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江縣委大換班書記、代理縣長、組織部長都是從錦江地直機關下來的年齡都在4o歲左右。不到兩個月縣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全縣推行干部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一夜之間王林佳任雙龍中學校長包章蓮任雙龍區委書記。全縣許多部門大中專畢業的干部從股級甚至從工作員一下跳到了局長、主任的職位上這在全縣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不明不白就被免職當了調研員或助理調研員的一些老干部認為新來的縣委書記是在胡搞讓那麼多「嘴上無毛」的人當領導必定會「辦事不牢」集體寫信向地委反映。地委書記在《錦江報》上公開答復︰烏江縣委是一個敢闖敢干堅強有力的領導集體……鄧小*平都做出了表率我們還有什麼不可以放棄的呢？——
被任命的人中也有不滿的王林佳就是其中一個。他認為組織上的做法大方向是對的老是讓轉業軍人或其他根紅苗正而不懂教學的人擔任校長同一個字念錯了1o年別人指出還不高興的人當教導主任怎麼也不利于教學質量的提高。但他認為沒有找他談話是強*奸了他的意志。他說當校長就必須把主要精力放到為教師和學生服務上上課的時間勢必減少不能將自己所學的知識對學生「授業解惑」即使一周排上幾節課也會因開會接待上級檢查視察打得七零八碎。還有在領導面前如不「討好賣乖」肯定于學校不利；如果卑躬屈膝實是有損自己的人格。他一邊牢騷一邊將財務和行政分別交給兩位副校長並告誡他們︰少請示多做事不怕事同時更換了一批中層干部仲江被任命為教導處主任——
連跳兩級的包章蓮對其任命無所謂。她認為當區委書記和鄉黨委書記除了管轄地域不同人口多了幾倍其他套路都差不多黨委決定後大家去執行就是了萬一解決不了的問題還有縣委縣政府呢。仲江則是受寵若驚總是擔心「搞不好工作」。王林佳則回答︰沒有過不去的坎！好在學校里的老師多數是他曾經的老師或校友他去虛心請教沒有人「謙虛」都是有問必答錯了也有人誠心給他指出他也能夠虛心接受。不出一月各方面的工作都走上了正軌——
仲江多了教務工作課時卻要求不減少文學社的工作也一如既往這當然是他自我加壓的原因。一個人心中存在著許多煩惱而又無法排泄時忘我地工作也是一副良藥——
顏仲江整個假期都在為學生補課臨近新學期正式上課前他才動身回家看望父母。父母自從他離婚後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每隔三兩場都要交叉來趕雙龍場那青絲間的白明顯增加了許多。他們受的熬煎仲江自然能夠想到——大兒子生的孩子盡是殘疾二兒子成了「太監」眼看他們家就要斷後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自從洪家浩浩蕩蕩公開扛回香玲的嫁奩後沒有人再上門提親誰願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太監呢？那是再賢淑的女人也無法承受的——
仲江的父母趕場並沒有多大的事買東賣西青龍場比這里方便多了。從他們的言語中可以看出他們是怕仲江想不開做了傻事。仲江不敢告訴他們真相都是微笑著告訴他們自己沒有什麼事還輕松地說他患的病區醫院康醫生說了一定能夠醫好也給香玲說過只是人家不相信——
其實誰都不敢相信包括仲江自己。一個學期中有在小學教書的女老師或供銷社的營業員來他宿舍請他去看電影他只是禮節性的招待推說有晚自習；也有好心人主動上門吃他的豬頭（做媒）他都婉言謝絕了；還有不喜歡交作文卻口稱喜歡寫作的女生下晚自習後來向他「請教寫作」他說沒有作品免談；也有異地的異性讀者寫信向他祝賀或請教言詞間表達的卻是愛慕之意他連信也不回；對直接問他願不願交朋友的他干脆說不願意。那些人後來一听說他有那病立馬雙手合掌放在胸前口中念著︰老天保佑——
仲江回家就是要讓父母放心他不但不會做傻事而且還生活得愉快——
仲江翻下雙龍崗開始「二十四道腳不干」的行程。雙龍河從層疊的山梁間繞道山腳或村寨旁最後轉一個大彎來到仲江腳前。此時河中的水不像夏季常如一條黃龍變得凶狠異常使人難以接近。也有欲與它比高低者其結果要麼是隨它一道去了遠方要麼站在岸上顫抖內心說︰再也不敢了！如今變得清澈見底的溪水在砂石和草叢間涓涓流淌從跳蹬石間潺潺穿過仲江腳步丈量的線路在山野間猶如弓上的弦在河道上一條一條地緊繃著。弦的兩邊是已被取苞的苞谷林或已吐谷穗的稻秧。苞谷林間長著大豆或苗豆稻谷谷穗有的彎下腰將頭伸向路邊谷穗尖有幾粒已經開始變黃——
仲江逆流而上穿行在如蟒蛇纏繞的河溝間觀賞著山谷間的綠色田野間三三兩兩勞作的農人；耳聞著三兩間房屋的村莊里傳出的雞鳴狗吠。他來到雙龍河電站電機已不知去向只留兩間拆了板壁的房子房頂上的瓦片已將陽光請進屋內。不遠處的碾房石碾在石槽里吱吱扭扭地旋轉著一位老農坐在旁邊打著瞌睡。從碾房處走盡沿山的水渠攔河壩已堆滿了翻著白光的大小石塊一直延伸到三山兩岔間的山谷去了溪水在亂石間跳躍著流淌。據說這兩條小溪一條源于青龍山一條源于白虎山在這里匯合後就變成了雙龍河,匯合處人稱雙河口——
仲江準備上山時一位身穿紅的確涼剪著齊耳短背著小孩的女子低頭試探著腳步慢慢從山上走來。接近山腳的路很窄他等候在山腳前觀賞兩溝三山的景色。女子來到山腳一邊說︰「娟娟乖下來走媽媽背不動了」一邊蹲在地上將背上的小孩放下來。剛一抬頭他認出來人竟是阮雲琴驚訝瞬間後沉靜地向她打了招呼。她在驚疑中喊了聲顏仲江臉倏地紅了。她現仲江的神態很自然也恢復了常態拉過身後一雙眼楮盯著他們的女孩指著他說︰「娟娟喊顏叔叔。」女孩出了甜甜的聲音那臉上透出的稚氣很是惹人憐愛。仲江模出伍圓錢遞給小孩小孩一雙眼楮盯著口中推讓的母親待她母親準許後將錢接了過來並說了聲「謝謝顏叔叔」——
仲江答應著細看那女孩長相與阮雲琴像一個模具里鑄出一般只是縮小了許多。他從阮雲琴主動寒喧中得知她年秋嫁到雙龍鄉下男的姓楚在青龍供銷社當營業員並喊仲江轉告他父母去青龍場打煤油找她男人不用煤油票口氣中透著自豪。仲江心不在焉地微笑著「哦哦好好」應付著對方只好不再說下去拉著小孩打了招呼轉身向往河邊走去蹲背著小孩踏上跳蹬石。仲江走上一道坡坎不自覺地往回望了一眼與阮雲琴回的目光踫到了一起他立即收回目光快步上了坡——
仲江沿著山脊穿過龍家寨翻上雙龍坳站在白虎岩青龍壩和青龍山、白虎山盡收眼底。此時的他像以往一樣情不自禁地哼唱起來︰——
盤過彎彎的小河翻過青青的山崗——
故鄉故鄉我又回到你的身旁——
村里飄蕩著炊煙田野翻卷著稻浪——
故鄉故鄉仍是我心中模樣——
走遍了天下的路最親的還是故鄉；——
喝遍了天下的水最甜的還是故鄉——
是你林中的小鳥是你翻卷的波浪——
故鄉故鄉我要永遠為你歌唱……——
他覺得已記不起歌名和作者的這歌最能表達此時此刻的心境了。只是白虎岩下那水庫——嚴格地說是山塘被泥沙石塊堆成了平地中間留下幾道行人踩踏的痕跡。兩山的水渠荒草萋萋破爛不堪再也蓄不住水了。他來到胡家寨看到神龍塘抽水的柴油機只剩下一副骨架躺在公路邊連接半山的導洪管已不知去向。一問才知每個生產隊根據人口多少分了一根或兩根用在溝壑邊代替木槽架水——
仲江進屋時顏江霞在堂屋砍豬草石牆坐在堂屋的地上拿幾片棕葉玩弄著。他喊石牆石牆看了他一眼嘿嘿笑了兩聲又去舞手中的棕葉。妹妹告訴他父親上坡割牛草去了母親在地里翻苕藤石牆是她放假後背來的。大哥說一天活路忙幾個小孩招呼不過來讓他們幫忙給招呼一下——
晚飯後他說起村里集體財產損失較大時顏河義說︰「自從田土下放到戶後你顧你我顧我誰還管那些集體財產？生產隊的倉庫分了大隊的拖拉機賣給了私人原先辦學堂那倉庫也賣後拆了。大隊改成了村干部要‘四化’牛維貴下了現在是牛世榮當支書。他們一天除了追計劃生育和公余糧就是變賣和瓜分集體財產。」——
「你一喝兩杯貓尿（酒）話話就多賣也好分也好關你屁事！」古成蘭打斷了顏河義的話——
「又不是和別人談自己的崽崽還去告他老子不成！」河義狡辯一句後叭嗒叭嗒地抽著旱煙許久沒有說話——
(第1o章再續情緣5、毗鄰若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