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青蘿 正文 第十九章2

作者 ︰ 樁樁

「還沒過門就管起相公來了?」劉玨動也不動揚揚眉慢吞吞地說道。

「胡說什麼?瞧你樣子好得很嘛!那我不管你了走了。又不是我受傷我著什麼急。」阿蘿怔了怔沒好氣地回道轉身做離開狀。

劉玨急得跳起來拉住她。胸口劇痛他卻不管不顧地扯住阿蘿一起倒在榻上。阿蘿一撞痛得他齜牙咧嘴︰「從現在起你就待我這兒一步都不許出去!」

阿蘿一動劉玨吸口氣道︰「再用力我的傷口就要裂了。」

她沒敢再動偎依在劉玨懷里。他的懷抱如此溫暖與那個世界的媽媽和七夫人的一樣。她貪戀著這樣的溫暖舍不得。可是真的要回去她又實在不情願。她閉上眼感覺他的氣息不想說話。就這樣待會兒吧。

她安靜地待著劉玨心里一寬想起這幾年為了她不知道傷過多少次心痛過多少回如今終于能摟她入懷一時之間又是感慨又是傷懷。他手上又用了點力抱緊了她生怕手一松她就不見了。胸口的傷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甚至後悔沒有早挨上一劍不然阿蘿哪會乖乖地躺他懷里。

他目光凝視著掛在窗邊的冰佩低聲笑道︰「你送我的冰佩很漂亮呢怎麼想到以冰築城這個法子來?」

阿蘿不承認︰「不過是瞧在你痴情得很焐開海棠花送你個小禮物扯平了唄。」

劉玨苦笑她終是不肯承認對他的心意心里突然一慌情不自禁冷了聲音︰「你別想著又跑以前你能跑掉是因為鑽了相府的空子。現在你最好不要再打這個主意想都不要想。」他又嘆了口氣放柔了聲音「抬起眼看著我阿蘿。」

阿蘿抬起頭定定地望向他眼中又現淚光。在這個異世界她實在沒有力量。這一刻她想到了來襲的黑衣人她只覺得無助和軟弱。劉玨輕輕拭去阿蘿眼角的淚水︰「除非我死了相信我阿蘿!我定會護你一生一世。」

她一閉眼眼淚止不住往外淌︰「我不知道不要問我。現在不要問。」

劉玨胸口傳來陣陣疼痛低頭看了看她。閉上眼他心意已決不能再由著她了。

雪後初霽臨南城又恢復了往日商船往來的景象戰爭過了也就過了。痛失親人的士兵家屬在慢慢復原城頭未沖刷干淨的血污也開始模糊。

劉玨傷口恢復得很快待在府中養傷寸步不離地陪著阿蘿。他絕口不提要她嫁他之類的話阿蘿也不提感情之事兩個人極為放松言語之間也隨便起來。

每日清晨她照常鍛煉身手仍舊敏捷劉玨不提內力與她纏斗有時也能戰個幾十回合。阿蘿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拳法叫什麼名字是和誰學的麼?」

劉玨沒見過這種用腳居多掌劈拳擊無章可尋的功夫。他隱忍著好奇含笑瞧著青蘿。

「這是……」阿蘿想起這里漢代以前的歷史與她來的那個世界一致以後就不一樣了就笑了笑道︰「上古時從這里傳到日本在日本展然後變得流行的一種功夫。其實和你們的武功比起來似乎用處不大但對付小賊、強身健體也是不錯的。我五歲就開始練了。」

「日本是哪兒?」

「是海外的一座島國找不到的。我師父就來自那里現在也見不著了。有時候我老是想過了這麼多年似乎那一切倒成了夢境。你相信有神靈麼?我給你說說傳說中的一個天神好不好?」

阿蘿嫣然一笑往榻上一蜷依在劉玨懷里︰「那個天神叫上帝眾生都是他的兒女他的子民。他造出了形形色色的人這些人有的做了王有的是販夫走卒每個人在世間的身份差別很大。有人氣憤地問上帝為何造人會有這般差距?為何別人能享富貴生活安逸而我卻成日累死累活為生計奔波?上帝慈愛地說‘富貴貧賤這些都是過眼雲煙我給了你們每個人思想也就給了你們靈魂。當你們一世的生命結束後靈魂站在我面前時都是平等的我一視同仁。’」

「明白了你是說人與人之間其實都是平等的只不過身份不同而已?」劉玨慵懶地道。

「你真聰明!」阿蘿心花怒放沒想到劉玨這麼上道一點就通。

「好吧那就等著這一世生命結束後再談平等吧。現在嘛寧國還是王上說了算將軍府還是我說了算!」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劉玨閑閑地摟著阿蘿心道要平等怎麼可能?

阿蘿垂頭喪氣這里的人封建思想是從骨子里長出來的不改造了。不過總得爭取點福利吧?她打起精神道︰「傳說中有一個國家一夫一妻相偕到老。要是丈夫在外面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偷情照寧國刑法要處以鞭笞一百和黥面的刑罰。要是丈夫把別的女人娶回家就會被以重婚罪判刑入獄像李……我那個老爹足以在監獄里待上十幾年了。」

「哦?那里的男子不是很可憐?要是娶了個不能生兒子而且又不喜歡的女子還不能納妾?」劉玨搖搖頭覺得匪夷所思。

「可以離婚啊!就是男的可以休妻女的不滿意也可以休了丈夫另找所愛便是。」

「豈有此理!誰成天給你灌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劉玨火大嫁了他不滿意不高興還敢休夫?哼!他扳過阿蘿的臉認真道︰「我要娶必當娶我所愛之人終生不離不棄!」他捏捏阿蘿的鼻子笑道「沒想到你是妒婦一個!」

阿蘿徹底不再想洗他腦也認真地對他說︰「若是我嫁他便只能有我一個他若是納妾我便離開成全他!」

劉玨沖口說道︰「所以你不願與子離在一起是麼?」

阿蘿一怔站起身走向窗邊。子離那個帶著不變的笑容還有淡淡憂傷的子離那個守在相府外吹簫的子離那個與自己騎馬狂奔于草原的子離……她嘆了口氣。

面前這條縴細的身影在嘆息她原來心里也是喜歡子離的麼?劉玨從榻上跳起來緊緊地抱住阿蘿听到她輕輕地哼出一只曲兒︰「只是當時年紀小他愛談天我愛笑不知不覺睡著了夢里花落知多少……」阿蘿低下頭「子離與我沒遇對時間終是無緣。」

原來還有一種心痛叫嫉妒。他恨不得阿蘿從來養在深閨只識得他不識得其他人。劉玨心里一陣難受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住那雙流動瑩瑩光華的眸子深深看著直到看清楚瞳孔中只映出了他的身影才舒了口氣心又熱烈地跳動起來一只手蓋住阿蘿的眼楮吻了下去。

淡淡的香氣在舌尖纏繞阿蘿頭自然後仰他箍得更緊瞧著她長長的睫毛驚訝地撲閃酡紅染上面頰。劉玨一把抱起她猛地向上一拋阿蘿閉著眼身體一下子失重她尖叫一聲落入一雙有力的手臂里。劉玨再一拋如此三番五次後他大笑起來。

阿蘿摟緊了他的脖子嗔怒︰「原來你傷全好了?!」

「原來你是口是心非的家伙!哈哈我的阿蘿!我的!」劉玨朗聲笑道。

阿蘿嘆息著把頭埋在他胸前道︰「我娘要出家了我舍不得。她不會回相府我也不要。你不要送我們回去!」

劉玨放下阿蘿正色道︰「阿蘿你始終是相府的三小姐不可能無名無分地跟著我。你要嫁我就必須從相府風風光光地嫁過來。」

「那要是你娶的是程箐不是相府三小姐呢?」

「與我訂婚的人是相府三小姐安清王府自下定起就與李相是姻親。你終是要回風城瞞不住的。」

「就在臨南城不好麼?離風城遠離王宮朝廷也遠。」

劉玨深深地瞧著阿蘿她怕回風城她心里始終沒有完完全全地信任他她是懷疑他不能保護她麼?「阿蘿你要明白我是寧國的平南將軍是安清王府的小王爺寧王的親佷子太子、子離他們的堂兄弟。有些事情不是能隨心所欲的我有我的責任。如果我拋下所有的一切與你遠走高飛不說寧國會如何其他諸國也會認為是個機會要是派遣高手捉拿到我這個寧國皇親就算威脅不了寧國也能折辱寧國皇室。而且你也沒有選擇的余地就算我沒有娶你你名分上已是我劉玨未過門的妻子。」劉玨平靜淡定地告訴她形勢「王上已經休朝近兩月風城的風暴隨時會起鹿死誰手都說不定成王敗寇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王上一旦駕崩就是我揮師回風城的日子。」

阿蘿怔住要是跟了他以後真的會不由自主地卷進鉤心斗角的生活中。她下意識地搖頭劉玨定住她的臉不讓她搖頭︰「我明白你極討厭那種生活但不要想跑怎麼可能跑得掉?就算逃了萬一落在別國手中你讓我怎麼辦?跟住我阿蘿你只需跟住我就行!」

這一刻阿蘿覺得很疲倦。她是可以跟住他與他一起但一想到寧王宮和相國府里的諸人心底深處的倦意便泛了起來。她低聲道︰「你可知道太子夜宴青蕾為何會傷了手?因為當初的那曲《秋水》是我彈的。就為一支曲子便鬧出這麼大的事來結果讓太子妃撿了個便宜。王燕回真是個人才!」

劉玨愣住︰「所以你不撫琴任我怎麼說都不彈太子夜宴是逼得沒法了才彈了那曲《廣陵散》!子離可知道?」

阿蘿搖搖頭︰「相府里知道的婢女都消失了。我怕得很如果不是學了笛怕是那個爹會廢了我的手省得落下後患。你不要送我回去我實在是怕得很。」

劉玨拉過阿蘿的手她的手指縴長手掌稍稍粗糙練拳掌造成的。這雙手撫出一曲《秋水》名動風城成就了一位太子良娣這雙手按出的笛音情動了璃親王。他輕撫著阿蘿的手送到唇邊一吻︰「我知道了。」

沒過幾日風城快馬送來寧王聖旨。寧王得知在臨南大敗陳軍竟喜得上了朝加封劉玨為平南王顧天翔為忠勇一等公又听說尋回相府三小姐就賜車轎迎回相府。與聖旨同來的還有相府家將。

將軍府夜宴酒後劉玨向送聖旨的欽差問及風城情況欽差言道︰「老王爺叮囑下官帶話平南王原話是‘再升官封王都是老子的兒子。老子說話兒子就得听’。」

府內眾將士低頭忍笑劉玨滿面通紅心里明鏡似的透亮看來只能讓阿蘿一個人先回風城了。她……劉玨有點頭痛。阿蘿對回風城一直抵觸得很怎麼和她說呢?

前院大堂款待欽差與隨從們的喧囂傳過一重院落又一重院落漸漸飄散了。將軍府後院廂房里亮著紅燭安靜恬然。七夫人一身青衣披散了頭坐在鏡前。歲月淡淡在她臉上刻出印痕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她莞爾一笑似風中一朵白色山花顫顫巍巍地綻放凝聚了空山清靈之氣嬌柔脆弱。七夫人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溫柔取笑道︰「瞧你們倆這是好事情哭什麼!」

小玉輕輕梳著七夫人的長听到這話再也忍不住扔下梳子大哭起來︰「夫人你怎麼……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七夫人輕道︰「佛說有舍才有得我是想著能住在張媽那里自在自得還有個活潑的虎子陪伴也不寂寞。」並不是要出了家才能禮佛然而她這三千青絲不剪李相如何會放過她呢?只要不用再回到相府棠園小小的四方天內成日對著讓她厭惡的人舍掉頭又有什麼打緊?唯一舍不得的是青蘿十七年來她從沒離開過自己身邊以後的路只有她一個人去走了。

七夫人笑得溫柔堅定十來年的每一天那輕柔的聲音都會在阿蘿耳邊回響︰「三兒餓了沒……娘教你撫琴就這個音輕滑下……」不舍與心痛從她心口掠過琴弦最後出的那抹輕音久久不能消散。只是剪頭小事麼!阿蘿拿過剪子對自己說詐死是瞞不過人的做尼姑是最好的法子。她沉著地模著七夫人滑細的黑看了又看一抬手就要剪下。

小玉猛地撲過來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小姐……」

「放手!沒時間了!」阿蘿喝道。既然這是最好的選擇再猶豫便真是婦人之仁了。相府侍衛家臣隨欽差一起來了臨南城自己一行三人在臨南露面便已不再是秘密。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回去不論月兌身還是面對事情都方便利落得多。七夫人一回去永遠都不要再想離開相府。只要李相輕輕一句舍不得七夫人就算是寧王也不便讓七夫人離府哪怕是出了相府她還是頂著右相夫人的名號。只有出家對外宣稱斷了紅塵念想才是最好的法子。

阿蘿硬了心握住一縷頭 嚓一聲剪下。她愣愣地看手上剪下的頭淚水一下子涌出眼眶︰「娘疼不疼?阿蘿對不住你了。」

從來不知道剪個頭會這麼難過竟似持了把刀去割七夫人的肌膚阿蘿的手有點抖在軟使不上勁。是難過要剪去這如瀑長還是難過這樣的無奈決定她不知道。

「傻啊頭哪會有知覺的呢。娘倒是喜歡得很你盡管剪去便是!」

是啊只是頭而已如能換得七夫人的自由又算什麼?只要她安好自己就能毫無牽掛地去做事了。她閉了閉眼甩落眼中最後一滴淚再睜眼眼神堅如磐石干淨利落地剪掉七夫人的長一層又一層然後用剃刀小心剃盡。

阿蘿展顏一笑︰「原來娘沒了頭一樣美!叫什麼法號好呢?」

七夫人笑道︰「自是忘塵。」

忘塵麼?兩人相視而笑。阿蘿眼神轉過去看著桌子上絹布里的長這麼長的頭做個假套戴上一定好看。她目光中笑意涌現恍若一道陽光射進清靜的廂房「娘你要好好地養肥一點等我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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