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啊孩子 正文 156申一楓思慮欠周詳,猛炒保衛鬧壞全行

作者 ︰ 肖遠征

話說深圳市民銀行的一把手、董事長申一楓到任也滿兩年了。這兩年來,他過得也不輕松。

原來,他之所以願意從比較好的局級單位的副職調到市民銀行任董事長,一是由副職提為了正職,升了官兒;二是由一個閑官變成了一個管得住事的主官。然而,在兩年多的實際操作中,當這官並沒有他想象的那樣寫意。後來,他打了幾次離開市民銀行的主意,都沒有走成。

他在九七年初來到市民銀行後,先裝了一回謙謙君子,模一模情況也就半年過去了。接下來,大刀闊斧地搞機構改革、調整人事布局。但是調來調去,也就是這麼些人,從外邊聘請吧,鑒于市民銀行的環境,好的不來,來的不好。有些是在原單位不得志,來了就要官兒當。當然了,你有水平,我打印一張紙,讓你過過官癮,若是行就繼續干下去,不行也是一張紙,把你撤下來,也未嘗不可。而有的是為了圖錢而登三寶殿的,也難怪,在國有專業銀行沒有多少用于拉關系的業務費用,但在市民銀行就不同了,每一個支行長都活像一個小財主似的,手中都握著一大塊業務費用,只要大筆一揮,要給誰給誰,瀟灑得很。就是第二年沒得做了,當了這種行長,也是曾經「瀟灑走一回,」沒有什麼遺憾的了。更有一些毛遂自薦找上門來的應聘者,雖然在原單位也是支行長,要跳槽到市民銀行來仍然當支行長,只是到了他們的頭兒要棄而不用或者有什麼經濟上的問題,說不太清楚的時候,來個一走了之,到了市民銀行又成了香餑餑。然而,選擇這些從外單位直接到市民銀行擔任高級管理職務的人多了,一個直接的效果就是沖擊著在位的行長們,讓他們心里產生隨時都有可能下崗的危機感;另一方面的不良反應是︰讓行內其他員工喪失了工作的動力。因此,客觀效果並不好。

申一楓主政市民銀行兩年來,市民銀行的各項指標沒有大的改觀,市里領導和一年一度的銀行股東大會並不見得滿意。而這時,申一楓每每看到市里直屬各局一把手出缺時,總是免不了與有關部門說項,請求領導高看他一眼,高抬貴手調動他離開這鬼地方。後來,市領導傳下話來,叫申一楓還是在市民銀行的工作上面多使勁,不要把功夫花在走門子上,以免耽誤了整合市民銀行的最好時機。換句話說,你連市民銀行都沒有信心搞好,還想到其它職能局當一把手?就是給你當,組織上放得下心嗎?

申一楓知道領導意圖後,心里也著實涼了幾個月,在冷靜思考自己的前途。後來他想︰「所謂把市民銀行的工作搞好,也是個沒有什麼標準的說法。這工作何謂之好,何謂之不好?我看不外乎幾個大類︰第一大類是指標體系,但是指標難看,可以配說明,就像我們過去搞農村工作一樣,增產了,總結好寫,話好講;但是減產了,一樣要總結,一樣要講話,那不就是︰因為我們及時采取了措施,使得損失減少到最低,仍然取得好收成。譬如,去年就是一個最好的托詞,因為亞洲金融風暴的影響,導致我行各項指標不盡如人意,但是還是取得了不俗的實績。對,就應該這樣說,關鍵是從哪個角度看問題。第二大類是務虛體系,如︰評精神文明獎,扶貧助困、支援老少邊窮地區,企業文化建設,這些要搞得有聲有色,多做輿論宣傳、提高曝光率。然後是走走場子,滿足關系人的需要。第三大類還是用人機制和對下級的控制。現在是要選擇好自己的班底,各支行行長和總行中層干部都要忠誠于我。這些人選定下來以後,支行內的事,就讓他們自己搞掂了。我在行里練練書法,打打太極拳,修身養性也未嘗不可。」

申一楓想到這里,不無得意,他對自己說︰「如果這樣的話,人事制度還是要來一個調整,要出台一些原則性規定讓大家好操作。」

申一楓對這些大的方略思索完之後,他那陰沉沉的臉上稍為松動了一些。然後,戴上老花眼鏡,看起了當天的《深圳特區報》。

過了一會兒,他在原單位任職時的辦公室主任打電話給他,說是因為對口扶貧,到了貴州黔南山區一趟,看到當地群眾的生活感受很深,那些年青的小伙子沒有事干生活很艱苦,幫扶小組準備安排500個就業崗位給山區對口就業,以增加造血功能,問老領導申一楓能不能消化部分人到市民銀行上班?申一楓一听,機會倒是一個機會,但是窮山區的孩子,講文化水平那是低的了,坐櫃台辦業務不適合,要在銀行消化,只有搞經濟民警,也就是現在講的保安這種崗位,一個行消化六個人,滿算下來,大約100來人。把他們招進來,人不多,但是影響卻不小,市民銀行為扶貧做了一件實事,可以在市里揚名立萬。何樂而不為?

于是,他在電話里對他的老部下說︰「可以考慮,要男的,只能在行里當經濟民警,也就是搞保衛工作。」

他的老部下說︰「那就這樣說定了。我落實了人員名單後再到你行里拜訪你?不過這事,時間很緊的,你那邊要騰好崗位,不然,人到了沒有地方去,吃、喝、拉、撒就成了問題了。」

「好,沒事。」申一楓矜持地小聲說道,然後,放下了電話。

1999年的四、五月間,在我國的現實生活中也是不平靜的時期。

先是北方一個偏僻小城當過售貨員的離職人員李*志原擬圈錢為目的搞起的一個民間氣功團體,在慘淡經營了十余年後,采用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在用會員的錢把自己灌得大肚肥腸之後,溜到了美國,與國際**勢力相勾結,利用人們希望借助氣功強身健體的迫切願望,在全國各大中城市搞起了神乎其神的、宗教色彩甚濃的堪稱邪教般的有組織活動,他們不是以強身健體為目的,也不再滿足于向受眾要錢、要物、要色相——向教主獻身,而是以蒼天的主宰自居,公然鼓吹推翻國家政體,要請這個李教主坐鎮江山,發號司令。

中國政府警惕地注視著事態的發展,一系列對應措施呼之欲出。

緊接著,1999年5月8日,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軍隊在轟炸南斯拉夫的時候,順手牽羊,用精確制導導彈把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炸了。下午,听到消息的國人尤其是以大中專學生為主的年青人,群情激憤,紛紛上街游行示威、抗議美國人的野蠻行徑。一時間,舉國上下,各大中城市的大街小巷和廣場,抗議美國政府踐踏國際關系準則的人流越來越長。這雖然是一次愛國情懷的宣泄,但是,數以十萬計的年青人不斷涌上街頭,也對社會生活和人身安全構成不小的壓力。中國近三十年的建設成就的成功經驗,就是正確把握發展、改革、穩定三者的平衡點。其實,如果沒有穩定的社會環境,要發展、要改革便是一句空話。

大使館被炸導致學生上街,讓原本對法*功問題而高度關注的政府部門的神經繃得更緊了。

在深圳也不例外,深圳兩所大學的員工和學生開始走出校園,陸續來到深圳體育館進行集會。這時,深圳的所有警力都往基層派出所下沉,並在體育館周邊的居民區和市政府附近派出大批干警待命,以防範突發事件的發生。

恰恰在這時,市民銀行董事長申一楓的腦海里孕育了數天的狂炒全行經警保衛人員的計劃付諸實施了。他找來人事教育部許光、監察室葉工和保衛部王亞夫等三個部門的頭兒,如此這般地面授機宜,這三個部門便馬不停蹄地把申董事長的意圖毫無保留地貫徹起來。

由于王顯耀住院去了,湖貝支行副行長陳作業正在自己的辦公室召開以自己為主導的第一次行務會。

會議開始的時候,只見他看了與會人員一眼,躊躇滿志地說︰「王行長不在,這是我第一次主持中層干部開會。我希望大家要像支持王行長一樣支持我。尤其是老夏,我們行的‘兩清’工作在去年取得了很好的成績,今年的開局也不錯,老夏你要加把勁,支持我,把清收工作搞上去。」說完,看了看夏天。

夏天听到陳行長說到自己,抬起頭,看著他把話說完,然後點了點頭。

這時,陳作業繼續說道︰「今天的會議有幾個內容,一是傳達深圳市委負責同志關于取締法*功邪教組織的口頭講話,二是當前工作安排。三是關于支持貴州山區扶貧工作的問題。」

陳作業對會議作了提綱挈領的歸納後,繼續說︰「我講第一個問題,大家不要做筆記,我們到總行听傳達也是不能做筆記,據說市里講這個問題時也是這樣。……」

于是,大家就坐著靜靜地听陳作業把法*功的性質,它對參與者的危害,對社會的危害,中央的決心等方面講完,然後,大家討論了一回。

對于第二個議題,陳作業反復強調︰「王行長在,要支持班子的工作,王行長不在,更要支持他的工作,讓王行長安心養病。」接著,他對上個月各部門完成任務的情況做了分析通報。

「我現在講第三個問題,這事對老夏來說可能不是好消息。」陳作業說。

夏天問︰「什麼事與我有關?」

陳作業對夏天說︰「與經警夏征有關。總行保衛部根據監察室近親回避的規定,通知我們行的經警里面,夏征和周天真要離開市民銀行。監察室的書面通知說,夏征是老夏的親屬,而周天真是王行長的親屬。」

夏天說︰「誰說夏征是我的親屬?只是當初因為許主任要人頂崗,打了一個電話給我說,看有沒有合適的朋友的小孩呀什麼的,來行里當經警,也算支持她的工作,我便找了夏征來。」

許愛群紅著臉說︰「夏征親口告訴我和其他經警,說你是他的叔叔。」

夏天想︰還是夏征年輕,著了別人的道兒,也許是因為攀了親屬別人不敢欺負的原因。但事到如今,也是沒有辦法的了。便說︰「他既然這樣說,那就隨他去吧!」

陳作業看到夏天不太高興,對他說︰「我再跟監察室了解一下,看怎麼一回事。」

然後,他繼續對大家說︰「總行決定支援貴州貧困山區扶貧,接納了100名大山里的窮孩子到市民銀行當經警,而給他們的待遇也比現在的經警低,每個月800元工資。這樣一來,原來的經警就是多余的人了,要裁掉100人,第一批先離職60人。這事一是大家要知道,二是要幫行里一起做工作,不要出什麼事情。注意不要幫倒忙。」

夏天恍然大悟,原來是有點長江後浪推前浪,不得不要了新人換舊人的意思,哪是什麼近親回避?不是近親的也要走人呢!

會議開完後,陳作業說︰「許主任和老夏留一下。」

許愛群和夏天留下來後,陳作業說︰「你兩人是支委,王行長住院了,要發揮好帶頭作用,幫我把支行的各項工作搞好。明天董事長約我談話,回來以後大家要大干的了。」

許愛群說︰「陳行長放心,我們保證听從陳行長的號令。」

陳作業說︰「老夏,夏征離開支行的事是大勢所趨,不是針對一個人的,你不要有什麼意見。」

夏天解釋說︰「夏征的確不是我的佷子,是同一村人。只是因為一個村都姓夏,按輩份來排,我算長一輩,俗話說︰‘大的哥,長的叔,’叫我一聲叔叔也沒有什麼錯誤。我與他的父親曾經在一個學校一起當了一年老師。行里要怎麼整就怎麼整,我沒有什麼意見。」

陳作業又說︰「你管的清收那攤,要加大力度,爭取早出、快出成果。你要像支持王行長一樣支持我,在這些工作上擔起責任來。」

夏天說︰「我盡力而為。這個星期我要到寶安區新安鎮流塘村的汪氏公司的抵押物和龍崗區平湖的揭鵬公司的抵押物所在地看一下,還要去一趟廣州,看看港中億的抵押物,把拍賣的事落實下來。」

陳作業說︰「你全力去辦,有什麼要我支持的盡管說。」

夏天又說︰「啊,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匯報一下,這次總行信貸大檢查,我們行的信貸管理工作被評為前五名。」

陳作業說︰「管理方面的事,有你在那里把著,我放心。」

後來,夏天回到辦公室,思考陳作業的講話,好像他接手湖貝支行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看他那神態也有點十個指頭撿田螺——十拿九穩的樣子。

「是不是總行已經授意他了呢?」夏天在問自己。

話說市民銀行要炒掉三分之二在職經警的方案一傳達,立即在各行的經警中炸開了鍋。經警一般比較年輕,文化水平比較低,但是他們的活動能力卻不可以小看,也不知道是哪一個支行的經警牽的頭,不到一天時間,全系統被炒的經警的花名冊、聯系電話就已印制成冊,而且發至每人一本。接著,各行被炒者中派一個代表,在蓮花山公園的草坪上開了第一次行動會議,大家決定同進退、爭權益。並不惜六十人齊刷刷到市政府請願靜坐,讓市長為他們主持公道。他們說︰「沒理由的,剛剛簽下一年的合同,說不讓做,就要卷被蓋走人,市民銀行又不是破產了,不要保安了。把做得好好的炒掉,換一批頭發還沒有長齊的小孩子來看銀行。這是什麼世道,一點法制觀念都沒有!」

下午,陳作業和許愛群逐個找準備解聘的夏征、李明、周天真等人談話,輪到夏征時,這個年輕的愣頭青,竟然拍台子瞪眼楮與陳、許兩人對罵起來。陳作業沒有辦法,打電話叫夏天過去調解。

夏天因為總行將夏征以自己的近親的理由離職,心里也不是很舒服,到了陳作業辦公室,稍稍勸了幾句,叫夏征有話好好說後,當著三人的面說︰「你們都听著,夏征是我應許主任的要求找來行里頂班的,擔保人不是我而是他的哥哥,有什麼搞不掂的事,你們跟他哥哥聯系;他也不是我的近親,我介紹他來了行里用不用,用多久,都是你們雙方的事。」說完,走了。

陳作業一臉茫然地看著夏天離開。

他們與夏征的談話結束後,陳作業又把夏天叫到辦公室,對他解釋說︰「我也是昨天接到通知去開會,總行就突然派人來上班。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搞的。」

夏天說︰「陳行長,夏征真的不是我的近親,我是四代單傳了,如果講得親近一點,他家是我們本大房人,就是我們一個大客家圍屋24戶中人。」

陳作業說︰「不管怎麼說,你還是要幫助我做工作。」

第二天晚上,夏天把夏征約到自己家里,詢問他的想法,夏征一改過去很怕夏天的樣子,侃侃而談,說準備與李明一起,向總行打報告,要求給足三年的加班補助。又說市民銀行違反勞動法,不履行合同義務,中途無故解約,要到法院告他們,雲雲。

夏天听來听去,不像夏征講的話,便問道︰「你們這些被炒的人,在行與行之間是不是有聯系?」

夏征說︰「我們都聯系上了,還發了科機通訊錄,只要科機一留言,大家就要到指定的地點集中。」

夏天又問道︰「最近一段時間,有誰問過你,或者你跟誰說過,我是你的叔叔?」

夏征紅著臉,許久才說道︰「我只跟李明說過。」

夏天說︰「你在入行的時候,我叮囑過你,深圳很復雜,不要對我和你的關系大加渲染,盡量少說,而你呢?還更進一步說成是親叔叔了。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呢?」停了一會兒,又問道︰「許主任問過這事或者叫你填了什麼表格之類的東西沒有?」

夏征說︰「她以前問過。」

夏天說︰「問題就出在這里,現在總行監察室都說我倆是近親。你呀,還是要平心靜氣,接受這次教訓,以後在社會上混,要謹慎一點。」

話說夏征到湖貝支行當經警的時候剛滿十六歲,幾年下來,也還不到二十歲。因為年齡小,剛入行時,常常受到比他老練得多的同事欺負,而此時,他也發現全行員工對夏天十分尊重,于是,他就捧著夏天的招牌以自保。誰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回竟因他自己說了與夏天是叔佷關系而被先行解聘。

這天上午,被市民銀行第一批先行解聘的六十名經警(保安)全部擠進市民銀行人事教育部辦公室和門口走廊上,異口同聲質問人教部總經理許光︰「我們干得好好的,也簽了合同,為什麼被解聘?市民銀行這樣胡亂解聘,對我們怎麼補償?」

人們看那情景,就像菜市場上搶購新上市的蔬菜一樣,人頭涌涌,恨不得先得為快。小的倒是覺得還有一個更為恰當的場景能夠形容個中全豹,那就是1992年8月9、10兩天深圳發售新股認購抽簽表時,那每一家專業銀行營業網點前萬顆人頭涌涌,任憑維持秩序的武警戰士和公安干警聲嘶力竭的叫喚,就是沒有辦法控制狂躁的人流,最終釀成了國內外知名的不良事件的那一幕。——讓人看了著實害怕。

話說人教部總經理許光被堵在辦公室里想出出不來,講話別人听不見,口干舌燥想喝點開水也成了很大的奢望,就連呼吸的空氣也是渾濁的,流動著一股濃濃的汗酸味,在初夏沉悶、潮濕的季節里,讓他感到陣陣惡心。

在這樣喧鬧的環境下呆了半個多小時後,許光終于用他那已經沙啞的聲音說︰「請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你們的要求,我听懂了,我向行領導匯報研究後答復你們!能不能讓我出去向行長匯報?」

這時,經警中傳出兩種聲音︰「叫申一楓那瘋子站出來!怎麼躲在小便處不敢見人?」「你們不答復我們,我們就不走了!」

吵鬧到後來,他們最終還是讓出了一條道,讓許光到了黃鹿行長的辦公室。這時的許光好像有點虛月兌的樣子,到了行長室,二話不說,拿了一個一次性塑料杯子,在飲水機旁連干了三大杯冷開水。然後搖了搖頭,對黃鹿說︰「黃行長,你看這事怎麼整?」

一向嘴快鼻快的黃鹿說︰「我也說申一楓把這事做得太急了!事前沒有跟我說,就下了文件。你先說說,這事應該怎麼整?」

許光說︰「我看開一個緊急會議還是要的,不要搞出更大的事情來。」

黃鹿說︰「我剛剛叫陳韻打電話到老申辦公室,他還躲起來了。這樣吧,下午召開一個緊急會議,叫支行一把手、總行人教、監察、工會、保衛和在家的副行級干部參加會議。陳韻負責通知,你負責向那60人說我們下午研究他們的問題,叫他們回去!」

黃鹿這一招還挺靈,許光回到人教部對經警們一說,他們雙手一舉,做出勝利的手勢、嘴上吐出「耶!」的一聲,便宣布︰今天的行動到此為止,明天的活動等科機通知。

許光看到他們作鳥獸散的舉動,搖了搖頭,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氣。然後,一重重地坐在沙發上。

當天下午,市民銀行召開了緊急會議,並一直開到晚上的八點,大家發表了很多看法和建議。但是,因為申一楓沒有來,也就沒有決議文。黃鹿要求各支行從晚上開始,還是要做這些人的思想工作,不要出亂子。

湖貝支行的陳作業參加完會議回到家里,馬上給夏天打電話,要求夏天協助勸勸夏征。他說︰「夏征火氣很大,想跟我打架。」

夏天說︰「我幫你打個電話給他哥哥,看怎麼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正當被炒經警仍在總行鬧得正酣的時候,躲在家里的申一楓又出怪招,簽發了一個文件,該文件對調崗人員和經警、保安員的待遇做了規定。其中,經警人員從原來的1300元降低到800元。這樣,算是比原來降低了40%。文件精神一曝光,立即引起不在第一批炒魷魚之列的員工的不滿,他們的第一個舉動,就是支持被炒經警繼續鬧事。鼓動他們與總行對著干。

一時間,市民銀行風生水起,好不熱鬧。這一天,六十名經警一個不拉的到總行鬧了一個上午。中午時分,總行保衛部打電話通知各支行行長,要求他們︰將各行的人帶回支行,分別做工作,來個各個擊破。並要求晚上回到總行參加緊急會議。

卻說陳作業把周天真、夏征、李明三人領回湖貝支行,分別做他們的工作,言談中不乏區別對待、各個擊破的意圖。其中一個內容,就是分別問周天真、夏征︰「還願不願意繼續干?」

周天真表態說︰「願意繼續干。」

而夏征雖然年青,但考慮到曾經在被炒人員集會的時候听到大家要同進退的說法,不敢作主,答應考慮一下。當天晚上,他到了他哥哥處征求意見。他哥哥打了一個電話給夏天,夏天說︰「我不知道陳行長說這句話的動機是什麼,銀行的經警不是普通保安,是佩帶槍支上班的。這樣跟上面鬧過的人,一般是不會留的。過去,行長跟我暗示過夏征的情況,好像不是很滿意。不在銀行干也好,以免日後出事。」

夏征的哥哥听了夏天一回勸,同意夏征作離開銀行的打算。于是,夏征便考慮與其它準備離開銀行的經警一起,只為爭點自己的權益向上面討個說法。

卻說慣弄權術的申一楓因為炒經警而鬧得滿城風雨,也出乎他的預料之外。但是,他是一個不肯認輸的主兒,了解到經警一個勁地往總行跑,他干脆呆在家里來個隔岸觀火、搖控指揮。

話說申一楓的大學生年代,踫上了*運動,他很快便成為經風歷雨的紅衛兵干將,多少有點擔當起隊伍中的軍師角色。這回看到行里經警起事,讓他勾引起對當年*亂象的回憶。他在心里想︰「亂了敵人,鍛煉了群眾。」

這天上午,申一楓仍在家里考慮晚上召開各支行一把手緊急會議的對策。後來,他打了一個電話把保衛部總經理王亞夫叫到家里。如此這般地交辦王亞夫用上諜報手段,要在第一時間知道對手在想什麼,然後采取相應對策。王亞夫回到行里後,便對保衛部的同事也是如此這般地布置起來。他們分別在幾個行的經警中暗立樁腳,形成一個眼線網,要求這些眼線了解到被炒員工科機響起的時候,模清他們行動的內容,要在第一時間秘密向總行保衛部單線報告。

晚上九點鐘,就在總行緊急會議還在召開的當口,保衛部總經理王亞夫的科機響個不停。主持會議的黃鹿不高興地問︰「開會期間,誰的科機沒有關?」

王亞夫說︰「不是,黃行長,我這是工作科機。」

黃鹿反問道︰「誰的科機、手提不是工作用的?」

王亞夫看來解釋不通了,馬上站起來,走到黃鹿的座位旁,把科機留言壓出來,讓黃鹿親自看。黃鹿手拿科機,努起嘴,睜大眼楮,只見留言寫道︰「同事們,明天上午九點,大家準時在大劇院斜對面的*畫像廣場集中,然後游行到市政府門前靜坐。」

黃鹿看完,先前對王亞夫的不滿沒有了,隨口說了一句︰「哎!我的媽呀!搞出名堂來了?」

黃鹿看到王亞夫回到了座位上,半開玩笑地對大家說︰「諸位,我們的王總利用007的內線情報,了解到了‘階級斗爭的新動向’︰我們這些老同事的活動要升級了,明天不來打擾我們了,因為我們不夠檔次。他們要找市長了,大家看如何是好?」

與會人員听到黃鹿調笑式的講話,哭笑不得,靜待了一會兒,覺得申一楓在經濟補償方面沒有松口,說什麼都是白說。只有一條行得通,就是抓緊回去,動員這些經警的擔保人、關系人一起做工作,爭取他們明天不要上街。

參加會議的陳作業待會議一結束,便再一次把電話打到了夏天家里,通報總行會議精神,還是請夏天把話帶到,要求夏征不要上街。否則,公安局已經做好了準備,可能要抓人,雲雲。

夏天說︰「我與他父親聯系過,應該不會出大問題。但是夏征年齡輕,他們現在每天究竟搞些什麼活動,我搞不清楚。」

夏天雖然這樣說,但在放下電話後,還是馬上與夏征的哥哥取得了聯系,叫他叮囑夏征參加集體活動時不要太極端,要注意分寸。請他一定要說說他的弟弟,以免出事。

話說這些經警果然在第二天上午的八點多鐘就三五成群地出現在深南中路荔枝公園南門的*巨幅畫像下面游蕩。他們也很好集中,不用誰介紹誰,為什麼呢?因為他們每人身上穿的統一的經警制服,就是聯絡的標志。不到半個小時,畫像廣場已經聚集了四十多人。

這時,為了因應學生抗議美國暴行而上街游行,防範可能產生突發事件而下沉到深圳市政府周邊的便衣警察,看到廣場出現了異常情況,便走上前來問道︰「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其中一個經警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們是哪個單位的,你管得著嗎?」

這位警察掏出了警官證,對他們說︰「我是警察,負責這里的安全。請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要干什麼?」

原先那個經警說︰「我們又沒有犯法,人民警察愛人民。警察我也不怕。」

這時,另一個經警把他推開,對警察說:「我們是市民銀行的,今天準備到市政府去,找市長評評理,不會佔用你這個地方太久。」

他們說話這陣子,也就到了九點鐘了,廣場上的人越聚越多。這警察一看可能出問題,馬上向市公安局內保部門報告。而市局內保處其中一個職能就是主管金融機構的安全保衛工作,該處負責人接到報告後,撥通了市民銀行保衛部的電話,指名道姓地要保衛部總經理王亞夫接電話,王亞夫拿起電話後剛說了一句︰「你好!」對方便說︰「你們市民銀行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安排上百個經警去保衛市長的安全?」

王亞夫說︰「處長,你誤會了。」

對方說︰「我誤會什麼?」

王亞夫說︰「他們是自發走上街頭的,不是我們安排的。」

對方說︰「他們有工作不做,為什麼要到街上去?我告訴你︰你要把我們公安局的意見給你們行長說清楚,不要哪壺不開提那壺。我們公安局的所有警力,現在全力以赴應對美國人轟炸我駐南使館和法*功問題而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沒有警力考慮幫你們解決經警鬧事的問題。請你們的行長親自出馬,把廣場上集中準備到市政府請願的人,馬上帶回行里給他好吃好住。我打過電話後,出了什麼問題,你們行自己擔著。」

王亞夫說︰「是!我這就向行長匯報,馬上把他們帶回來。」

放下電話後,王亞夫三步並作兩步,近乎有點小跑似的來到黃鹿辦公室,向他匯報被炒經警到市政府請願的信息,和市公安局的要求。

黃鹿听後說︰「我也沒有什麼招,申一楓又不出面,又不松口,什麼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這個處境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你用我辦公室的電話,打個電話給申老頭,說要出事了。他是法人代表,天塌下來有他這個高個子頂著,我才一米六五,砸不到我,問他怎麼辦?」

于是,王亞夫唯唯諾諾地打通了申一楓的電話。

申一楓听後,感到事態的發展終于影響到自己的仕途了,這比什麼都重要。不得不對王亞夫說︰「你和黃行長要不惜一切辦法,把參加游行靜坐的人先帶回來,總行解決他們的午飯。答應他們︰明天上午一次過解決他們的問題。」

這樣,黃鹿交辦王亞夫、許光馬上到已經在深圳市委、市政府門口,要把在那頭開荒牛雕像旁邊靜坐了十來分鐘的經警們如數帶回市民銀行總行。

正在這時,深圳市政府總值班室主任,把電話打到了市民銀行行長黃鹿辦公室,秘書陳韻剛剛說了一句︰「您好,我是市民銀行行長室。」

對方說︰「我是市政府總值班室,請黃鹿同志接電話。」

陳韻說︰「好的,請您稍等。」

黃鹿接電話後,著實被總值班室主任說了一通,說他們缺乏政治敏感性和全局觀念。要求他們在十點三十分以前,不管采取什麼措施,都必須把自己的人帶回去。

黃鹿不敢怠慢,忙說;「我已經布置下去了,馬上就把人帶走。」

……

話說申一楓為了撈取自己的政治資本,不顧剛剛與經警簽了一年的勞動合同,提前解聘他們,鬧出事情後又故作矜持,不願意務實地解決問題,終于讓市政府不能省心了。而市委、市政府門前的深南中路是一條嚴管路,不少攝像頭聯接著內保部門的監控室,市民銀行經警游行、靜坐的一舉一動也在監控室的顯示器中反映並記錄了下來。

市政府總值班室打電話給市民銀行後,申一楓意識到炒換經警這件事操作下來,與自己當初做政治秀的願望相去甚遠,有點事與願違了,便以弄權者慣有的看風駛舵的本領,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前倨後恭,著手處理起善後事宜來。這樣,他親自主持了市民銀行在狂炒經警後連續第四個晚上,也是最後一次的緊急會議。

在這次會議上,終于定下調子︰明天上午,總行正式答復︰每一個被提前終止合同的經警一次性的補助由原來設想的每人1800元,增加到15000元。也就是說,這個金額已經等于︰當事人在剩下的合同期限不用干什麼活,而工資照樣支付,而且提前一次性支付完畢。而一年的工資付完後,你愛干什麼干什麼去。這樣,市民銀行一次性付出了90萬元,比原設想多付出80萬元。也就是說,用可以請100個貴州山區的窮孩子在市民銀行干一年的工資含量處理了第一期被提前解聘的60名員工的善後工作。接下來第二階段要炒的40名經警也按此辦理,全部事情處理完要多花132萬元。

那些領到錢的經警們,在市民銀行大樓廣場上興奮地說︰「這申一楓龜孫子,就是欠揍!早是這樣,也不用我們忙乎幾天,害得我們幾個晚上的覺都睡得不踏實!」

還有的說︰「申一楓不得人心,市民銀行肯定栽在他的手下,他注定是歷史罪人!」

看官听說︰申一楓為了自己的政治秀而心血來潮,上演的這一出扶貧鬧劇對他來說並不合算,市場民銀行無端端地多花132萬元不說,就是對他個人也是一次不小的損失。首先,在市民銀行內部,原來只有行處級干部知道的申一楓大權獨攬、剛愎自用、任性胡為的特征和劣根性,經此一鬧更加表面化、公開化了,讓不少普通員工所見識。這樣,使這個原本在普通員工印象當中通常不拘言笑、頗具親和力的謙謙君子,失去了往日的魅力。其次,這一事件在造成一定社會影響的同時,也讓市里的領導認為市民銀行的主要負責同志,缺乏政治敏感性和掌控大局的能力,難當大任。而當這種認知慢慢在領導層形成主流意見的時候,任憑申一楓縱使每天上演一回秀,把自己打扮得比七仙女還漂亮,比董永還執著痴情,也是枉然,在官場上只能拾級而下了。

哎呀,不要怪誰!要怪只能怪申一楓自己空有滿腦子心計,奈何與深圳的現實不太搭界。深圳畢竟是講業績的地方,你秀得再好,就是秀不出成績來,當然不能算作什麼好鳥。這樣說來,還真應該埋怨申一楓自己過往當閑官當得太久了,不用靠自己勞作,就能混個肚大腸肥。真是應了武漢臣的元曲所雲︰

教你當家不當家,及至當家亂如麻。

早晨起來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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