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裂山河 正文 第五章 松底泉下不如今

作者 ︰ 淄博臨渠

「消失吧!」突然傳來一道聲響。

沙潔羅循聲望去,只見李巍一身黑袍站在不遠處的竹林中。她疑惑著,回過頭望了望剛才鋸竹的李巍,但已經消失不見。

「那是以前的我!」李巍嘆道。

沙潔羅莞爾一笑,輕輕梳開因風而吹在臉前的幾絲頭發,道︰「你心中隱藏著的東西就是這些嗎?」

清風鼓舞,竹林枝條搖曳起伏,沙潔羅剛剛才挽起的頭發又被風吹散了,像竹葉般漂浮著。

竹葉聲沙沙密集想起,李巍徐徐抬起頭來,臉上浮現一絲仿佛用盡了他全身所有力氣的微笑,凝視著沙潔羅,淡淡道︰「對,這些就是我心里隱藏著的東西。或許根本沒有人能想得到,我沉重到壓抑的性格中居然會有這種寫意。這也許就是我無論怎麼樣都不會絕望的原因吧~」

沙潔羅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種來自李巍身上單純的沉重,感覺自己是在絕望之中從心中涌起一絲樂觀,說不清是歡喜,還是疲倦時籠罩在腦袋上的那種頭疼疲倦。看著他,越看越久,她頓覺心中絞痛,想要吶喊,卻心中涌起一絲無力,發不出聲音,胸腔悶得難受,瞪大了眼楮,被陽光刺得難受,眼眶中溢出淚水。用盡全身力氣,閉上了眼楮,聲音月兌口而出︰「啊嗨~」

沙潔羅身體一震,自己口中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說,但最終說出來時確實不成話。

李巍好笑地看著她,豎起雙手,任由竹葉從指尖穿過。

白日當空,陽光從竹葉交錯的縫隙中斑駁照下。在風的吹動下,地上的斑駁不斷變化,罩在兩人身上的陽光則混亂了眼前的景色。

沙潔羅裙袂飄飄,手腕往內一轉,低下腦袋,如黃鶯般啼笑道︰「這里風景美麗,陽光明媚,還有很多小動物,和你的身上的氣質倒是絕配。」

李巍眉頭展開,彈指微笑,「呼」地一聲吐出一口濁氣,充滿靈氣的眸子,仿佛在笑一般,道︰「的確啊~最喜歡小動物的人應該是你們女性。但小孩子事情誰都對小動物有著很多好感。但長大後,多少人忘了?甚至大多更關心自己了。都說和老人家說話就像如沐春風,但和我呢?很多人但我傻子吧~」彎著身子,在這枯肖瘦弱的身體中,說沉穩吧那顯得有著一絲狂妄,說幼稚吧那顯得過于滄桑。

午後地陽光從碧翠的竹林間篩漏而下,他的輪廓上的線條,仿佛瓖上一層金邊。陽光很熱,使得他的視線模糊,不敢抬起頭來看,低著頭凝視腳下,突然忘卻了身外事物,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在外公所種植的竹林中鋸竹修琴的日子。

李巍淡淡道︰「潔羅,印度的竹子很多嗎?」

沙潔羅道︰「很多很多,而且每年都會種植很多竹子。」

李巍走到竹林深處,在遍地的竹葉上坐了下來,從地上抓起一把竹葉,泥沙自指尖滑出,帶著竹葉穿過指縫,泥沙落到衣服上,好似一幅畫。

沙潔羅淡淡一笑,心道︰「他果然和竹子一樣,也許這是從小在這種環境中生活的原因吧。」當下牽起裙裾,蓮步漫行,緩緩走上前去,待到李巍身旁,從兩邊提起裙裾,繃緊,凸顯出臀部完美的曲線,蹲在地上。慢慢散開裙邊,如一把雨傘擺在地上,膝蓋則將布料拱起。抱起雙臂,將頭埋下,趴在上面。

光影斑駁,陽光暖熱,將沙潔羅一身白色顯得更加明亮。

李巍淡淡一笑,對天一掌拍去,只見竹枝上浮,交織在一起,而灑落的光影漸漸疏松。清風自動,空氣中有著陽光的芬芳和竹葉的清香。李巍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來的時候應該看在山澗崖上的崖灰石頭了吧~」

「嗯~」沙潔羅應聲哼著,笑望著李巍。

「竹子的多寡有很多關系。大多崇尚學問和雅致的人或性格幽靜的人種植竹樹一般都種植得很少。若是竹林連片種植,要麼是純樸的百姓,要麼就是為了利益。」李巍淡淡笑著,「那一大塊崖灰石所產崖灰稀少無比,所以對于濕潤的竹溪旁的竹子,一年頂多孕育半斤竹蓀。而天竺,種植這麼多竹子,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人口太多或者貧窮。」

「可是,在竹林連片出現的時候,會很容易出現傳統文化,甚至在竹林這種詭異寂靜的氣息中會產生思想。但若是思想成為學派,形成一個大的勢力,甚至系統分明,必定會抑制傳統文化。但一種敬畏形成一種虔誠的話,必定導致純樸的人群受到壓迫和迫害。」

沙潔羅疑惑地看著李巍,她不明白李巍究竟要干什麼,但她知道李巍對她絕對沒有什麼歧視。

李巍緩了緩,續道︰「在東方,往往只有德高望重的人才能得到尊重。而一個社會需要平衡,需要的是重典和類似于思想的絕對崇高地位。但這種思想只能針對上位者,否則就是一種失敗。從竹子都可以看出一個區域的成敗,但從文字和思想上卻不能說出誰是誰非。」

清風流動,竹葉摩擦,沙沙響著。沙潔羅偷偷瞥看著李巍,在那里沉思,說話,微笑……她的心中突然一頓,她早已經看出李巍不喜歡謊言的性格,但自己卻總不能在他面前表現自己最真實的一面,甚至有時不能自己。她感覺自己和他之間仿佛有著一層淡淡的隔膜,這層隔膜卻又是他保護著她。

「好了!」李巍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伸手向沙潔羅。沙潔羅會心一笑哦,伸出小手,讓他握住。

李巍道︰「沒想到這金陵的戾氣之淵竟然能模擬出這麼真實的幻境。接下來,我們面臨的則是生死考驗了。」擔心地看向沙潔羅。

沙潔羅點頭道︰「我只想拉近你我之間的距離,所以我不怕!」

李巍心底忽然泛起洶涌的柔情,喉嚨中仿佛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笑了笑,伸手將她臉頰旁的頭發掠到一旁。

兩人走出竹林,來到那崖灰崖上。赤色崖灰石上的幽蘭芬芳,隨風起伏飄搖。

李巍走了過去,將蘭草叢分開,從中拔出一株蘭草。將蘭草根上的泥土細心除盡,淡然一笑,從蘭葉後揪出一只小小的蝸牛。對沙潔羅笑道︰「見過蝸牛沒有?在蘭花從中蝸牛最多了。」指著蘭花根上的白色根瘤,笑道︰「小時候我總以為這可以吃,但吃了之後只是有點甜,並沒有什麼好的味道。但後來漸漸長大,也體會了為何說蘭為君子的原因了。它根瘤的汁水比那甘蔗還淡上一分,但甘甜的滋味卻比甘蔗更具一分清香。」

沙潔羅好笑道︰「你呀~小時候就弄這些東西,難怪你能保持這種心態了。不過,想一想,倒也令人向往,不禁心迷身醉。」

李巍心情大佳,聞言舉步。兩人閑著游絲,來臨水邊。

李巍看著溪水,眼神一黯,半蹲身子,飛了過去。沙潔羅笑了笑,在地上提足,如諞鴻輕點,俄頃飛了過來。兩人左彎右曲,通過松林,草叢,經過一個亂石堆後,來到一座墳包前。

墳兩側栽種的茶樹或延伸到松林中,或依靠在墳包上。茶樹濃綠色的葉子尖端上長滿了褐綠色的茶果,茶果上則是白綠色的毛。

沙潔羅瞳孔一縮,心想茶樹本應該種植在陽光充足的地方,怎麼會種植在墳墓旁呢,為何會在這松林之中這種陰暗的環境下呢?她微微沉吟,跟在李巍背後。

墳左方不遠處有幾塊石頭瓖嵌在坑窪爛泥之中,明顯是一條小路,沙潔羅順著石頭望去,只見一條小溪蜿蜒而過。

李巍踩在一塊石頭上,蹲下,低聲嘆了嘆,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雙目中更是一片悲傷。

沙潔羅並沒有繼續跟著李巍,只是凝視著他,眼神中充滿情意和微微的黯然。

李巍此時已經走了過來,手中捧著水,到墳墓前,跪了下來,將水灑在墳前。然後站起身來,淡淡一笑。

沙潔羅走上前去,不解道︰「李巍,這座墳看樣子應該很久了,但為什麼這座墳墓沒有墓碑呢?」

李巍轉身道︰「墓碑,在先秦前本為木樁,是幫助死者棺木入土的固定點。後來變成了書寫死者功名以及一生的銘文,到之後變為了石碑。但墓碑在死者入土三年之後才會樹立。而自古的帝王將相卻是提前立碑,或許是擔心他們的功績無法被後人所記吧~」肩膀微微一垮,嘆息著,嘆息中帶著一絲無力和絕望。

沙潔羅白衣素裙,散發長娥,在這陰沉的環境中顯得非常觸目。但此時它的臉色卻是十分蒼白,心中矛盾不已︰「女人大多想了解男人的事情,但大多只是因此而誤入歧途。我想取悅他。但他的經歷和在經歷中養成的深沉讓我心中也不免產生膽怯。」

李巍看著低著頭的沙潔羅,微微一笑,淡淡道︰「潔羅,你的大多數我懂甚至就連不了解的我也能猜出來。但我的大多你不懂,你也不可能懂。我也曾經試圖去讓她們了解我,但最終……」頓了頓,續道︰「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會更重感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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