意安全，有外出旅游的，提前和辦公室小龔登記一下。另外，這次國慶節共休市9天，1o月1o日開市，電腦部要提前一天上班，做好系統測試，其他員工9號下午提前半天，做好相關準備工作就可以了。我主要就講這麼多吧。」
此時，有員工都朝門口望去，只見黃總面無表情地走進會議室。
黃總從外側走到座位上坐下，面部表情僵硬。
黃總︰「剛才總部來電話，節後總部檢查團隨時就到，並且還聘請了當地的會計事務所注冊會計師一同來做最後一次自查，看來是要動真格的了。接下來，證監會的人，也很快要下來了。我在這里先通報一下，大家節後要有思想準備，我再重申一遍，這次規範類券商達標檢查，實行一票否決制，誰出事誰走人，二話沒有。另外，考慮到大家過節費也沒有，節日值班就免了，大家也可以休息休息。小龔，你讓保安加強防火防盜安全檢查，給他們開個小會。好，散會！」
眾員工們起身。
坐在林海潮旁邊的小康，和林海潮同時站起。
小康︰「林老師，什麼時候回家呀？」
林海潮︰「晚上七點左右的火車。」
小康︰「干嘛那麼晚走呵？」
林海潮︰「這不還有5點鐘的電台節目嗎，馬上就到時間了；所以，只能買那個時段的車次。這還是請秦阿姨提前排隊才買到的呢。」
小康︰「哎呀，真是的。你太辛苦了。」
林海潮︰「還好，這種連軸干已習慣了。祝您節日愉快！」
兩人隨員工們一齊向門外走去。
1914時間︰當晚近6點。地點︰營業部一樓側門口。
一樓散戶大廳轉租一家銀行後，營業部只在一樓樓梯口，留出了淨深約6米寬的空間，櫃台也僅保留了3個位置的空間。
此時，員工和客戶們都基本離去，營業部顯得空曠安靜。
林海潮拎著行李包下樓來時，只見已接班的方保安，獨自一人在習太極拳。
方保安︰「回家過節啦？林老師。」
林海潮︰「是呵，方大哥。您節日要值班，辛苦了。」
林海潮將行李包放在櫃台前，看看手表，見時間尚早，便遞了一支煙給方保安，坐在櫃台前的轉椅上，和方保安閑聊起來。
林海潮︰「這次營業部沒安排員工值班，全靠你們了。」
方保安︰「這沒什麼，反正夜里全是我值班，退休下崗了，在家也閑著沒事。」
林海潮︰「您身體還不錯呢，年青時習過武？我剛才看您一招一式，有模有樣呢。」
方保安︰「你老弟眼力不錯，年青時跟人練過一陣石擔子，強身健體嘛。」
方保安說著，拍了拍胸脯。
方保安︰「你父母親身體還好吧？以你年齡計，你父母也都七、八十了吧？」
林海潮︰「還不到八十歲，但兩老身體都不太好，經常住院。」
方保安︰「哦，那平時有人照應嗎？你又在古州。」
林海潮︰「平常我妹妹照料的多些，好在他倆都是離休干部，國家對他們挺優待，醫療條件還可以。」
方保安︰「對了，上次我幫你拿衣服，在箱子里看到一本手寫回憶錄，是令父大人寫得嗎？」
林海潮︰「哎喲，我把這事又忘了！」
方保安︰「怎麼啦？」
林海潮︰「那是我父親寫的革命回憶錄手稿，來古州就交給我了，讓我打在電腦里整理成電子版，準備出書的，可我來古州兩年了，一直忙工作，老是把這事給忘了。」
方保安︰「這可是老人的一個心願呀。」
林海潮︰「是呵，我也太不孝了。喲，時間不早了，我得趕火車了。再見，方大哥！祝你和全家國慶節愉快！」
方保安︰「節後見！」
1915時間︰隨後。地點︰火車站站台。
林海潮已檢票走進站台。
目睹遠伸的鐵軌，林海潮眼前又浮現那晚在足療店小茶社和張娜談話的情景。
閃切。小ok廳茶座內。
茶座間，林海潮與張娜對坐著。
張娜︰「剛檢查出結果後，還沒住院呢，那局長就和孫凝離婚了。孫凝真傻，明知患了絕癥，協議時啥都沒要，就帶了幾書櫥原來的藏書，又搬回了原本出租的老屋，那還是結婚時文化館分的老房子。不說其他財產，單那套別墅，就市值多萬呢，全放棄了。我听說後，實在看不去，就找到那可惡的稅務官，那家伙怕事鬧大，最後擠出了3o萬，可孫凝又把錢退回去了，說那錢不干淨，說什麼也不肯收。」
林海潮︰「您有孫凝手機號吧？方便給我嗎？」
張娜︰「這還有什麼不方便的，找時間去看看她吧，號碼是……」。
19－－16火車上。
「唉」林海潮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夜幕，次探望孫凝的情景又出現在林海潮面前。
(閃切)時間︰9月25日周日下午。地點︰古州第二醫院內。
就診者、探視者、坐推車的病人、醫護人員在院內穿梭著。
林海潮手執一大束百合花(中間還插著幾朵玫瑰)，在醫院疾步行走。
這是一間五張床位的中大病房。
雖時隔2o年未見，林海潮一進門，不用看病床牌，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臨窗靠坐在病床的孫凝。他快步走過去，將花束放到被子上，便雙手握住孫凝的右手，單腿跪了下去。
字幕打出︰孫凝，林海潮2o年前的戀人。
眼前的孫凝，面容憔悴、蒼白，頭紛亂，因尿毒癥導致的牙齦出血，在嘴角殘留著血跡，呼吸呈艱難急促狀。
林海潮︰「孫凝，我來遲了。」
林海潮說出相見的第一句話，便淚流滿面。
孫凝︰「唔，你來啦。」
孫凝挪了挪身子，低聲回應道。
林海潮︰「對不起，張娜告訴我後，本應早點來看你，卻因工作較忙…對不起，對不起，還請你原涼。」
林海潮說著，俯深情吻著孫凝的右手。
孫凝︰「快別這樣，你能來看我，我已很高興了；快起來，坐到椅子上。」
林海潮坐起來後，用床頭櫃上的毛巾，輕輕擦拭著孫凝嘴角的血跡。
孫凝︰「謝謝你。我知道你遲早會來看我的，我在晚報上看到署名林海潮的文章，一看那文筆，就知道肯定是你。未生病前，沒好意思去找你，瞧，我把你文章都剪貼下來，裝訂成冊了。」
孫凝喘著粗氣，便說著，便從床頭櫃里拿出幾本雜志，封面上均用娟秀的筆跡，寫著「海潮文集」四個字。
林海潮見此，再也忍不住激動，雙手緊緊把孫凝擁抱在懷里。
兩人淚如雨下。
「別這樣，人多呢。」片刻後，孫凝說道。
林海潮︰「不，我就要！」
孫凝︰「那你就幫我抓抓癢吧。自得這病後，皮膚經常瘙癢。」
林海潮︰「好的。」
只見孫凝皮膚呈灰黃色，皮膚的顏色與貧血和尿色素在皮膚內積聚有關。因體內蓄積的尿素可通過汗腺排出，在孫凝的面部、鼻、頰等處皮膚表面，還形成了被稱之為尿毒霜的結晶狀粉末。
2o年的別離，絲毫未沖淡兩人的情思，相反，在這一瞬間，更加升華了。
林海潮坐到床上，雙手輕輕揉搓著已躺下的孫凝的面頰。
林海潮又深情地在孫凝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良久，原本閉著雙眼、一臉幸福的孫凝，突然意識到什麼，她睜開眼，用手推開了林海潮的雙手。
孫凝︰「不要對我這麼好，你走吧，代問你妻子好，我要睡覺了。」
切回火車上。
林海潮右手依托著車窗，又陷入了沉思。
閃切︰時光倒退到21年前，年輕的林海潮和孫凝雙雙騎自行車郊游回來，兩人一路歡歌笑語。在路過一個紅十字獻血站時，……
孫凝︰「海潮，咱們去義務獻血吧，听說最近血庫血漿緊張。」
林海潮︰「好呵，救死扶傷，實行革命的人道主義。」
兩人從血站出來。
林海潮︰「孫凝，你是什麼血型？」
孫凝︰「a型，你呢？」
林海潮︰「太好了，我也是a型，將來，你要是……」。
孫凝︰「我要是什麼？」
林海潮︰「嘻嘻，將來你要是生孩子時大出血，我還可以為你輸血……」。
孫凝︰「瞧你，盡沒正經的！」
閃出。
林海潮(自言自語)︰「太好了，同血型捐腎，不排斥呢！我一定要用一個腎，去挽救孫凝的生命，以彌補我當年因軟弱而犯下的終生遺憾！」
想到這里，林海潮拿出手機，他本打電話，見車上人多，改短信。
林海潮︰「孫凝︰你要堅強！我已在火車上，要趕回省城處理一些事情，節日里無法陪你，甚為難過！」(短信)
孫凝︰「謝謝你！請你放心，我能料你自已，也早已習慣一個人了。處理事情？」(短信)
林海潮︰「哦，以後告訴你。注意按時吃藥，多休息！」(短信)
孫凝︰「謝謝你，提前祝你節日快樂！」(短信)
林海潮︰「你多保重，我會很快回來的。緊握你的手，再見！」(短信)
孫凝︰「再見！一路順風平安！」(短信)
雖是幾句天底下最樸素無華的短信，林海潮完後忍不住埋下頭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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