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啊孩子 正文 109廉政展覽應該參觀,反貪局長大會發言

作者 ︰ 肖遠征

「咚、咚。」韓小妞在夏天辦公室的門上敲了兩下,走進來對夏天說︰「經理,這是總行九八年度經營工作會議文件的征求意見稿,行長原來叫許主任寫的,寫好後交給王行長看了,王行長不滿意。對我說,叫你以支行的名義重新寫一個,這兩份原件都給你放著。」

夏天微笑著拿過韓小妞手中的文件,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這時,韓小妞說︰「我的差交完了,啊?行長要打就打你的了,啊?」說完,離開了夏天的辦公室。

夏天想,行長也真的會擠時間,按照部署,我作為在敏感崗位上的工作人員,這幾天還要參加市檢察院組織的兩次活動,一個是在市博物館舉辦的《廉政建設成果展覽》,要求支行中層以上干部和全體信貸人員參加;另一個是在深圳會堂召開的全市銀行的行長、信貸科長的「反貪教育大會」。而總行經營工作會議期間,信貸專業也有一個專題材料是一定要準備的,這是自己必須重視的。而要做好這個材料,有幾個項目調查還得在動筆以前完成。這樣,時間就有點緊張了。

夏天自嘲道︰「這就是鄉下人說的,多學兩門手藝,多餓兩頓。」後來想想也不太恰切,倒像是人們嫌上級管得寬而說的埋怨話︰領錢少,管事多。

他對自己說︰「哎,湊合著做吧!」

話說參觀深圳廉政展覽那天,湖貝支行的中層干部和信貸部門的人員傾巢而出,開了幾部車來到位于市委旁邊的深圳市博物館參觀《深圳市廉政建設成果展覽》。該展覽作為深圳市委、市政府精心組織的廉政教育的一個手段和形式,花費了政法部門的大量心血,組織了深圳成立特區以來的廉政建設的正、反兩方面大量的圖片和案例,內容十豐富。

前來參觀的人們每每參觀展覽完畢,走出大廳,心里都很沉重。

夏天他們看完展覽後,心情也輕松不到哪里去。當他們來到大廳出口的時候,看到五、六個檢察官擺開了一張長條桌,里面擺著一本書和簽字本。這本書是海天出版社精裝出版的《深圳反貪啟示錄》,其內容涵蓋了「求實探索篇」、「大浪淘沙篇」。前者是從理論與實踐的結合上探索在建設深圳特區過程中,在改革開放的大環境下,針對廉政建設帶有傾向性、普遍性的問題,結合案例開展調查研究,而上升到理論層面的文章;而後者則是一個個觸目驚心的真實案例,有些還是剛剛查處結案的新案例。

在「求實探索篇」里,有一篇《伴金需戒黃金夢》——析深圳金融系統貪污賄賂犯罪的特點和原因的文章,夏天粗略地翻了一下,覺得寫得十分中肯,分析金融從業人員犯罪的特點和原因都是言簡意賅,切中要害。

夏天想,這本書無論從哪個角度上看,都極具收藏價值,也有很好的教育意義。于是,掏出90元,現場購買了一本。當夏天辦理完購書手續後,兩位身穿制服的檢察官走到夏天跟前,好奇地問道︰「先生,請問你這是個人買書,還是代單位買?」

夏天看了他們一眼,笑著說︰「個人買。」

其中一個檢察官又問道︰「請問你是從事什麼工作的?」

夏天從口袋里拿出兩張名片,分給兩人,說道︰「我從參加工作以來,一直在敏感崗位工作,很需要這方面的書籍,通過學習增強抵抗力。」

兩位檢察官看著夏天的名片,听夏天說完後,熱情地說︰「請您在這個留言簿上留言。」

夏天來到辦公桌前,接過檢察官拿來的留言簿,認真地寫道︰「看了深圳市委和政法部門舉辦的廉政教育展覽,心里很沉重,受到了教育。作為長期從事經濟金融工作,並在敏感崗位上工作的一員,但願能做到警鐘長鳴。為此,喜得一本好書《深圳反貪啟示錄》,期盼自己能做到︰常在河邊站,就是不濕鞋。」

夏天寫完,與兩位檢察官握手道別,離開了市博物館。

話說湖貝支行的舊貸款戶中,有一家名叫「汪氏實業(深圳)有限公司」的私營企業,他的法人代表是汕頭人,名叫汪一。這汪一早年溜到當時正缺勞動力的香港,幾年下來,成了香港的永久居民。由于他頭腦活絡,看到不少香港的公司投資內地,成為了外資公司,享受不少優惠政策,風風火火做起了生意。他隨即沒有花什麼錢,也在香港成立了兩個公司,一個由他當法人,另一個由他的老婆領餃。他們來到深圳後,以這兩家公司互相參股的形式,在深圳也派生出兩家股份有限公司來,一家就是由汪一當法人代表的「汪氏實業(深圳)有限公司」,在湖貝金融服務社信貸三部卜一定手中貸款390萬元;另一家由汪一的老婆余娟當法人代表的公司叫做「深圳市汪余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也向湖貝金融服務社貸款650萬元。兩家公司合計貸款1040萬元,而抵押物則同是位于寶安區新安鎮流塘村的同一個房地產作抵押。貸款經辦人也同是卜一定。

汪一的企業,也就是兩年前李國蘭曾向夏天匯報說,公司負責人自稱辦理貸款時的法人公章是假的那家。兩個企業的貸款經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判決,並沒有發現什麼造假的情節。反而在判決生效以後,這位當初千呼萬喚都不願出來的汪一先生,破天荒地來到湖貝支行行長辦公室,與王顯耀他們協調起還款計劃來。

協調了幾個來回後,這兩家企業在年前給湖貝支行送來了還款計劃書。該書如是說︰

還款計劃書

深圳市民銀行湖貝支行︰

我公司于1995年初以抵押貸款的方式從貴行共貸款1040萬元,截止1997年10月份欠利息總數為470萬元。我公司為配合銀行做好年底回收資金的工作,也從本公司實際的資金周轉情況出發,我公司承諾︰

一、在本年12月5日前還利息30萬元。

二、在本年12月30日前還利息20萬元。

三、以後每半月,還款15萬元。

四、我公司在98年春節後,在資金周轉順暢的情況下,將在盡快的時間內歸還所欠利息。

我公司保證按時將資金劃入我公司在貴行開立的帳戶,如我公司未按時將資金歸還貴行,我公司願接受法院的裁決。同時,我公司要求在還清利息後,即刻進行資產重組,將罰息改為正常利息。

汪氏實業(深圳)有限公司(印)

深圳市汪余投資發展有限公司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春節過後,汪一先生還真有點行動,按照計劃書上說的,昨天送來了100萬元的支票,要求逐步清息。但隨之而來,有兩個問題擺在湖貝支行領導的面前︰一是他們兩家企業的逾期利息是由銀行按月息18 計算而累積起來的,法院的判決書則要求從逾期開始按人民銀行的逾期利率計算;二是銀行認可的還款計劃中有一句話說︰「……我公司要求在還清利息後,即刻進行資產重組,將罰息改為正常利息。」像這種在協調過程中銀企雙方達成默契的事,如果一方沒有做好,或者不願意去做,一般來說,下面的文章便很難再寫下去了。

于是,這天上午,王顯耀叫來陳作業、夏天和營業部的譚飛燕,商量起這事來了。

其實,關于老貸款利息的問題,在夏天與兩個行長之間已有共識,無論是從全行員工福利的角度,還是從日後對社會的交代、抑或兩級班子的面子上來看,又或是依法執行法院已經生效的判決來說,都應該把逾期貸款的利率降下來了。從另一方面來說,只要借款企業有心按照判決書進行利息復核,銀行也不可能收到高于判決書的利息的。

王顯耀說明原委後,陳作業和夏天都沒有說話。這時,只听譚飛燕說︰「計算了收益的掛帳利息,我不同意退出來重新算。」

王顯耀也不退讓︰「人民法院的判決書都寫得明明確確的,依法辦事,誰可以阻擋得了的?」

譚飛燕說︰「除非你王行長把字簽死,不然我不干!」

王顯耀听後,臉上頓時凝重起來,不客氣地說︰「譚飛燕,你這是在設圈套讓我鑽。你可以走了。」

這時,譚飛燕的粉臉頓時紅了起來,站起身,怏怏地走了。

她走後,王顯耀對夏天說︰「老夏,你上次寫的那個降利率的建議,抓緊形成文件,往上報。」

夏天說︰「好的!我這就去寫。」

夏天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邊寫文件一邊想著剛才譚飛燕與王顯耀的交鋒,感嘆道︰「情景竟能有這樣驚人的戲劇性,就在一年前,因為總行要求降低利率,我按照與行長共同研究的意見,負責任地寫了一個通知,交由陳作業交辦營業部調整利息。也是因為譚飛燕背後反對,導致陳作業與譚飛燕吵了起來,而王行長當初則表態支持譚飛燕;而這回,王行長直接提出來與企業協調降利息的方案,譚飛燕也是不干,使得王行長與她直接干起來。你別說,有的時候,人與人之間還真有趣!」

夏天在忙著準備總行經營會議的材料,辦公室的電話一個接一個的打進來,真讓夏天有點應接不暇。

首先打來電話的是辦公室主任許愛群,她在內線電話里對夏天說︰「夏經理,你好!我給你辦件好事,請您把您的身份證號碼告訴我。」

夏天說︰「我有什麼好事?你要我的身份證號碼干什麼?」

許愛群笑著說︰「反正是好事,我不使壞,你告訴我吧!不要為難我。」

夏天無奈,剛剛把身份證號碼報上去,另一部電話又響起來了。夏天只得對許愛群說︰「許主任,沒有辦法,我要接外線了。掛了。」

許愛群說︰「你忙吧!」

夏天接過外線電話,剛說了一句︰「你好,……」電話那頭就說道︰「夏天吧?我是廣州的陳健生,怎樣,老同學這排很忙吧?」

夏天說︰「難得被廣州的街膽想起我,你有什麼關照?」

陳健生說︰「還有什麼關照,我想到深圳來看你,你歡迎嗎?」

夏天笑著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怎麼不歡迎?」

陳健生認真地說︰「我這回到深圳是處理一個泰國客戶借了我哥哥的50萬元,原來是放給她周轉的,但是現在兩年多都沒有還,我要出國了,我哥哥急了,要抓緊收回來。這個客戶在深圳怡景花園辦公,我想過來看看。」

夏天說︰「好哇,什麼時候過來?」

「我想是下星期一吧,今天是星期三,要來的那天上午我會再給你一個電話。」陳健生說。

夏天說︰「那就到時候在深圳見。」說完,放下了電話。

上午十點,夏天的另一個同學彭施給夏天打來電話,著急地對夏天說︰「喂!你听到消息沒有︰沈存瑞的家給抄了!」

夏天听後,吃了一驚,問道︰「你是從哪里听來的?」

彭施說︰「消息應該不會錯。听說在他家抄到200多萬的財產。你看,那麼老實的人,想不到吧?」

夏天說︰「他來深圳有十來年了,股票也炒了,有200多萬財產很正常。哎,他是因為什麼方面的事情,你知道嗎?」

彭施說︰「听說是存貸掛鉤的事,這個我也說不準。」

夏天說︰「這樣,改天我再給你打個電話,我現在去問問他那家銀行的朋友。」

「好!」彭施放下了電話。

夏天隨即打通了姚中平的手機,剛問了一句︰「沈存瑞怎麼回事?」姚中平馬上用家鄉話說︰「不要通手機,你在辦公室嗎?我馬上打回給你。」

于是,姚中平打通了夏天辦公室的電話,介紹說︰「他是因為部下搞引存放貸涉及利差案發,這個部下在被政法機關盯住期間,用手機假裝向老行長請教工作,沈存瑞說了一句︰‘你都傻的!這些事不是越講越復雜?’便被政法機關認為是同案人兼教唆部下作案。現在被政法機關留置調查。」

夏天問道︰「你們行里判斷,問題大嗎?」

姚中平說︰「就這件事來說,還不見得問題非常大。但現在人進去了,不知道還有其他事情發生沒有。但是,我們行的領導確實對下面很負責,不但組織了支行長開會部署補救工作,也專門為他的事,已經跟市里協調了幾次了。听說,他在里面因為什麼都不說,說他態度不好。」

夏天說︰「看來,單位重視、關心,倒還是不幸中的大幸啊!但是,他什麼都不說,也為各方面留下一個轉圜的余地啊,應該是不壞的選擇。」

姚中平又說︰「夏總,不要在手機中講這些事,以免變生不測。這是我們的頭的要求。」

夏天苦笑著說︰「好吧!謝謝你,也謝謝你提醒。」

夏天打完電話,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個人在辦公室踱著步,思考道︰「不要在手機中講事。那麼,我作為從事存貸掛鉤業務的一個主要工作人員,而且又在信貸的敏感崗位呆了那麼長的時間,自己沒有涉案,難保與自己所做貸款的企業的別的什麼人不涉案。看來,在電話里跟人談事也要謹慎小心了。那麼,沈存瑞的事,怎麼樣介入呢?好介入嗎?」

不一會,夏天在前幾天到深圳會堂參加全市支行行長、信貸科長廉政教育會議時,深圳市反貪局長的講話又在腦海中蕩漾︰「……你們當行長的,當信貸科長的,要經常看看自己里有沒有屎,有屎的話,抓緊把它擦干淨。不要等到我們來了幫你們擦。要是真的到了那時,你們就遲了!」

這位局長還在大會上介紹了被人們稱為「從樓房摔進地獄」的原深圳市房管局局長陳炳根貪污受賄案的偵查趣事。據說,陳炳根在在市檢察院問詢期間,一度極不老實,但在里面呆了半個月後,思想斗爭很激烈。有一天,檢察官例行問話,他開始拼命的放屁,那屁放得又臭又響,他坐的角落連續半個小時都是乒乓作響的。這屁放完後,他這人也就輕松多了,向檢察人員要了一根煙抽,他邊看著從自己嘴上吐出的煙圈,邊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實……

不一會,在辦公室踱著步的夏天,思緒回憶到在廣州讀書時,與沈存瑞發生的一件趣事。

當年,作為班長的沈存瑞在一個星期六的早操時間,部署下午的黨、團活動,因為他的母語是白話,剛到廣州時講普通話,因為舌尖音與舌面音把握不好,讓很多人听不懂。他說的︰「今天下午哇,先打掃衛生,然後……」,很多人听後理解成︰「今天上午哇……」,夏天也是其中之一。做完早操後,夏天問他︰「班長,今天怎麼上午不上課,打掃衛生,是不是有領導要來我們學校視察?」

沈存瑞生氣地說︰「誰說上午不上課?上午就是上午,下午就是下午,你怎麼上、下不分?」

夏天听了,說道︰「我是听到你講的上午就是下午,下午就是上午,我是對你說的上午下午完全沒有听懂!」

沈存瑞笑著說︰「這樣吧,當你看到大家拿著書,就到教室去;看到大家拿著掃把了,就勞動去。明白了?」

這次對話招來半個班的同學圍在一起開了一通玩笑。

……

夏天又想起去年與沈存瑞在南山的見面,心中已經生出那唐朝詩人韋應物《寄李儋元錫》的傷感來︰

去年花里逢君別,今年花開已一年;

聞道欲來相問訊,兩樓望月幾回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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