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根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文

作者 ︰ 水葉子

正在徐安然心生感慨,李慕道也默然無言的想著心事的時候,就听兩聲干笑聲中,一邊站著的烏鴉湊了上來。

「援手之恩,沒齒難忘!」,烏鴉先向徐安然一拱手說了句感謝話後,隨即又壓低了聲音道︰「咱們得快走才是,再晚只怕就走不掉了」,一臉畏懼之的烏鴉邊低聲說話,邊用手指著前面不遠處的無根山眾。

經烏鴉這一提醒,徐安然才想起當日蘇妖妖圍攻李慕道的事來,當下就向他看去。

李慕道顯然知道徐安然這一眼的意思,自嘲的一笑道︰「今日能來此地的都算得上是無根山的頭臉人物,我還放不到他們眼里。不過烏鴉倒沒說錯,還是早走早好」。

打定主意後,四人便直接入了密林,一路直往島邊而去。

到了島邊,烏鴉取下腰間葫蘆倒出一枚丹丸,順手捏碎丹皮兒後,徐安然就見一個小拇指般大小的金飛蟲迎著海風漸漸飛遠。

過不甚久,就見岸邊處一個船工打扮的人尋了過來,領著四人穿繞著到了一個三面密林環繞的海灣處,而那只載幾人來此的巨舶正停留在此。

登船離岸,巨舶一路向北駛去,途中又換了一艘同樣掛著市舶司衙旗的海船,八日之後,徐安然就已回到嶺南道州。

烏鴉及趙曾銀有意在馮家歇息幾日,徐安然卻掛念著要回平安州老家一趟,而李慕道也急于回山稟明此次元洲見聞,當下幾人便在州作別。

辭別執意又送他一程的李慕道,徐安然催馬北上,不一日便已重回平安州。

愛子遠行而回,只讓徐老善人及老欣喜不已,尤其是在徐安然顯露了幾手符道法後,在贏得莊人敬畏的同時,更讓二老歡喜的老淚縱橫。

認夫高興的不僅是愛子的出息,比之一年前,這次回來的徐安然明顯有了許多變化,往日的浮浪似乎都已消失不見,舉止動作之間多了許多以前不曾有的沉凝端穩,而這些正是徐老善人最樂意看到的。

一年之間物是人非,當日的青樓相好織織已被一位浮梁茶商贖身遠去,而那個趙家丫頭也已嫁入城南崔家為人新,听書童說到這些個消息後,淡淡一笑的徐安然直有恍然舊夢之感,只是愈發沒了出去閑逛的心思,終日只是承歡膝下陪二老說話,要不就是藏身書房中揣摩符道法。

匆匆七日過去,等莊中佃戶從靈台山采集山桃回荔,在莊仲也呆不住的徐安然攜了山桃便離家遠行,徐老善人夫盡自舍不得,又怕他回去的晚了不免要受責罰,當下唯有灑淚送別。

出平安州到神霧嶺,徐安然心切之下,上次來時費十二天時間才走完的路程這次只用了七天。

到神霧嶺下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就著去年來時住過的客棧寄了馬,徐安然也不再到下觀,也顧不得天已晚,當即施起遁符直接上山而去。

推開大心川石門,徐安然將隨身帶著的一簍山桃往草地上一放後,便轉身而出,隨著又一道遁符施放,再次顯露身形時他已來到了小心川崇玄上觀的山門外。

見是他到了,有過前車之鑒的山門道士也不敢攔阻,徑自放他入內。

一路直接到了李巧兒所住的小院外,徐安然站定後理了理身上的衣衫後,才輕輕推門進去。

「巧兒,在嘛?」,回應徐安然的是一片沉寂,及至等他進了正房看到空蕩蕩的一片時,連日來對重逢頗為期待的徐安然就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瓢冷水,心中的興奮頓時變為一片失望。

在正房中待了片刻後,轉身而出的徐安然在院外正遇見一個道士,當下便上前攔住問道︰「李……噢,明月去那里了?」。

「听回來的師兄們說,明月師自元洲返回途中,就已蒙玄會真人親點去了玄都觀繼來院,並不曾回本觀」,說到這里時,這個剛剛邁入靈丹境界的符道士滿臉羨。

「去玄都觀了!」,徐安然的喃喃低語中有著說不出的悵然,趁他分神的當口兒,那符道士悄然去了,隨著此次前往元洲的道士們返回上觀,徐安然的凶名也愈發傳揚的厲害,若非必須,這道士真是半刻也不願在他身邊多呆。

也沒理會遠去的符道士,徐安然靜靜的默立了許久後,方又折身回了李巧兒舊日所居的小院兒正房,直到天完全黑定之後,他才走了出來。

與來時行步如風不同,徐安然出去時明顯走的慢了許多,堪堪在他剛跨出上觀山門時,卻見一個道士從後面追了上來,言說掌觀師祖要見他。

听說虛清要見他,徐安然微微一怔,片刻之後才隨著那道士又向觀內走去。

盡管徐安然猜測到許多種可能,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虛清既沒有跟他說華陽之死,也沒有跟他說李巧兒,至于李慕道更是半個字兒都沒提及,唯一說的只是太平觀虛南對他頗有青眼,言至最後才點出今天找他來的目的——要給他舉行正式的入門儀式,並在儀式中授予其證明身份的。

听到這個消息,徐安然詫異的將虛清看了許久,半年前刻意遺漏掉他,如今他在元洲做出這許多事情後反要讓他正式入門,疑惑不解的徐安然希望能從虛清臉上看出些蛛絲馬跡來。

不過他最終還是失望了,在他的灼灼注視下虛清臉上始終保持著淡淡的淺笑,徐安然沒有粹張臉上察覺出任何一點異常的氣息。

從虛清臉上收回目光,徐安然沉吟許久後才緩緩道︰「容我想想!」。

目送徐安然出了房門,淡淡一笑的虛清拈起身前的小玉槌擊向了雲板,雲板聲中一個小道童應聲而入。

「去把華玉道長請來!」,小道童應命而去後不久,接替華陽料理上觀細務的華玉走了進來。

听說要給徐安然準備入門儀式,華玉頓時臉生變,「不處斷他與妖邪朋比為奸之罪已是掌門師伯天大恩典,如何還要讓他入門,似這等人……」,與徐安然有舊怨的華玉月兌口而出說到這里時,才意識到不妥,抬眼看了看一臉陰沉的虛清後,頓時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見華玉對自己敬畏如此,虛清臉上復又露出了一個微不可察的笑容,口中淡淡道︰「這是玄會真人的法旨,你照做就是!」。

「玄會真人!」,華玉的喃喃自語聲中只有說不出的酸澀,他想不通胡作非為的徐安然究竟憑什麼竟能得了這位江南道門提點的青睞,竟然會為他這麼個芝麻綠豆般的小人物親頒法旨。但這些想法也只能深藏心中,嘴里依舊是恭謹答道︰「領法旨」。

答應之後就不見虛清再說話,華玉沉吟片刻後又出言問道︰「既要舉行入門儀式及授予,那徐安然的道號?若他是清字輩的倒也罷了,若然不是,那按照朝廷宗正寺法度,凡各觀二代丹修自動晉職正六品道錄,如此以來還需給其安置實務,是將徐安然留在上觀任宮觀提點還是放出去統領州縣道事?還請掌門師叔定奪」。

「他的道號自有虛平操心」,虛清這句話無疑坐實了徐安然華字輩的身份,想著自己當初入門後用了近十五年時間才熬到二代弟子的身份,而徐安然不過一年就能如此,華玉心中更加難受。

「至于他的實務究竟該如何安排,此事容本觀再做思量,這幾日你做好儀式準蓖是」,揮手譴退了華玉,虛清從袖中取出一份已看過多遍的符書來。

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揣摩,虛清極力想粹份玄會真人的親筆符書中找出他對徐安然如此安排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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