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騎軍 第二章酒宴

作者 ︰ 風似刀

第二章酒宴

漢元789年8月15日,飛騎軍游騎團三營一連營門外。黃濤率領全連將士,列隊迎接新調來的連長。

八月,正值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太陽象火輪一樣綻放出烈焰,蒸烤著大地。營門外的空地上,百余名騎士分列營門兩側,面朝東方整齊地排列著。他們的衣甲早已濕透,毒辣的陽光,曬得皮膚幾乎欲裂。

黃濤站在隊伍的最前列,雖已是大汗淋灕,但仍保持著端正的站姿。黃濤出身世襲勇毅伯家族,因是家中長子,被立為家族世子。

勇毅伯家族封地在益州江陽郡,雖然在益州勇毅伯家族算不上是一等一的世家,但在江陽郡的影響力還是遠遠超過郡守。

黃濤自幼生得眉清目秀,而又聰明伶俐,還善于察言觀色,深得祖母和姑父的疼愛。黃濤六歲上學後,成績在學校一直名列前茅,先生們對他也是寵愛有加。

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就是從那時起形成,脾氣也日漸怪異起來。有時偶犯小錯,對旁人的規勸,自當是別人在嫉妒他,從來不肯接受。後來發展到對父母的說教,也是當面點頭答應,背後我行我素,從不虛心听取意見。

當騎軍軍官是黃濤幼時的夢想。最初影響他是其姑父,一個在他看來沒有什麼世家背景的騎軍高級軍官,能得到眾人的尊重,就連自己的父親也是對他客氣禮貌,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而後又是他的大姐夫,也是騎軍軍官,也同樣得到了眾人的尊敬。加之騎軍軍官平日穿的盛裝,又特別搶眼、威風,他不由為之向往。

從那時起,黃濤就開始苦練騎射功夫。數年後,他的騎射技術已經可以與家中的騎士相媲美,為此更加重了他的自傲心理。

報考大學時,黃濤向家人說明要考騎校,今後要從軍。世子從軍不是沒有先例,很多軍門世家的世子,都是從過軍的。如撫州衛公家族、吉州胡公家族、涼州涼公家族等等,也有一些世子在作戰時陣亡的例子。

但勇毅伯家族世子從來沒有從軍的先例,家族子弟均是進入官府,在仕途上謀求發展。而今黃濤卻要打破家族傳統,當然在家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可這時的黃濤已養成了獨斷獨行的性格,脾氣乖戾,就連祖母的話也听不進去。家人在多次勸解無效的情況下,只好答應他,私下又去找他的姑父揚義臣和姐夫馬士愈來勸說。

姑父和姐夫的勸解也是無用,他們甚至將騎校的難關夸大的數倍,想借此讓黃濤知難而退。但黃濤異常堅定,並說愚笨之人自然不容易過關,而以自己的能力從騎校應不費吹灰之力。

最後黃濤還是如願考進騎校,盡管在學習期間也吃過不少苦頭,但為了面子、為了今後能當軍官,他還是咬牙熬了過來。畢業後,黃濤對未來充滿期待,憧憬著能步步高升。

在姑父的幫助下,黃濤來到飛騎軍游騎團,當了三營一連一排排長。初始黃濤很滿意自己的地位,畢業就是副連長的職務,前途自然遠大。初到部隊時,他對待上級也很尊敬,對待同僚更加友善。

為了搞好關系,每到假日,他便會帶著排長們去二三十里外的小鎮聚會,所有的花費均是他付款。後來混熟了,有的排長去喝花酒,也是他掏錢。有時,他還會掏錢買些牛羊回連隊,給連里的騎士們加菜。

他是世子可以毫無顧忌的花費自己的俸祿,俸祿用完了還可以問家里要。這點,連里的所有人都不能和他相比。兩年以來都是如此,全連上上下下都對他頗有好感,認為他熱忱、耿直、義氣。

兩年後,本部連長調走。黃濤大喜,認為自己終于可以扶正了。可現實卻給了他一次沉重的打擊,軍團另外調了一位連長來連里任職。

心情沮喪的黃濤,不久發現新來的連長無論在那個方面都不及自己,于是心情由沮喪變成了憤怒。他開始聯合各排的排長一起與新連長作對,排長們平日得黃濤的好處甚多,又知道團長和營長是他的親戚,所以大多都選擇站在他這邊。

在與第一位新任連長作對時,黃濤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對著干。他指使連里各排對連長的命令陽奉陰違,有時連長囑咐無數遍的事情,就被黃濤的一句話給更改了。加之那位連長也知道黃濤的關系復雜,也沒有勇氣與黃濤翻臉,每次都選擇忍氣吞聲。久而久之,秉性篤厚的新任連長,在連隊里威信全無,心灰意冷之下,便申請調任了。

擠走了第一位新連長後,黃濤還是沒能如願。軍團隨後又調來了一位連長,黃濤心情由惱怒變為怨恨。膽子也越來越大,從一開始的陽奉陰違,發展到後來甚至當面反駁、修改新連長命令。

連里的人見他如此膽大妄為,也沒受到處罰,便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胡作非為。到了後來,三營一連成了黃濤的私家地盤,連里的所有人,都把黃濤看成是連長,對待任何新調來的連長都不屑一顧。

一連幾任連長,在他的擠壓下,均無法正常指揮連隊,不得不黯然離開。其中也有人向上級反映過,但在軍團派人來調查時,全連沒有一人說出真相。團里和營里也幫他遮掩,調查一番也沒有拿到他的任何把柄。這樣以來,便沒有人再願意來三營一連任職了。

十幾日前,軍團又發來新任連長的調令。黃濤開始也抱著輕蔑的態度,五任連長都擠走了,還怕你再派人來?來多少,這三營一連也是姓黃的說了算。

不過,等他了解清楚要來的人是誰後,心里升起不祥的預感。新來的連長是誰?是現在朝廷正在大肆宣傳的安渡橋猛士,是胡公家族子弟,是功授子爵爵位的功臣,對待這樣的人能當面頂撞嗎?

顯然不行。黃濤召集全連的排長來商議,並囑咐排長們不要向以前一樣,明目張膽的和這位新來的連長對著干,必要的面子功夫還是要做好的。

黃濤的想法是︰張銳是猛士,那麼他的脾氣自然不會好,如果惹他動了真怒,他不可能像以前幾位連長一樣選擇忍氣吞聲。如果事情鬧大,結果必是兩敗俱傷。

不過,張銳既然是猛士,他的心思就不會那麼細,只要面子上可以過去,這實際管理連隊,還不是自己說了算?當然,以後如果抓住了張銳的把柄,再整倒他也不遲,現今只能是以禮相待。

基于以上考慮,在張銳到連隊的日子,黃濤便集合了全連人,在營門外列隊迎接他。此時,他們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還沒見到張銳的身影。

又過了十余分鐘,遠處終于出現一隊飛馳而來的騎兵。「立正!」黃濤高聲命令,騎士們立刻挺胸立腰,端正身姿。

離營門還有幾十米,黃濤就看清楚來人中打頭的一人,是一位身材高大,黑須疤面的壯漢。知道此人應該就是新連長張銳了,只看他的身材和樣貌的確像是個勇猛之士,就不知道他的脾性是不是暴戾了。

來人正是張銳,他在兩日前見到了三營營長馬士愈。馬士愈給張銳的感覺是個老好人,說起話來輕言細語,態度和藹可親。談工作後,馬士愈又拉著他一起吃飯。

席間,更是將他的戰功夸獎了無數遍,似乎非常欣賞他。馬士愈也曾對他保證,會全力支持他接手連隊,並說十分相信他的領兵能力。當然,他也很有禮貌的道謝,說能在馬營長麾下任職是一件榮幸之事。

不過臨走時,張銳還是從馬士愈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擔憂。心想,他是怕我去找他的妻弟麻煩,才會如此熱情的招待我?也罷,看在馬士愈對自己禮敬有加的份上,只要黃濤不是太過分,就不與他一般計較了。但如果,黃濤是像傳說中的那般囂張,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惹怒我,誰的面子也不管用。

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想黃濤會如何的對待自己,只是沒有沒有料到,黃濤會帶領著全連人在營門外迎接自己。這和他听到的關于黃濤的傳聞相差甚遠。心想,也許真的是耳听為虛,眼見為實。

在未了解實際情況下,他不好輕易做出判斷。馳馬來到隊列前他飛身跳下馬,大步朝著隊列走來。

黃濤也迎了上來,行禮道︰「報告連長!屬下一排長黃濤,向您報到!」

「你好!」張銳也回了一禮,定楮向黃濤看去。只見黃濤二十余歲,雙目有神,舉止合體,唇上一撇八字胡,生得一副英武不凡的模樣。初見之下,對他的印象不差。

「長官,請允許屬下向您介紹各排排長。」黃濤客氣地引導張銳,向幾位排長站立的地方走去。

在黃濤介紹幾位排長時,張銳發現排長們對待他的態度都極其冷淡。又暗暗觀察周圍的騎士,見他們雖是面目嚴肅、肅立不動,但從他們不經意流露出眼神中,多少還是看出了一絲輕視之意。

介紹完排長之後,黃濤請張銳訓示。張銳揮揮手說︰「今天就到這吧。散了,改天再做訓示。」

「是!長官體貼部下。」黃濤面帶恭敬的向張銳行了一禮,然後轉身對著騎士隊列而道︰「長官不忍你們在太陽地站的太久,所以今天就不做訓示了。各排注意了,解散!」

進了營門,黃濤將張銳引到一處營房。一進房門,張銳就看見屋里擺著一桌酒席,幾位排長也隨後一起進來。黃濤先將張銳請入上座,又對幾位排長招手︰「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氣,都來入座。」

大家坐定後,黃濤便吩咐開席。連部的幾名親兵,依次將扣在菜盤上的蓋子取走。二十余樣菜花色齊全,做工精細菜肴將一個大圓桌擺放得滿滿當當。正中一個大盤揭開蓋子後,竟是一只烤全羊,色澤黃亮,隨著取掉蓋子,香氣四溢,誘人食欲。

「長官,您來連里。兄弟們很高興,所以略備酒菜為您接風。不過這里是荒野之地,菜也置辦得不夠精細,望長官勿怪。」黃濤取過酒壺,一邊為張銳斟酒,一邊說著。

張銳微微一笑說︰「沒想到連里的伙食會這樣豐盛,騎士們都吃這種菜嗎?」

這話,讓席上的幾位排長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黃濤面不改色,仍是一副笑臉,說︰「這桌酒席是我們幾個為了給長官接風,特意湊了分子錢,去請鎮上的廚子來連里專門做的。這也是兄弟們的一片心意,長官要是覺得不妥,我們下不為例就是。」

幾位排長也紛紛言道︰「是的長官,我們平日也是和連里的騎士一起吃飯,只是今日特例而已。」

張銳聞言點點頭,隨後端起桌上的酒杯。眾人以為他要敬酒,也一個個的端起自己前面的酒杯。

張銳將鼻子湊到酒杯前嗅了嗅,說道︰「說實話,我很喜歡飲酒。嗯!這酒一聞,就知道是十年以上的老窖。不錯,不錯,能在這麼偏遠的地方搞到這種酒,真是不容易。」

席上幾位听聞張銳贊酒好,都松了一口氣。他們開始還以為,張銳會不給他們面子,現在看來,他也是個好飲之人。既然喜好飲酒,自然不會掃興。

「還有這烤羊,從形色、香氣上就知道,味道一定不錯。看來諸位為了給我接風,是很費了一番心思。我在這里感謝諸位了。」張銳依依向席上的幾位點頭致意,像是非常滿意這樣的安排。

眾人紛紛客氣地言道︰「不敢,不敢。只是一頓便飯,只要連長吃好、喝好,就是給我們面子了。」同時,他們也更加地放松。有的甚至在想,看來這位新來的連長,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以後能將他一起拉去鎮上尋歡作樂,日子也會向以前一樣快活。

張銳的態度讓黃濤感到有些詫異。此前,他想過張銳可能會當眾翻臉,也想過張銳會拂袖而去,就是沒有想過張銳會如此客氣感謝他們。

要是張銳不買賬,他不怕。那樣幾位排長會再一次毫不猶豫地站在他這邊,與張銳作對到底。可張銳現在的表現,明顯是和自己一路人。今後該怎樣對待他呢?黃濤一時拿不定主意了。要是以後一直和平相處,他又不甘心久居人下。

正在黃濤猶豫之時,忽然張銳語氣一變,說道︰「可是,我自從軍一來,從未在軍中飲過酒,也從來沒有和部下吃過不同的飯菜,所以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這次只當是特例,我不會追究,下次在我的連隊里,不能再出現類似的事情。各位,我去和騎士們一起吃飯,你們慢用吧。但是這酒不能喝。」說完,張銳將杯中的酒倒在地上,放下酒杯,出門而去。

張銳的突然轉變,讓黃濤等人都愣住了。等張銳走了好一陣子,一個排長拍案而起,怒喝道︰「諸位,都看見了,這樣的人是給臉不要臉。我們還是得給他點厲害瞧瞧。」

黃濤抬眼,見說話的是三排長鄧良。這個鄧良平日最愛去鎮上作樂,自從他連里,鄧良的一切花費都是由他支付。鄧良也知恩圖報,在趕走幾任連長時,都是堅決的站在他一邊。在一連的排長里,鄧良可以算是他的第一心月復。

鄧良的話音剛落,又有兩三個排長也站起身來怒罵張銳不識好歹,其余的排長們也是臉色鐵青,氣憤之極。

「各位,各位。少安毋躁。」黃濤也站起身來,揮手制止住鄧良等人的叫罵。

「大哥!我們兄弟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氣?對這種自視清高的家伙,我們就應該早點趕他走。我們連只有大哥你來當連長,兄弟們才會心服,換誰來,他也是擺設。你們說對不對?」鄧良怒容滿面一邊說,一邊詢問同伙。

排長們紛紛附和道︰「對,除了黃大哥,我們誰也不認。」

黃濤心里暗暗歡喜,口里卻謙讓著︰「不能這樣說,軍團一直不讓我當這個連長,是因為我的能力還不夠,還不能服眾。這位新來的連長大家可別忘了,他是安渡橋的猛士,是非常有能力的。」

「呸!我看他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莽夫,不過是逞匹夫之勇。你們看看,為了成就他的威名,他的部下戰死了多少?對這樣舍棄部下,來換取自己功勛之人,我首先就不服。要是他以後拿我們去換他的功勛怎麼辦?難道我們也傻乎乎的為他去送死嗎?」鄧良義憤填膺地叫罵著,那個樣子仿佛是張銳把他出賣過似的。

「是!象他這麼自私的人,沒有資格來領導我們。黃大哥,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我們都听你的。」另一名排長猛地飲下一杯酒,把手中酒杯摔到地上,對著黃濤叫道。

「對!大哥你就說吧,我們都听你的。」鄧良也繼續鼓動著。

「對,對。我們都听你的。」其余的排長們也跟叫嚷起來。

黃濤見大家一致認為要趕走張銳,心中又暗自得意起來。莽夫就是莽夫啊!不到一天功夫,就得罪了連里的所有排長,你就是猛士又如何?部下都不听從你的命令,你就連個普通班長都不如。

黃濤揮手讓大家都坐下,對他們說道︰「諸位,這次我們還是按第一次的辦法去做。這幾天,他怎麼說,大家表面上還是答應著,下來後我們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這個周日,我請客,全連所有人都去鎮上,好好玩上一天。」

「好!就這樣辦!」又是鄧良首先附和。

「可是周日是不能所有人離營的,我們都走了,營地怎麼辦?他要是以此處罰我們呢?」一個膽小點排長猶豫地說。

「哈哈……全連人都離開了,看他能處罰誰!再說,我們走了,不是還有他在嗎?就讓他當一天的營夫,為我們守一天的營地!」鄧良不愧是黃濤的心月復,馬上就把黃濤的意思理解透徹。

「好!就這麼辦!」排長們都同意了,接著便發出嘿嘿的笑聲。仿佛他們看見了,張銳面對空營時的驚訝、憤怒和尷尬的表情。

黃濤冷冷地向門外看了一眼,心想︰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莽夫是怎樣處理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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