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啊孩子 正文 31、搞錄音當事人不覺,假抵押放款前不知

作者 ︰ 肖遠征

在湖貝金融服務社會議室里,金融服務社的三個老總加上陳士清、夏天正在研究幾筆貸款。

當夏天介紹到深圳順風工貿集團公司時,夏天說︰「這個客戶是我們金融服務社開業那天,信貸部來的第一個客戶。當時說了很難听的話,要做優惠貸款,結果走了。最近伍冬至又把它介紹來了。我看了他的資料,覺得公司的經營還可以,抵押也還行,于是報給老總們研究。」

秦現虹問︰「這個企業老總的為人怎樣?」

夏天說︰「他是潮汕人。大家知道,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潮汕人是我國南方比較吃苦耐勞的族群,只要有生存和發展的機會,全世界都可以成為他們的樂園。根據我的經驗,他們當中大致分兩種人,一種是萬一有事了要抓去槍斃,他都二話不說頂上去的;另一種是跟你稱兄道弟,開始一次次打交道都沒有問題,最後一次騙得你一塌糊涂沒商量。我的老家是七十年代國家籌劃準備打仗的戰略後方,當時很多政治成份不好的潮汕人就疏散到我們那里,他們確實是人之龍鳳,是些忠肝義膽之輩。但我也見過不怎麼樣的潮汕人。我講兩個真實的故事︰我的家鄉盛產木材,在改革開放前期的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很多潮汕老鄉帶著走私的收錄機送給我們縣的相關人員,購買木材時一次次交易都是很好的。但是,往往最後一兩車就出問題了,向他要錢找不到北。有一個糧管所的主任就更麻煩了,也是因為潮汕老鄉向他購買‘三超糧’。剛開始時,這些人要多好有多好,不但把糧食貨款先付給你,還把潮汕的工業品,如手表什麼的,和海產品,什麼魷魚呀、咸魚、海帶呀往主任家里送。但是,到了最後一次交易,掛帳了。開始,主任還不方便催款,兩三年下來,他要離任了,叫人到潮汕去收帳,對方說︰‘我早就給了。’說完,拿出一個小本子,里面記著︰什麼時候送了什麼,折合多少錢寫得一清二楚,這主任便混到頭了,來了個晚節不保。」

莊宇听得滿臉通紅,問道︰「老夏,你看王豐收是哪種人?」

夏天說︰「我說不好。不過我听了他在開業第一天的刻薄話,倒覺得他的貸款還是可以還的。」

于是,湖貝金融服務社通過了他的公司的抵押貸款。

這會開過的第二天晚上,夏天意外接到王豐收的電話,邀請他和歐忠誠到東湖海鮮酒家吃晚飯。

夏天和歐忠誠如約來到酒家門口的時候,王豐收正在點一條龍蝦,準備「一蝦兩吃」。夏天看到他與酒家點定了龍蝦後,將這條龍嚇須扎斷,裝進自己的公文包里。

夏天覺得奇怪,問道︰「王總,這龍蝦須還有什麼作用嗎?」

王豐收「呵呵」笑道︰「酒家可能有不新鮮的龍蝦,我怕他們換了,抓住這條龍蝦須,等一下吃的時候驗明正身。」

夏天笑著說︰「王總真是博學多才。佩服。」

在酒桌上,當王豐收與夏天端起酒杯的時候,王豐收說︰「我感謝夏經理光臨,給我面子,我力爭做你說的第一種人。為了說話算話,我們一起干了此杯。」

夏天听到他話中有話,無奈之中也干了杯中酒。

星期六,在人民銀行的下步廟的員工周轉房里。

晚上,陳作業與新婚妻子草草吃過晚飯後,推開向南的落地窗,向香港方向眺望著。看到那邊的點點漁火和高樓大廈的亮光,心里想︰「這漁火與我祖輩的生活密不可分,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了自己辛勤勞作的父母。我和我的妻子什麼時候能真正有自己的像樣一點的家呢?上天給我機會了嗎?我抓住機會了嗎?」

想著想著,他驀然回首自己的童年。

陳作業出生在廣東台山縣一個離島漁民家庭,祖輩靠打漁為生,世世代代都漂泊在小漁船里度日。共和國成立後,父輩們算是翻了身,可以從漁船上下來,在陸地上居住生活。但是,在漁業生產隊里,全家的生活還是捉襟見肘,日子過得非常艱難。

陳作業父母年輕的時候,國家並沒有實行計劃生育政策,夫婦倆一鼓作氣生了三個孩子。陳作業有三兄弟,他是老三,在他的上邊是兩個哥哥。由于兩個哥哥都不想讀書,實際上,他的家庭在當時條件下也繳不起三兄弟的學費,父親、母親都指望美滿仔陳作業能光宗耀祖、出人頭地。于是,老三一出生便被他的父親取名「作業」。他父親是個沒有文化的人,所謂「作業」就是讀書,讀書才做作業。做好了作業就是讀好了書,就能出人頭地,就能光宗耀祖。

在父母的不斷教育燻陶下,年少的陳作業十分听話,讀書也很吃苦。雖然,他的底氣不是十分聰明,加上年少時營養不良,長得矮小瘦癟,但在讀書方面確實比他兩個哥哥努力,作業也做得不錯。在他家鄉小島上的小學里,同班十幾個同學中,還是排一、二名的。到了中學,他住宿在鎮上的學校,父母親每月要拿出不菲的費用支持他上學,在他幼小的心中留下深深的印象。因此,他在初中階段更加努力學習,雖然不是班里的第一、二名,而是退到了中游狀態,但這個名次與小學時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高中的三年,算是陳作業的父母為了他讀書第一次負債經營︰向鄉里鄉親借了點錢,向台山中學交了擇校費,硬把成績達不到上縣中學的陳作業送到了縣里讀起了高中。現在,每當陳作業想到這點,就對家里心存感激的同時,摻雜著一些愧疚。激動和感激的是︰父母有氣魄敢借債繳子讀書;而自己也不失父母所望,考取了國家公辦的財經學院,畢業後安排進了深圳特區工作,改變了命運。愧疚的是︰參加工作幾年了,也拿不出多少錢來給家里添磚加瓦,相反,安排工作後,交際、交友、結婚等活動一個接一個,還在叫家里掏錢。

陳作業想︰「有些事我想做,但當時在人民銀行,一個月工資才六、七百元,真有點入不敷出,慢慢就成了有心無力之人。好不容易活動到了湖貝金融服務社當副總經理,工資一下子長了十多倍。當時,也覺得滿意了,但是,到了金融服務社發工資獎金的時候,每當看到作為自己下屬的部門經理工資和獎金加起來竟比自己多一倍還多,我的心里又不平衡了。原來,弄錢發財也不難哪!」

這時,他老婆走上前來,用自己的小手搭在老公的肩上,然後溫柔地問︰「想什麼呢?親愛的,能否告訴我?」

陳作業故作神秘地說︰「我在想著我們買房的事。」

陳作業慢慢將雙眼從窗外收進室內,心里在盤算著日前龍崗職能局匯進來的大額存款︰「這許科長真是‘許大馬棒’——棒槌一個!連同學都不會關照,進存款前先告訴我,不就行了?作為我引進的,我不就每月多增加一萬來塊錢嗎?現在要怎麼轉圜好呢?對了,首先要知道他們交易的內幕,問誰︰許大馬棒?夏天?凌華?要說方便,還是問一下夏天方便一點。」

于是,陳作業科了夏天的科機。但是,久久都沒有復機。他又科了第二遍、第三遍,仍是沒有復機。

陳作業在心里說︰「作為我的部下,為什麼不復我的機呢?」

「不能復。」——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鏡頭轉到夏天的家里︰

夏天在老婆樊婷將科機拿給他看,也將大哥大一起拿給他要他復機的當口,對樊婷說。

樊婷不解,問道︰「這是你們金融服務社的副老總,不復行嗎?」

夏天說︰「他沒有什麼事的,現在跟我聯系,實際上就是為他一個同學的1500萬元存款的獎金問題與我交涉。這事星期一處理也不遲。大哥大不要開了。」

第二天早上,陳作業仍然在科夏天,夏天仍然沒有復機。而是與佷子夏忠早早來到武警七支隊操場,學開汽車。

差不多到了晚上五點鐘的時候,夏忠問︰「你現在敢不敢上北環路?」

夏天說︰「你在旁邊坐著,我有什麼不敢的?」

于是,小車上了紅嶺路,直上紅嶺北立交,然後,拐下向銀湖方向駛去。夏天把時速開至60公里的樣子,夏忠全神貫注看著前方,生怕出什麼意外。二十幾分鐘後,到了科苑地段。那里有一塊空地,很適合人們學車。夏天叔佷倆把車開進去,在這里學習定點倒車、定點停車等科目。

晚上八點多鐘,夏天開著轎車,充滿自信地往筍崗村開回。而這時的夏忠,已經對老叔的技術有了幾分贊許,他坐在前排副駕駛座位上,兩腿居然不安分地架上前車玻璃內側涼快起來。

星期一,夏天到了辦公室,正好踫上陳作業上班。陳作業沒好氣地說︰「你怎麼不復我的機?」

夏天不好說什麼,問道︰「有什麼事嗎?」

「我是想問,你對龍崗職能局的存款是怎麼處理的。」陳作業說。

夏天說︰「這個存款是深汕公司聯系進來,他們內部怎麼處理,我們樂得不清楚。進到我們這里後一年不動,就行了。」

「那存款任務呢?」陳作業問。

夏天說︰「你看怎麼處理好?我的意見,雖然是深汕引進的,可以我和你每人一半分,我的幫信貸員完成任務。」

陳作業沒有想到夏天這麼大氣,便說道︰「可以。我也是管著營業部,我的部下完不成任務也就是我無能。我的那部分掛在譚飛燕名下。對了,凌華的電話是多少?」

夏天將凌華的電話號碼寫給了陳作業。

正是因為夏天提供了這個電話號碼,弄得陳作業的心癢癢的。于是,他打了幾個電話給凌華,後來去了一趟龍崗與「許大馬棒」見面,做出了一樁糊涂事,差一點栽了兩個國家干部。——這是後話。

新來的營業部副主任譚飛燕正在金融服務社部門經理以上的周會上參加會議,忽然,裝在褲袋里的科機振動得大腿癢癢的。她馬上用右手將科機從褲子里拿出來,看是誰科的。只見科機留言寫著︰「譚主任︰我是老鄉邵敏。請您馬上到南方大酒店二樓喝茶議事,不見不散。」

譚飛燕看了科機,心神不定。

也是藝高人膽大,過了一會兒,她靦腆而小聲地對莊宇說︰「莊總,營業部有急事科我,我先下去一下?」

莊宇說︰「好。」

于是,譚飛燕下得樓來,到了營業部放下筆記本,便急急如喪家之犬,忙忙若漏網之魚,急忙向南方大酒店二樓跑去。上到二樓,她扶住樓梯扶手,喘著粗氣,一陣香汗彌漫在當場。見到邵敏——這位深圳凝風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便撒嬌地說︰「累死我了!老鄉。」

邵敏是護花高手,看到這般景象,馬上伸出他的「咸豬手」,摟著譚飛燕的細腰一拐一撐地走到自己的桌旁招呼坐下。接著,他熟練地用右手往自己左上胸的西裝口袋上按了一下,打開了善良人不知的微型錄音機。隨後,邵敏叫來茶點,請譚飛燕喝早茶。

一會兒,邵敏說︰「中國古代講的四大喜事中說什麼,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金榜題名時,還有一個是什麼?」

譚飛燕笑著說︰「這種考狀元的題目,不要問我。老鄉面前不怕說,我是飽食終日,無所用思的人。」

邵敏說︰「我實在是太興奮了,在深圳認識你,不就是他鄉遇故知嗎!我們兩個要是操作得好,想不發財都很難。」

譚飛燕說︰「願意听邵總指教。」

這時,只見邵敏看了一下譚飛燕後說道︰「有機會的話,我們聯手做資金生意,你提供線索也可以,真的存款進來了找信貸部也可以,你不要出面,一切由我協調,你就得你應得的那一份。」

譚飛燕說︰「我那天與你說的500萬存款的利差,我是要七個點,也就是說一年42萬的利差,存款到帳後,你能拿得出來嗎?」

「一般來說,要貸款出帳後才能搞清。」邵敏說。

「我的意見是轉成定期時付清,但是你先付多少定金給我呢?」譚飛燕問。

「先付五萬吧!」邵敏說。

「我看先付30%。大約十五萬怎樣?」譚飛燕問。

邵敏說︰「你要考慮到老鄉的困難,可不可以先給七萬?」

「七萬難听死了,一口定,就給十萬定金。」譚飛燕盡顯溫柔的魅力,柔中帶剛地說。

……

後來,譚飛燕果然弄來基地電子有限公司的500萬存款,交由邵敏與三個信貸經理協調處理配套貸款。當問到夏天時,夏天覺得利差處理得太復雜和神秘,不願意找貸款戶配套,最後由信貸三部的卜一定找了個貸款戶成就了「拉郎配」。

令譚飛燕想不到的是,她這個老鄉「故知」就那麼在左胸上一模,他們談話的聲音、吃糕點的聲音,乃至調侃的聲音便悉數收錄在他的口袋里。他錄下這些不是為了好玩,而是他的工作和工作成績的一部分。也就是說,他是要放出來或保存下來給人听的。

這就是日後夏天與汪洋到深圳凝風公司做貸後檢查工作,鐘凝風拉著夏天到另一個房間所听到的錄音帶。誠然,當時對于鐘凝風來說,這幾卷錄音帶雖然讓夏天听了,但它的功效還沒有發揮殆盡,還得留著。——這是後話。

後來,這位不論在什麼場合,無論氣溫高低都喜歡穿一身筆挺西裝的湘西大漢,仍在深圳折騰了大半年時間。當然,他也算是在深圳歷險。在這半年多的深圳歷險中,屢屢用他的右手不斷模著他的左上衣口袋。好在他因為套取現金案被人民銀行記入黑名單,並屢屢案發。後來,他敏感地意識到,在深圳喪失了其生存基礎,因而很快離開了。不然,不知多少人會因為他的微型錄音機而招來官非,乃至被請進看守所。

而譚飛燕確實運氣不壞。日後听了這盤錄音帶的人,除了邵敏的同伙,就是在紀檢、監察和審計戰線經歷過洗禮的正人君子。他們十分平靜地以歷史的角度看待此事,甚至沒有告訴譚飛燕本人。以至她到現在仍保持著藝高人膽大的天性,繼續成就著她那「巾幗中須眉」的夢想。

一天上午,在莊宇的辦公室里,坐著兩個法官,他們都是從海南來到深圳的。據說,他們昨天帶了四十多人來到岸尾村找到肖一林,由肖一林帶他們到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的倉庫,開走了存放在深圳的四十輛小車。這些來人都是海南汽車組裝廠的技術工人,他們不用汽車鑰匙,打開車蓋,接了一條線把車發動起來,將車開出深圳地界再說。今天是來向湖貝金融服務社送達海南法院的判決書,並前來提走押在金融服務社的出廠證、車鑰匙。

在徐東海、劉英貴一陣手忙腳亂的移交之後,法院的人走了。

隨後,莊宇打電話叫夏天到他的辦公室。

當夏天來到莊宇辦公室的時候,秦現虹、陳作業、陳士清和王抗日都已經在場,並且個個臉上十分凝重。夏天看到,莊宇臉色煞白,右手拿著一支筆,好像在校點一篇文章般地看那海南法院的判決書。他的手微微顫栗,好像在等待著別人的安慰。

這時,王抗日討好地說了句︰「真是土匪!」

後來,莊宇想起了叫夏天到辦公室的目的,將法院的判決書遞給夏天,說道︰「你看一下,看我們要承擔什麼責任。」

夏天看到法律文書,將湖貝金融服務社列為第二被告。覺得問題比較嚴重,于是十分認真地看下去。

從判決書上所陳述的事實來看,之所以把湖貝金融服務社列為被告,是因為本年五月十日,湖貝金融服務社給海南汽車組裝廠開出了一張資信證明,文稱︰「深圳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在我社有定期存款13000萬元。如果到期安延汽車城有限公司無法支付貨款時由我社劃付。」法院判決安延公司和湖貝金融服務社支付貨款或返回商品車,並賠償經濟損失。

夏天看完,覺得有幾個關鍵問題是值得推敲的。于是,他對大家說︰「我看大家的心情沒有必要過分沉重。我們的問題出在資信證明上,並說‘到期安延公司無法支付貨款時由我社劃付’,這是無底洞,是錯的。但是,事情這麼快就理清了,比日後老朱以這張證明折騰了幾年後滾雪球似的欠了很多錢,才找上門來好。這是我的一個看法。第二個看法是︰現在可以判斷幾個問題︰一是所謂‘到期’,朱赤兒實際上是在資信證明開出後一個來月就留滯在海南了,三個月的期限不到便被起訴,應該說沒有到期。那麼,沒有到期他就留滯在海南當他的被告了,所以可以肯定︰這個案子,是外力的干擾。二是我們金融服務社既然是被告,那就有權參加法院開庭當被告,事先通知了我們沒有?如果沒有的話,法院從一開始就在違法,接下來,這個判決書的送達和執行,也是違法的。如果我們認真起來,是可以提請啟動審判監督程序的。關鍵是看有沒有必要這麼做。三是涉及到我們金融服務社的實際利益方面,我們要搞清楚︰老朱把這些車還回去了,他們之間的債權債務清了沒有?如果清了,我們可以松一口氣。這是關鍵。」

莊宇听夏天說完,松了一口氣說︰「听老夏這麼一說,我稍為安定了一點。這樣,下午叫肖工過來,看看海南汽車組裝廠的貨款清了沒有,我們也好心中一數。另外,那張資信證明,我是沒有開的。」

莊宇說完,陳士清也說︰「我也沒有蓋這個章。」

陳作業說︰「那就要追查一下,看究竟怎麼回事。」

……

前章講到的貴州招商(深圳)發展有限公司的800萬元貸款,在貴州總公司派出財務部長王總師與深圳公司的會計夏淑文的全力辦理下,經過半個月,終于辦妥了抵押登記。歐忠誠將辦好手續的貸款合同交給夏天,夏天看完後,滿意地對歐忠誠說︰「最近你辛苦了。」

歐忠誠說︰「沒有什麼,跟夏經理學本事,長見識,應該的。」

夏天和歐忠誠接下來要做的工作,便是組織對應的定期存款配套這筆貸款出帳。

卻說貴州招商(深圳)發展有限公司這筆800萬元一年期貸款,若按照一般慣例的存貸比70%計算,要組織近1200萬元同期定期存款配套。但因為它是莊宇總經理的關系而進來的客戶,金融服務社方面若能遷就或能照顧到的,就會盡量為企業方便予以照顧,最後確定貸款額的50%作為金融服務社富余頭寸配套貸出,剩下50%由借款企業以存貸比80%計引進500萬元存款作為貸款配套資金。對此,作為借款企業法人代表的邵華滿口應承並一再表示感謝。接著,他全權委托公司會計夏淑文和總部派來的王總師與夏天餃接此事。

後來,夏淑文向夏天提出,她在深圳人生地不熟,由她單獨組織存款有困難,要求金融服務社穿針引線介紹存款戶見面商談。這樣,夏天便打了一個電話,請較常做融資業務的深圳華僑公司副總經理余立言到湖貝金融服務社與她們見面。交談中,余立言答應為其組織500萬元一年期定期存款,年利率25%,但在市場利率部分不開收據,而且其中七萬元必須支付現金。

夏淑文和王總師對余立言提出的後面兩個條件,覺得很難辦,尤其是沒有收據這點很難接受。于是,她們便纏上夏天幫著出點子。

夏天說︰「要換現金的話,好說,我有一個朋友開的公司天天回籠現金,問題是怎樣與這筆存款業務掛上鉤?」

夏淑文說︰「我們請示一下邵總,我們公司寧願支付一點手續費,讓一家公司開個收據,然後,我們給個支票,這樣兩清最好。」

夏天斟酌片刻,表態說︰「我看你們也與邵總商量好,資金就由余總落實,我請一家公司出面作為引存方再與作為借款方的你們商量一下。你們看如何?」

王總師回答說︰「這樣最好,我們這就回去向邵總匯報。」

余立言也表示同意。

後來,這事的最終定案是︰夏天引薦了一家曾由他掛過法人代表的企業——深圳特區儀表公司前來洽談,雙方同意該公司以收取利差總額1%的條件開出收據,並負責收劃利差到相關權利人帳上。同時,由它解決華僑公司提出的利差中提取七萬元現金的問題。

在實際操作時,深圳特區儀表公司開出了總額為74.59萬元的收據,換取貴州招商(深圳)發展有限公司的兩張支票,一張作為450萬元存款的利差67.59萬元直劃深圳特區儀表公司,另一張作為50萬元存款的利差7萬元劃付操作提現的嘉興電子有限公司。這兩家公司都在湖貝金融服務社開有帳戶。

事情至此,貴州招商(深圳)發展有限公司的800萬元一年期貸款便分數筆順利貸出,而借款方也先後付出了共3筆108.78萬元利差(其中一筆作為另外400萬元貸款利差34.19萬元直接劃付作為湖貝金融服務社小帳的深圳帝國貿易公司帳上。從這筆利差也可以看出︰同樣是400萬元貸款,用金融服務社富余頭寸配套的貸款所付利差大大低于借款方自行組織存款出帳所付的利差。)。

這些利差,尤其是那七萬元現金,日後成為貴州專案組六下深圳辦案的直接誘因——這是後話。

一天下午,也就是這800萬元貸款中的最後一筆貸出的當日下午五點來鐘,貴州招商(深圳)發展有限公司前來湖貝金融服務社經辦貸款的會計夏淑文和其總公司派來督辦該筆貸款業務的總會計師王小姐,提出邀請夏天和歐忠誠一起吃個晚飯,還說,這是總經理邵華交辦的任務。

人們知道,在上一章里,當總經理莊宇力邀夏天共赴玉鳳金龍大酒樓總經理汪溜的飯局時,夏天也是推辭有加,已經可以看出夏天對于吃請的基本態度。這回,他照例不願意接受她們所請。

夏淑文看到夏天這一態度,便心生一計,誠懇地對夏天說︰「夏經理,我是打工仔,每天都是在街上買盒飯吃完了再回家。現在好不容易逮上一個能吃上一頓的機會,您就成全我們兩個女同胞吧!讓我省份飯錢,你老人家好人自有好報。」

夏天被她這樣一說,看了一眼旁邊的王小姐,笑著說︰「那就到附近南方大酒店的二樓大廳吃個便飯,不要破費。真的!」

接著,夏天叫上歐忠誠,四人徒步來到南方大酒店,上到二樓的散客餐廳,找了一張長方形的茶幾桌坐下。

這時,夏淑文和王小姐便開始忙著點菜。

卻說她倆來自經濟不發達的偏遠山區省,平時確實在省吃儉用居家過日子,對改革開放中的南方城市消費水平沒有多少見識,而且在夏天一口一個「不要破費」的叮囑之下亂了方寸,忘了邵華對她倆的交辦。她們就像到了單位食堂點自助餐一樣,從大堂推車中要了幾件冷盤,然後,點了一碟紅燒豬腳、四份例湯、一份蠔油炒通心菜、一份牛柳鐵板燒,外加四份白米飯。

夏天和歐忠誠作為她們請的客人,毫無介意地吃完了這頓晚餐。

結帳的時候,服務生提供夏淑文買單的結算單上赫然寫著︰268元。

看官!一般善良人也許對夏天這種急客戶之所急,幫客戶之所忙的熱心有所好感,但是,事情都有它的另一面,也許隔了一段時間以後,有人會從另一個角度問道︰夏天為什麼會這樣熱心呢?他難道就沒有私心?

真的是世事難料,就是這家權充湖貝金融服務社老總莊宇的客戶,日後竟然上演出一段堪比當年諸葛武侯六出祁山典故更勝一籌的的貴州干警六下深圳的故事來。

一天上午,夏天剛剛走出辦公室,準備到莊宇那兒簽字,正好踫上陳作業背著書包出門。陳作業看見夏天出來,隨口說︰「到龍崗去,把二十萬送去給他們的工會。」

夏天知道陳作業說的是許科長那1500萬元存款的利差,便點點頭,微笑著讓陳作業先走,然後找到莊宇簽批了借據。返回辦公室後,將借據交給歐忠誠,叫他到營業部辦理出帳手續。然後,打了一個電話給深圳深汕化工有限公司的凌華。凌華接到夏天的電話,客套了幾句,夏天便切入正題︰「那個許科長的利差你處理好了嗎?」

凌華說︰「處理好了,你不用擔心。」

夏天問道︰「我們這里的陳總給你打過電話了?」

凌華說︰「打了。」

「你叫他送利差?」夏天問。

「沒有,我怎麼敢叫陳總干這事。」凌華說,「他自己說,他跟許科長是同學,要求由他去送。」

夏天又問︰「你給他多少送過去?」

凌華說︰「不多,利差水平還是低的,五十萬。他說今天送過去。」

夏天了解了事情的大概,然後說︰「凌總,一般來說,我們作為金融從業人員原則上不過問貸款企業與存款戶的利差問題。陳總這樣做,我不太贊成。你就當我沒有問過你。存款是你自己搞來的,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凌華听夏天說完,答道︰「好,好,好!」

夏天放下電話,思忖道︰「在凌華與許科長協調這筆存款的那天中午,許科長當面說明不見陳作業,也就是說,她不太喜歡陳作業知道這筆存款尤其是利差方面的底兒,但是,在我告訴陳作業後,他卻成了送利差的跑腿者,陳作業出于什麼考慮這樣做呢?是想向許科長表明自己很有權,想顯擺一番呢,還是有什麼實惠可撈?因為,從人民銀行出來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沾上利差是很麻煩的事。不說別的,就說到了龍崗怎樣把錢送到這個單位的工會,也是一個很有技巧的活兒,一不小心,或者說不清楚,或者越描越黑,那就坑了許科長了。既然很麻煩,為什麼要主動攬禍上身呢?」

「他們兩人,一個說利差給了五十萬,一個說送二十萬過去,不知哪一個說的是真話,或者兩人說的都是真的——那就是︰凌華給了陳作業50萬元,陳作業給許科長所在的龍崗職能局送去20萬元。那麼,陳作業手上還有30萬元派什麼用場了?有點意思!」——夏天在心里說。

也許人們還記得,陳作業剛剛上任時在金融服務社參加的第一次中層以上干部會議上,曾經振聾發聵地要求信貸人員與貸款企業打交道時廉潔自律,而今不出數月,他卻別出心裁地楔入借款企業原本自辦並已談妥的以貸引存款及補利差行為,這不能不說是個莫大的諷刺。

也許日後有人問起此事,無論陳作業怎樣表明自己的清白,都無法洗去旁人對他處理這筆利差存在貓膩的懷疑。這樣一來,陳作業越俎代庖主動向凌華承攬向許科長交割利差款的差事,也就成了他倆交惡的維一原由。

「三位經理下午好!」深圳凝風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的邵敏站在信貸經理室的門口,先聲奪人地說。

卜一定笑著說︰「我們的邵總,又來找我們的夏總了?」

邵敏說︰「我不但找夏總,還要找徐總、卜總,總之,朋友不怕多,發財不怕多。」

「對!」卜一定說︰「這句話我愛听。」

邵敏說︰「還有一句話我沒有說出來,那就是︰有女乃便是娘。」

徐東海說︰「沒有想到,邵總還是很坦率的嗎!」

夏天也覺得邵敏與王重慶比起來不是一回事,這人跟大家混熟了,是容易辦出貸款來的。便問道︰「今天下午來這里主要是什麼活動?」

邵敏說︰「第一是看看三位大哥,來了就要進來,要建立感情;第二,我開一個帳戶,你看我這不是剛從營業部周天紅小姐那里過來。你們別說,周小姐確實是我的紅顏知己,我挺喜歡。」說完,把開戶資料給夏天看。

卜一定笑著說︰「你就不怕你老婆把你的耳朵擰下來喂狗?」

「她敢?休了她!」邵敏振振有詞地說。

「想不到邵總還好這一口。」徐東海一邊說,一邊笑。

在他們調侃的同時,夏天看起了邵敏的開戶資料。他的開戶單位是︰深圳華昌實業有限公司,除了公章外,只有一個邵敏的私章。便問道︰「這個是你自己的公司?」

邵敏答道︰「大哥,我哪有本事開公司。我在那里也是掛一個副總,但這個帳戶是我絕對控制的。」

夏天想到幾個月來處理利差問題的敏感和應急支付的需要,覺得有一個可控帳戶比較方便。便試探著問他︰「我看你融資有一手,你看可以這樣合作嗎︰我們都以方便融資為目的,你出帳戶,我們這里加一個章,或約定要我們監督支付,也就是說︰支付利差由你辦理,但情況我們要知道。你覺得怎樣?」

「這個……,我回去考慮一下,再答復你。」邵敏說。

夏天說︰「沒關系。」

……

第二天一大早,邵敏在夏天的科機留言︰「夏大哥︰小弟在村門口順便送你上班。敏。」

夏天在心里想︰「不知這家伙搞什麼名堂。」但還是出到筍崗村門口,坐上他那掛著軍牌的本田轎車到了湖貝金融服務社。

夏天下車後,對邵敏說了一聲︰「謝謝!」

邵敏也不下車,踩了油門便走,好像真的是順道送了夏天一程似的。

第三天、第四天早上,邵敏依樣畫葫蘆,也是在筍崗村門口等著夏天,並把他準時送到湖貝金融服務社上班。邵敏這樣「順道」送夏天上班,一晃就送了大至有十來天,讓夏天覺得欠了他一份人情。

這天,夏天抽時間認真看了深圳凝風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的貸款資料,覺得貸款企業沒有什麼特點,但是,有全民企業參股的背景,另外,有時茂商行的1320萬元市價的房地產抵押,覺得可以考慮。于是,找來歐忠誠商量起貸款調查的事來。

邵敏這邊,也與黃忠惠簽了一個融資協議,稱某日某時可以進800萬存款,雲雲。

一天晚上,邵敏與夏天聯系好,要一起去見存款戶,邵敏在筍崗村接到夏天拐回筍崗東路往雅園立交方向開去。路上,邵敏說︰「打一個電話騷擾一下你們服務社的周小姐。」隨即輕輕模了模左上胸,然後,撥了一個號碼並打通了電話,邵敏說︰「我的小姐,怎麼,想你大哥了嗎?」

對方說︰「不想。」

邵敏說︰「不想我,也應該想想我的小弟弟呀!」

「你!……不跟你說了。」對方好像有點生氣了。

邵敏又說︰「您知道我的功夫了得,你怕我,但我想你呀!」

對方問道︰「你現在在哪里?」

邵敏說︰「我正開車出來。今天晚上辦正事,好了,不打擾了,改天跟你聯系。」

邵敏結束與周天紅的通話後說︰「跟桑麻公司的黃總聯系,看他的存款給不給我。」

然後,他又撥了一個電話號碼,那邊接了以後,邵敏一邊開車、一邊在電話里說︰「黃總嗎?我是你的小弟邵敏。我現在正在湖貝路上。我車上坐著那天我與你講的銀行的夏總。你的存款到他這里,是絕對安全的。你要不要與他說兩句?」

電話那邊說︰「好。」

于是,邵敏把大哥大遞給夏天,夏天只能說︰「黃總是吧?我們還沒有見過面,我是湖貝金融服務社的信貸經理,能與你打上交道很高興。您什麼時候到我們金融服務社來指導、指導?」

電話那邊說︰「有機會我一定來拜訪。」

夏天說︰「好,那就改天見。」

「好的。」

夏天放下電話,邵敏又說︰「我們去盛華大酒樓宵夜?」

夏天說︰「好吧。」

同樣令夏天想象不到的是︰從邵敏在筍崗村門口接他上班那天開始,到這天晚上的所有講話、對話,和後來的交往,都因邵敏輕輕模了他自己的左上胸,而全部做了錄音。

半年後,夏天听完邵敏留下的三盒錄音帶,對于所錄有關他自己那部分,感覺到自己的聲音錄起來中氣不錯。又回憶起邵敏的所作所為,認為他對于錄音的心計和在事件的策劃上,是上檔次的、縝密的。好在自己受黨和人民的長期教育,在貸款問題上從不摻雜個人條件。不然,後果是災難性的。

「夏經理,」信貸員歐忠誠走進信貸經理辦公室,對夏天說︰「深圳凝風公司的抵押物又變了。」

夏天問︰「怎麼個變法?」

歐忠誠說︰「時茂商行的房產不給他抵押了,改為石岩貿易公司的兩棟廠房,市值少不了多少,是1230萬元。抵押的房子,我和劉愛華看了。」

「那也可以吧。」夏天說。

歐忠誠說︰「那我們就辦手續了。」

夏天說︰「好。」

第二天,莊宇批準了深圳凝風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的540萬元的貸款手續。深圳市寶安區公證處辦理了公證。公證完後,邵敏和鐘凝風說︰「小歐,你太辛苦了,到寶安國土局登記的事我們自己去了,保證辦好。」

于是,歐忠誠便將登記申請等資料全部交給邵敏去辦。

幾天後,配套存款到帳,貸款合同也拿回來了,但是,據說在石岩貿易公司保管房地產證時,不知怎的,弄丟了一本。于是,他們與寶安區國土局做了交涉,國土局寫了一個業務公函給湖貝金融服務社。全文如下︰

證明

深圳湖貝金融服務社︰

你社與深圳市凝風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簽訂抵押貸款合同,以寶安石岩貿易公司的廠房(粵房字第19665930號和粵房字第19666140號)設權抵押。其中,粵房字第19666140號房產證因掛失,正在辦理補辦手續,本局經電腦查證,在抵押貴社前,該房產未抵押給任何第三方。本局已在借款合同和抵押聲明中加蓋抵押章。因此,貴社依據上述兩本房產證所作的抵押設權是有效的。

特此證明

深圳市規劃國土局寶安分局(章)

一九九五年一月十一日

莊宇和夏天看了貸款合同和另外一本房地產證上的抵押章,覺得沒有發現疑點,放了幾天後,湖貝金融服務社便貸給深圳凝風公司540萬元貸款。

夏天在辦理這筆貸款出帳手續的時候,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它的抵押物變來變去?為什麼不同單位願意拿房地產給它抵押?

令銀行想不到的是︰石岩貿易公司之所以願意拿房地產來給別人抵押貸款,是想分這筆貸款。萬一借款人不給抵押人錢的時候,是非就來了。

正是︰

天掉餡餅世間無,唯利是圖有根由;

上千資產肯月兌手,絞盡腦汁斗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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