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魂師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狂沙族人

作者 ︰ 肖玉龍

廣德殿憑空消失在龍城皇都,這引起了許多有心人的注意。

這其中,也包括了一直對世俗間事物很不在意的劍魄宗。他們自然不會對此事毫無知覺,只是劍魄宗勢大,如今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魂界上面。再者,最近登天大會召開在即,劍魄宗的事情多的讓人咋舌,幾個領頭人,已經開始恨自己分身乏術了。

劍魄宗的內院之中,卻依然寂靜如斯。

除了那些世俗歷練的弟子,沒有人會對外界有興趣。登天大會這樣的民生大計,也是由外院的極為院舵進行,用不著操心。

用劍魄宗弟子的話來說,進入內院,並不是權勢的象征,而是實力的象征,意味著日後余生要為登上劍道的巔峰而努力修行!

當然,出去與強者爭斗這樣的事情,也是一種另類的修行。為的就是防止內院弟子長期不與外界交流,成為坐井觀天,夜郎自大之徒。

這些出去歷練的弟子當中,有一部分被人殺死,活下來的那部分魂師,有的實力大進,距離劍道的巔峰越來越近。有的,則如同劍絕、劍空,身負重傷,實力大損。

劍元量眼見劍絕和劍空躺在床上,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臉上的神色多少有些不正常。片刻之後,毅然決然地轉身,走了出去。

劍玉軒的房間,始終都是寂靜的。看上去與蕭玉同歲的劍玉軒,依然沉寂的盤坐在自己的床上,仿若一塊恆古不變的磐石。

劍元量走到他身邊,也不說話,只是那麼靜靜地待著。

只見劍玉軒紋絲不動,但是他空明的聲音卻在房中響起︰「什麼事?」

劍元量深吸一口氣,果然地吐出心中想法︰「宗主,我想捉蕭玉回劍魄宗。」

「嗯?為什麼?」

劍元量一臉沉凝,道︰「他不僅破壞了劍魄宗的根基——劍魄洞,還將劍絕和劍空弄成這樣……」

「這樣啊……」劍玉軒終于虛睜開眼,那雙洞悉一切的明眸,似笑非笑地望著劍元量︰「為什麼?」

「為什麼?」劍元量愣了愣,當他和劍玉軒的星目對視的剎那,覺得渾身一震,明白自己終究瞞不過劍玉軒,只得垂頭坦言道︰「是。我只是想要庇護這個孩子。我欠他們母子的太多了……我終究是他父親。」

劍玉軒點點頭,又問︰「你當年施展夢眼追魂找他。是希望他活著,還是終究逃月兌不掉‘天生缺少一魄,十六歲必死’的讖語?」

這一切,劍元量本是瞞著劍玉軒做的。只是被百花君子這麼一鬧騰,已經是路人皆知。

「我希望他活著!我甚至希望,他的母親也能活著。」

劍玉軒笑道︰「那你不怪我,當日給你找一個平民女子成婚了?」

「不了。」劍元量苦笑不迭,似是追憶青春年少時的瘋狂︰「當年,我以為只有貴族女子才能配得上我,卻忽略了她的美德和善良。現在想起,我生命中從未出現過那麼完美的女子。這也是我一直沒有再娶的原因——根本沒有比她好的。」

「傻小子。你真的以為她只是平民?」劍玉軒哈哈笑著,只是笑聲當中,多少帶著一絲莫名的情愫︰「算了。這些事情已經過去,再追究誰對誰錯,實在不合時宜。現在我想知道,你急著讓蕭玉回來,是不是對他不放心?」

「嗯。」劍元量毫不避忌地應諾下來。

「為什麼?」劍玉軒又問出這三個字。

什麼「為什麼」?劍元量有些疑惑不解。他緩緩抬起頭,想從父親那里得知些什麼,卻見劍玉軒的眸子已經閉合,再度陷入修煉當中,顯是對他的答案不感興趣——或是,他根本已經猜出那個答案是什麼!

劍元量皺眉苦思一陣,神情變幻不定起來,忽而如同撥開雲霧,青天烈陽驟出,腦中的靈光乍現,拍手叫道︰「啊!我明白了!我該信他才對!」

他快步走出劍玉軒的房門,臉上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一種釋懷一切的坦然。

行至門口,他突兀地停住腳步,緩緩轉頭,凝視臉上玄青二色環繞的劍玉軒,悄聲說了一句︰「多謝你了……父親。」

「父親」這個充滿怪異情感的另類詞匯,他已經記不清多少年沒有出口了。他一向以為,劍魄宗只有「宗主」、「實力」,沒有「父子」,更沒有「感情」。

「不用謝,兒子……」

劍元量有些詫異,回頭見劍玉軒仍沉浸在劍道修行當中,苦笑一聲,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這才緩緩帶上門走遠了。

狂沙卷天,整個天地多是一片霧靄般的紅色蒼茫。

沒有光線,沒有人影,也沒有任何生靈。這就是血精沙席卷天地時的恐怖場景。

狂沙來的快,去的卻不慢。整整一個多時辰,眾人都在這恐怖的沙塵當中掙扎著。原本立于廣袤沙漠中的廣德殿,在這些沙塵的掩蓋下,完全看不出還有什麼建築的影子,只有偶爾露出的獸型屋檐,還在訴說著原本這座大殿的輝煌。

廣袤的廣德殿,雖不多華麗,也算是氣勢非凡。最終成為了一片廢墟,著實令人感到扼腕。

不知過了多久,混著血精的細沙地里,凸起了一小塊的地方。那個細小的隆起迅速移動,很快就露出了大半個身型,原來是一個身穿麻布的年輕人,攙扶著蕭玉露出沙壤的表面,將他放在地上。

「多謝你了。」蕭玉笑道。即使再渾厚的魂力,也抵抗不了血精沙暴的天然之力。偏偏這些慣于在沙地深處移動的狂沙異族,卻能夠如魚得水的自由穿行,著實諷刺!

「不用謝。」那個矮小如同十二三歲孩提的狂沙族答道。他的嘴角含著憨厚的笑容,口中的聖華通用語也有些渾濁不清,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那顆善良赤誠的純淨心靈。他比劃著手勢,問道︰「下面還有多少人?」

蕭玉想了想,回答︰「活著的,不超過十個吧。」

「哦。沒關系,我族人一會兒就會來救援的。」那狂沙族沖著蕭玉微微一笑,徑直躥進地底救人去了。

蕭玉身上的夜行衣、面巾已經被風沙劃得破破爛爛。他向來愛潔,忙將這些東西換下,從百花戒指當中取出一套干淨的衣服,穿戴整齊。

辦好這一切,蕭玉送了口氣,在沙地上休憩了好一陣子,忽然見到身邊一小塊沙地被頂起。

一顆長滿綠色葉子的樹干拔地而出,瞬間變得生機盎然。樹干越往上拔,就顯得越粗,逐漸變成有五六人合抱粗細,樹丫雖然沒有伸展出多少分枝,但僅是上面那些郁郁蔥蔥的主干樹葉,也給這片死地帶去了一點點的靈動的色彩。

隨後,一把銳利的刃氣從樹干里面劃出來,將這個大樹的表面一分為二。接著,一個人從樹干里面走出來,見到蕭玉,明顯是愣了一下。然後,第二個、第三個……第五個人從這棵樹里面爬了出來。

「蕭玉,你出來了?」郝大有些劫後余生的慶幸,也為蕭玉這個朋友沒事感到欣喜。

「沒事。」蕭玉竊喜自己的先見之明,早前讓蕭凡進入魂境之中,以免此刻被撞個正型。

在那個路過的狂沙族的幫助下,不斷有尸體被抬了上來。

被血精沙殺死的人,是美麗的。

**的酮體,包裹著一層晶紅色的細砂。這些細砂仿若一層錦甲,在落日的余暉下,顯得格外嬌艷。

在這樣厲害的血精沙暴之下,縱使是邁入先天的魂師,也難說能保住自己性命,更何況那些普通的武士和異士?所以,除了蕭玉和赤漣兒之外,根本沒有別的活人。

赤漣兒比起蕭玉來,更是狼狽。她們殺手向來都是以攻擊作為首要目標,不重視防御的習慣,讓她在這場血精沙暴當中,吃盡了苦頭。一身夜行服,已經遮不住那雪花般的冰肌,襤褸的衣著,讓她立刻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郝大等四人都是魂界的青年俊彥,平時見過的傾國傾城的美女多不勝數。此刻竟也被赤漣兒玉臂護胸的窘迫弄得燥火沖動,好容易才在長揚真人的輕咳聲中調解好氣息。

蕭玉見她模樣窘迫,想要上前給她遞上一件新制的長袍。

赤漣兒睜圓了美眸,狠狠地瞪他一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瞟向不遠處,正注視著自己的長揚真人。

蕭玉這才恍悟過來,任由那個狂沙族人,扯上的一塊大氅給赤漣兒披上。這種寬大的大氅四方四正,顏色朱褐,質地堅硬,顯得極為寬大,也只有在狂沙漫天的無垠荒漠,才能見到這種款式的服裝。

不管怎麼說,這個大氅終究解了赤漣兒的窘迫。蕭玉舉目向著又陷入沙漠之中的狂沙族人望去,有些擔心尚未出現的羅金海,也不知道這個胖子現在怎麼樣……

須臾之後,那個狂沙族又鑽出沙漠,說道︰「好了,下面已經沒有人了。」

所有人都是一驚,因為不僅是羅金海,甚至連軒轅吞天和吳芳君都沒有出現。按照他們的實力,自然不會殞命在血精沙暴之下。

如今又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是怎麼回事?

「不可能。」蕭玉皺眉道︰「這位仁兄,麻煩您再下去一次吧。還有好些人不見蹤影了呢。」

那個狂沙族人道︰「哎,不是我不想下去……只是我的魂力不夠,無法下潛到再深入的地方。」頓了頓,注視眾人,又道︰「不如,諸位先到我們族群當中休息,等我找些幫手再來尋找你們的伙伴吧?」

「那好。」蕭玉轉頭對著長揚真人等五人,道︰「不知道,諸位的想法如何?」

「這件事,我們青木門已經決定不再干預。」長揚真人笑道︰「不知道,這位狂沙族兄弟,能不能先幫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呢?」

「要說無垠荒漠,沒有人比我更熟啦。」那個狂沙族人叢胸前掏出一塊皮質的地圖︰「這是從這里出去的路線,你們按照這上面的標記,很快就可以離開。我看你們似乎並不懼怕血精沙暴,所以只要注意沙漠里的坤元地蟻,就沒有問題了。」

「有勞了。」長揚真人舉手笑道。

狂沙族人還想給他們些水源和干糧,卻被長揚真人退卻。郝大等四人和蕭玉道了別,這才離開他們,向著無垠荒漠的外面行去。

狂沙族,世代居住在無垠荒漠,是極為罕見的異族。所謂的異族,並不是他們的長相和其他人不一樣,而是怪異的風俗習慣。比如,他們一年四季,無論寒暑,都穿著掛滿麻繩的斜坎肩。麻繩上面還系著許許多多的水袋以及彎刀,叮叮逛逛,多嫌累贅。

除此之外,居住在堅硬的地下岩穴也是他們的特殊習慣之一。

這種沙漠底下的岩石,多數都是悶熱不堪,開闢起來也很麻煩。可是落後、野蠻的狂沙族偏偏就不怕這種悶熱,喜歡居住在那種干燥的地下。

今天蕭玉才知道,這些對于狂沙族的誹謗,簡直幼稚的可笑。

從隱藏在巨大仙人掌後的岩石大門走進去,燈火通明的全新世界映入眼簾。那些佇立在地下的高大建築物,遠比蕭玉以前在聖華大陸上見過的任何樓宇,都要高大宏偉。

能看得出來,這些狂沙族人都是些實用主義者。因為所有樓宇都是由岩體建成,通通連接著地下世界的頂層。既是世界的支柱,也是居住的樓房。

他們要是落後,怎麼開闢出這樣一片廣袤的地方?怎麼割開這些連坤元地蟻的嘴巴都咬不開的堅硬岩石?顯然,狂沙族人的冶金技術也相當可觀。這一點,光是听著周圍沉悶的打鐵聲音,就能略知一二。

蕭玉不禁訝然。這沙漠當中,哪有什麼貴重的金屬原料?即使如此,他們還能打造出銳利的兵器——說不定,這些人對自己未來的計劃有很重要的幫助呢!

見到有穿著異服的人進入地下世界,周圍狂沙族人都露出警惕的目光。毫無疑問,一個狂沙族人的價值不菲,所以潛入無垠荒漠的強者也不在少數。顯然這些人,都將蕭玉當做了這樣的人販子。

不過,當所有人的目光掃過蕭玉,注意到身裹大氅,依然掩飾不住曼妙身姿的赤漣兒的時候,眼中又放出古怪莫名的神色。

赤漣兒的模樣艷麗出眾,風姿卓絕,說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不為過。所以成為眾人焦點的次數也有不少。不過很顯然,這些狂沙族人注視自己的目光,並不是那種急色,而是一種……鄙夷?

愣了愣,善于察言觀色的赤漣兒,這次有些不明就里了。

「鐵駒,這個兩個異族是什麼人?」旁邊一個矮胖的狂沙族人,模到陪同他們過來的狂沙族人身邊,低聲問道。

顯然這些狂沙族人不知掩飾為何物,嗓門大到有耳朵的人都能听見。

「我在出去狩獵的途中,遇到了血精沙暴,結果救出了他們兩個。」那個叫鐵駒的狂沙族青年拍著那人肩膀,問道︰「對了,看見我爹沒有?那里還有不少人,等著去救。」

「救人?」那個狂沙族人偷瞄了蕭玉一眼,聲音放得更沉︰「你忘記前車之鑒了?族長他肯定不會同意去救這些狼心狗肺的異族。你可要多長幾個心眼啊……」

蕭玉不禁有些失笑,光提醒別人多長心眼,自己還把聲音放得這麼大,顯然也不是個多有心眼的人。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大多數的狂沙族人對于別的民族,仇恨和敵意還是很大的。

鐵駒顯然意識到了什麼事情,回頭看了蕭玉一眼,強笑著和那人道別。

事已至此,蕭玉再看不出什麼端倪,那就太笨了。

他見那人走遠,旁敲側擊地問道︰「鐵兄,你們狂沙族隱居無垠荒漠,是不是與外界隔絕很久了?」

「嗯。我們狂沙族時代居住在這里。無垠荒漠的血精沙暴和坤元地蟻……這些看似惡劣的環境,卻一直保護著我們。」鐵駒想到什麼似的,抬起頭,微笑著說道︰「這里沒有戰爭,也不會因為我族特有的能力,而成為大勢力眼中的肥肉……呃,除了……它們。」

蕭玉找听說狂沙族因為土遁的專長,經常被三個勢力的人捉去做斥候,這也導致狂沙族的人口一直在銳減。不過听鐵駒的口氣,似乎其中還有什麼難言之隱,試探著問︰「他們?是不是那些狩獵者?」

鐵駒搖搖頭︰「算了,這與你們沒有關系。總之,我幫你們將朋友找出來,你們早點離開這里吧。」

這個地下世界的中心,就是狂沙族族長居住的地方。

由于族長常年要處理雜物,這個房屋並沒有建的多高,與周圍高窄的山體樓盤相比,猶如雞立鶴群。但是那種撲面而來的磅礡氣勢,卻如何也抹消不掉。

隔著這間宮殿的數丈距離外,蕭玉就已經感覺到一種冷悚的怪異氣氛。他的雞皮疙瘩聳起,這種感覺又很熟悉,好像曾經見識過似的。回首向赤漣兒望去,後者也同時用一雙妙目靈動間,向他示警。

他心中頓時有數,緩緩靠近這間佔地極廣的地下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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