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騎軍 第八十八章張銳的判斷

作者 ︰ 風似刀

葉凌寒萬萬沒有想到,她心目中無惡不作的殺人魔王會說出這麼一番大義凜然的話。她一雙俏目仔細打量著張銳,仿佛要通過觀察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分辨出這到底是肺腑之言,還是冠冕堂皇的違心話。

「你懷疑我口是心非?」張銳知道她听不進去自己的話,于是又指指範明,對葉凌寒說,「你可以問問他,為什麼要從軍?又為什麼要在身殘之後繼續留在軍中效力?」

葉凌寒愣了一愣,然後把視線轉移到範明身上,但範明「恐怖」如厲鬼般的容貌,又嚇得她慌忙把目光移走。

張銳見她不敢直視範明的面目,笑了笑問道︰「你可知道,他這張可憎的面貌是怎麼來的?這可不是他天生的模樣!許多年以前,他的樣貌英武不凡,變成這樣,是因為在白堡一役中與敵人拼死相搏所致。在那場血戰中,我們失去了一千六百多名勇士,剩下的也都心懷死志,沒有一個想要投敵保命的。也許你要問,我們為什麼不惜舍命與敵殊死搏斗?」

見葉凌寒不作回答,他又說道︰「究其原因,除了軍人的榮耀感之外,便是所有將士都對大漢懷有一顆赤膽忠心。為了國家的安寧,我們不惜拋頭顱、灑熱血。難道我們天生不怕死?我們也有父母妻兒,我們也不想與親人們生離死別。但是。前線地將士們都親眼目睹過戰爭的殘酷,他們非常清楚如果戰火燃燒到自己的家鄉,會對親人們有怎樣嚴重的後果。因此,到了別無選擇之時,將士們都寧願舍棄自己的性命,也要拼死保護親人還有我們的這個大家庭地安全。」

「一旦有一天。當我們一直守護的事物不存在了,戰火將會四處漫延,屠殺也會比現在多上十倍、百倍,所有人都將生活在性命如草芥般的日子里,不僅自己的性命難以保證,就連親人們的性命也無法顧全。屆時,我們整個漢人都將面臨一場巨大的災難。我不想見到這樣悲慘的情景,所以我會傾盡全力阻止災難發生。為此,不惜雙手沾滿鮮血!」張銳的這番話說得比較隱諱,但在場之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涵義。

葉和、範明從未想過漢帝國會滅亡。忽听到張銳的這番言論,驚恐萬分。不僅是驚訝張銳會說出這番話,而是他們知道。如果真地出現張銳所說的那種情況,對自己、對家人來說,都是一場無法逃避的沒頂之災。

葉凌寒被張銳地一大篇言論,說得腦袋有些反應不過來,最初的那股沖動已全然消散。腦子里盤旋的全是一個想法︰瘋虎殺人,難道真的不是為了滿足他的獸欲?

說起來,葉凌寒對張銳的憎恨,是自小受其乳母影響。她的乳母,出身于大月州一個大戶人家。十余年前,大月州遭受災害。民眾聚而造反。乳母其父是一個民族主義者,便趁亂加入了叛軍。

那場動亂只維持了三年,便被漢軍鎮壓。乳母的父母、夫君都死于那場戰亂中。她當時身懷六甲被漢軍俘獲,後賣給了奴隸販子。她在奴隸營中生下的孩子,不久就病死。她本人則有幸被前來選奴隸的葉和看中,帶回家中成了剛剛呱呱墜地地葉凌寒的乳母。

葉凌寒的乳母把對自己孩子地愛全部轉移到葉凌寒身上,全心全意地照顧葉凌寒。但她對漢軍的仇恨刻骨銘心。始終沒有忘記。她經常背著葉和夫婦,對葉凌寒講述漢軍鎮壓反抗時的殘暴行徑。特別愛用後來崛起的瘋虎舉例。

就這樣,葉凌寒在乳母的影響下,從小充滿了「正義感」,認為漢軍地屠殺是傷天害理之事。對瘋虎這個殺人魔王,更是充滿了仇恨。

葉凌寒在家中深得父母溺愛。父母也從她平日地言語中,知道她對漢軍屠殺行徑不滿之意。但他們只是以為這孩子從小有仁慈之心,加上他們本身對屠殺之事也有看法,所以並未對她的思想予以糾正。只是叮囑她,不要隨意對外人表露出來。

今日葉凌寒听說瘋虎來家中探望父親,就一心想看看瘋虎生得何等模樣。她趁母親不注意溜到客廳外地偏門,悄悄向內觀望。

正巧听見父親在勸瘋虎不要殺錢立本,可瘋虎非但沒有听父親的勸告,反而說準備大開殺戒時。她頭腦一時沖動,就沖了出來,怒斥瘋虎的罪行。可她畢竟年幼,懂得的道理有限。被瘋虎貌似有理的這麼一辯駁,她便沒有話語反駁了。

葉和見女兒已經不再說話,連連向夫人使眼色,夫人趕忙拉著還在發呆的葉凌寒退出了客廳。張銳並未阻攔,只是微笑地看著葉凌寒母女倆離去。當他看見葉凌寒在離開屋內的一剎那回頭來看時,還對他揮了揮手。只是,葉凌寒對他實在沒有好感,最後之時,還瞪了他一眼。看樣子,即使是剛才的一番話,也沒有轉變她對他的態度。

「開遠侯殿下,今日實在是對不起了。」在妻女退下後,葉和又一次向張銳道歉。

「只是小事而已,葉兄不必介懷。不過我還有一事,要請教葉兄。」張銳像是已經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扶著葉和坐下。說實話,葉凌寒這個小丫頭的無禮之舉,並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殿下有事盡管問,下官一定據實回答。」經過一場虛驚,葉和的病像是也被嚇好了。身子也不如先前那麼沉重,也坐直了身子回話。

張銳又看了葉和一眼。問道︰「葉兄不知對錢立本這人知道多少,他為何要反叛大漢?」

葉和清楚張銳之所以給女兒說了那麼大一堆話,主要還是說給他听地。是讓他明白,其剿滅叛匪的態度和決心。

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敢不說實話。要是讓張銳誤會他通匪,罪名可就大了。于是。他便把錢立本的出身以及自己與錢立本之間的交往,詳細地說了一遍。

錢立本先祖本是羌人,聖祖中興漢室之後,便改姓為錢。其家族一直在青海郡金峰縣一帶定住,數百年來,成為了當地非常有勢力的一個家族。

葉和是在任金峰縣縣令時,與錢立本結識的。據葉和講,他初到金峰縣時,正巧遇到兩個部落為了爭奪一塊優質地牧場產生了矛盾糾紛。即使官府出面調停,雙方頭人也各不相讓。眼看兩個部落就要發生一場武斗。

這時,有官府小吏對葉和支招說,只要能請到錢立本出面調和。此事必然能夠圓滿解決。葉和本來不信,但除此之外已是無計可施,于是抱著試試的態度登門拜訪錢立本,請他出面調停。錢立本得知葉和來意後,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下來。

隨後,錢立本便把兩個部落的頭人找到家里來,當著葉和的面為他們調停爭端。本來兩個相互仇視的頭人,在錢立本的勸說下,終于化敵為友,最後還親熱得如親兄弟一般。都答應了錢立本的提議,即︰兩個部落共同使用那塊優質牧場。

通過此事,葉和對錢立本佩服得五體投地。事後葉和又听人說。錢立本從小就樂善好施,當地人無論誰家有了困難,只要請錢立本幫助,他都會義不容辭地全力相助。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了他的為人。都對他十分敬服。

錢立本俠義好施之名越傳越遠。其他一些郡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大名,誰家有了解決不了地困難。都會遠道來找他幫助。而錢立本也從來沒有拒絕過任何人,對每個前來求助的人,都竭盡所能幫助他們。由于錢立本樂善好施,錢家每年的收入地大部分都花費在幫助其他人上面了,所以自家日子反而過得拮據,吃穿都很簡樸。

葉和十分敬佩錢立本的這種俠義行為,經常去拜訪他。葉和在金峰縣當了五年的縣令,與錢立本結下深厚的友情,兩人甚至以兄弟相稱。後來,葉和調任到張掖城任太守時,兩人還是時常有書信來往。

兩年前葉和升任西平郡郡守,錢立本還親自登門道喜。今年六月底,當葉和听說錢立本聚眾造反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專門派人去詢問錢立本,在得到了他回復的書信後,才確認的確是錢立本反了。

說著,葉和命人把那封書信取來,遞給張銳請他看。張銳見錢立本在書信上寫道,這些年來各地干旱嚴重,牧草、牲畜大量死亡,前來求助他的人更是絡繹不絕。為了幫助他們,他散盡了家財,甚至變賣了祖先留下的珍寶,也只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眼看著鄉親、友朋一個個餓死,他深懷愧疚。

到了六月份,他听高先生說,青海郡有人把他散盡家財之事上報朝廷,說他此舉是在收買人心,為造反做準備。正巧,這時郡府要召他去開會,高先生說這是朝廷要拿他問罪。親朋、友人知道這個消息後,都勸他不如索性反了。本來他還在猶豫,而各地已有人在借著他的名頭實施了造反行動。書信地最後,錢立本寫道,事已至此,他也別無選擇,只能鋌而走險。與葉兄的一場情義,也只能就此了解,從此,各為其事,再見之時互不容情。

「錢立本所提到的那個高先生,葉兄可否認識?」張銳看罷書信,又問葉和道。

葉和想了想,回答道︰「錢府有食客上千人,下官在金峰縣時,並未听說錢府有個姓高地先生。可能是下官走後,他才投到錢府當的食客。」

「殿下,你覺得這個高先生可疑?」範明見張銳听完葉和的回答後深思不語,便問道。

「是的,很可能錢立本造反,就是那個高先生一手策劃地。」張銳點頭而道。通過錢立本地書信。他就敏銳地察覺到,錢立本造反是有人在暗中策劃好地。其中錢立本信上提到的那個高先生,就是第一嫌疑人。

據他所知,六月份正是高穎、賀若弼在大搞清理整頓吏治之時,各地官府都會開會傳達朝廷地這項指示。然而高先生卻對錢立本說,郡府內開會是為了要拿他問罪。其用意就十分的可疑。而後,各地又有人借著錢立本地名頭開始了造反,這說明也是有人早就安排好的。這樣一來,就逼著錢立本不得不反了。

「下官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剛才才勸殿下要謹慎而為。如果能給錢立本一個反正的機會,下官相信他會迷途知返的。」葉和見機,連忙又為好友求情。

範明點頭而道︰「如果這都是那個姓高的所為,錢立本是有些冤枉。殿下不妨試著派人與錢立本接觸一下,看看他的態度如何?」

張銳搖搖頭,對葉、範兩人說道︰「就算你我可以原諒錢立本造反有苦衷。朝廷也不一定原諒他。他即便投降自首,我們也沒有把握保下他的性命。不能保住性命,我想他也不會投降的。何況還有高先生等人在他的身邊勸誘。他就更沒有投降地可能。」

範明聞言連連點頭,認為張銳分析得很有道理。心想,換成是我,在明知投降是死路一條的情況下,也要拼命一搏。想必,錢立本也抱有這種心態。

然而葉和卻猶豫了一下,又對張銳建議道︰「殿下,如果下官親自去見錢立本,也許有可能勸他歸降。不過,這要保證他的家人和大多數人地性命才行。」

範明驚訝地問道︰「難道即使明知性命不保。他也會投降嗎?」

葉和黯然地點點頭,說道︰「錢立本這人一生都在追求大義,我想。只要他知曉其中厲害,為了家人、為了親朋好友,他會答應投降的。」

見葉和如此的推崇錢立本,範明對此人也深感興趣。甚至想親眼,看看這個追求「大義」之人。于是。也對張銳說道︰「殿下。屬下看可行。如果成功,我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平息這場叛亂。」

張銳也在心里權衡葉和這個建議的可行性。只是他認為,在眼下派人去勸降錢立本的可能性不大。因為,在這個時期叛軍無論在人數上,還是在形勢上,都出于優勢。這個時候派人去勸降,很有可能被對方認為是示弱的表現,從而更加激起斗志。而如果是在己方軍勢佔優勢的情況下,再去勸其投降,成功的希望則遠遠大過現在。

張銳把自己的觀點道出,葉和、範明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不再勸告。

在第二天地戰區會議上,李寬提出了一個剿匪計劃。李寬的計劃是,鑒于青海、鄯善、且未三郡的特殊地理條件,把三個郡中地大部分預備役調到南北方向的山口布防,以免叛軍越過昆侖山和阿爾金山逃竄到他處。

而後,怒火軍團的兩個步兵師,由東向西進行壓迫式進攻,飛騎軍前師在兩個步兵師的左右兩翼充當預備隊,飛騎軍游騎團則擔任偵查和堵截任務,西平郡預備役擔任後軍,負責佔領地的防務,全軍將叛軍向西面壓迫。

三郡地西面是浩瀚地海西沙漠,所以只要把叛軍逼迫到了沙漠邊緣地區,那時無論叛軍是逃入沙漠,還是轉身被迫與漢軍展開決戰,都是死路一條。

李寬的這個計劃,得到了大家地一致認可。張銳也是在心里暗自夸贊楊素有眼光,他推崇的這個李寬,果然不是等閑之輩,照著他的計劃,三郡叛軍將無從逃遁。

之後,範明和陳劍便按照這個想法,制定作戰計劃和開始準備糧草、物資。半個月後,當參戰各部和糧草、物資都已到位,範明的作戰計劃已經完成,張銳正準備宣布展開行動之時,朝廷的使節又到了。

這次到來的兩個使節都是張銳的老熟人,而兩人又分別帶來了兩份截然不同的旨意。面對,這兩個使節,兩份不同的旨意,張銳迷惑不已,到底應當遵從哪一份旨意?他又陷入了矛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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