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河義回到家時簡要向他妻子古成蘭說進城去看了一趟仲江稱沒有什麼事是公安局（說反貪局她不懂）有個案子喊仲江去問了一下已經回來了今天一早去省城學習去了。要學一個月。顏河義心想為了她的身體能哄一天算一天——
第二天吃完晌午飯顏河義躬著腰蠕動著有些肥胖的身軀順著木棒樓梯爬上天樓再爬上橫川慢慢將手伸進大梁與中柱的縫隙處取出一個油紙包再緩緩回到天樓板上。解開油紙包取出皮紙包著的田土買賣契約。一張是他民國三十八年三月從古八字那里花1o塊大洋買來的田；另兩張是同年五月從死夫無錢安葬的牛家寨李氏手中買來的山林和為獨兒不被抓壯丁交捐款的古福臣手中買來的土都只用了6塊大洋；還有一張是他岳父古福貴贈送給他的房屋田產。這些契約盡管經歷了土改和文化大革命他還是將其保存了下來。而今繼續保留著除了冥冥中心靈上的滿足不知還有什麼實質的意義——
顏河義留下彭八字開出的幾張八字單重新包好契約將其放回原處來到坎下古八字家——
古八字也就是古福瑞人稱古陰陽或古儺公；許多同齡人則喊他古媒公。其手藝得益于彭八字來古家寨時患了傷寒古福瑞父母請人為他治愈了；後得悉他孤身一人雲游四方想留他住下來將手藝傳給福瑞。彭八字盡心教了半年一天突然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心眼勤到藝自精」和所攜全部古書。遺憾的是古福瑞所學雖然也可從一人八字推算內外幾輩人其準確度就如仲江戲謔那樣「和我們縣氣象台的天氣預報差不多」——
顏河義走到古八字家房側看到他戴一頂黑色呢子帽坐在階檐坎的板凳上戴著老花鏡正在看一本線裝書不時從眼鏡上方向院壩瞧。院壩曬了兩曬席谷子有幾只雞在曬席不遠處磨蹭以為不被人現了就急急走過來。他突然站起來一陣吆喝拍著響篙那幾只雞拍著翅膀連滾帶爬地跑向院邊的竹林。它們回過頭來現是虛驚一場時又故伎重演——
「親爺（岳父之意）今天沒去趕虎坪呀？」顏河義已經走到了堂屋前——
「是河義呀！今天沒上坡（干活）？」古八字從架在鼻梁的眼鏡上方看著走來的顏河義將書放在身後的石磨上欠了欠身子指著條凳說「那里坐。」——
「下午沒去。」顏河義拉過條凳在古八字對面坐了下來——
「有什麼事？」——
「我想請你看看仲江這兩年有什麼坎坷（災難）沒有？」顏河義將手中那疊八字單遞了過去——
「只看彭八字給大伯開那張就行了。」古八字撫了撫老花鏡邊翻邊找邊解釋。「彭八字講大公埋的地方是左青龍右白虎很好。但青龍山比白虎山矮墓地雖好卻是外不內晚房不長房。但墓歸白虎山靠外勝于靠內。」——
古八字翻到顏河義岳祖父古祖明那張說︰「從大伯的八字所推這些詩詞的意思是伯父中年日月無光全家五代單傳兒不送終子媳兩房早夭孫性剛直是非多；孫女外柔內剛其夫父母如流星兄弟似殘月。長外孫心慈面善卻生不肖之子……其子的判詞是︰——
高坡竹子平地長張家之子李家郎；——
東塘魚兒跳西塘韓信之子拜張良。」——
「你看看對老二是怎樣說的？」顏河義心里急切想知道的是仲江的判詞其他人此時他都不想關心。雖然多年前也請古八字念過當時沒在意而今早已模糊了——
「慢慢來。老二的判詞是︰——
似親非故貴人愛遇難呈祥吉星來。」——
「意思是說他一生沒有什麼坎坷了？」顏河義猶如孤身在黑夜行走突然看到了一束亮光眼楮一亮——
「金水傷官文章繡身弱財多財生災。」——
「這是什麼意思？」——
「說的是他寫得一手好文章。這財嘛在八字中既代表錢財也代表妻妾。比如錢財他是財源滾滾；這妻妾是︰——
有名無實把堂拜無頭無尾情意愛；——
妲妃纏身聲名裂雙鴻掠影費人猜。」——
古八字還未念完抬頭現雞在啄谷噢哈一吼隨後拍起了響篙——
顏河義跑到院壩也撿來幾塊土疙瘩擲向雞群。他一坐下又問︰「唉這些話都是過後方知。不知他今後運程如何？」——
「這個運程行得難好比破船下陡灘；——
豆腐用來做船底燈草用來做艄竿；——
縱使船兒打不破恐怕也要翻幾翻——
下去幾年走的是難運過了這個坎再往下看。我說河義呀你要給老二說說這————
人生猶如夢里眼名義好似引魂幡——
有一千想一萬有了錢財想做官——
任你稻谷千萬擔每日無非吃三餐；——
任你金錢有千萬死後何曾壓在棺？——
在生無非穿綢緞死後化成土一般；——
任你一生會盤算壽元盡了也枉然——
望鄉台上看一看陰陽相隔幾人還？——
人生猶如燈一盞輕輕吹動就不燃。」——
「麻煩您了親爺。我還要上坡去掰苞谷。」河義打斷古八字的話從他手中拿過八字單從懷里模出1o元錢遞給他「你拿去打杯酒喝。」顏河義不想再听他這些舊話一是他的話對此時的仲江已經失去意義；二是人人都懂這些道理人人都有「蛇吞象」之心；三是正如仲江所說如果人人都這樣想只有人人都去當叫化子；四是這些話他已說過多回比如**出事之後青龍鄉黨委書記晉成剛貪污受賄被抓之時他都說得搖頭晃腦的——
「河義這八字要是往年來看你給不算多而今1塊都不能要。」古八字將錢還給了顏河義——
古八字目光從鏡架上露出來看著河義木然地收下錢轉身緩緩離去的背影撫模著山羊胡嘆息著自語︰「這錢是索索人是豬啊唉！」——
古八字正在嘆息院壩的曬席又傳來一陣沙沙聲。他抬頭一看四五只雞又在那里悠閑地啄谷子。他站起身一邊拍著響篙一邊大罵著吃谷的雞——
（《豬朝前拱》第二章亂世之家1、街頭姻緣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