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裂山河 正文 第三章 情獨撕心,誰者可語?

作者 ︰ 淄博臨渠

一夜便如此掠過,如同「七夜」的典故,不變的依舊是傷心。

這千古的帝王之州,獨有迷樓有異。天子腳下,布局竟然隱藏著連環殺機。不懂的人也許不會知道,懂的人又有幾多?

一切景語,皆是情語。無論上古的宮殿,還是今日的皇宮都擺月兌不了護衛成群的毛病。或許為了威揚,也或許是歷代帝王脆弱不堪的精神敏感,需要在人群之中感受寂寞。皇宮雖然威嚴,徒有形狀。而這鴻浩巨府,這里連環的景致又是在吐露什麼?

悲哀便在皇城,自古文人在此悲哀,擺月兌不了的種種大抵也出自皇城。繁華盡處的日出也只是東頭光影,日月式微!這邊又是無限的哀愁,改朝換代也不曾變過。

啻李七夜的四位爺爺還在閉關,五爺爺啻李七夜不知道,但今日他的身份便會恢復。

斜陽度西山,天色漸漸暗淡,這第二夜的到來只能說明寸陰難留。迷樓大殿之中,只有一個僕人迷樓管家李宣簟。啻李七夜坐在正天位上,旁有四位老者列坐其下,其中一位便是啻李七夜的五爺爺啻李尊俎。

「夜兒,我知道你不想對自己這七年在玉谷的原因多做解釋。我也不多問。你以後的事,我不會管,你自己慢慢涉及吧。」

一位老者說完,便如風似的在大殿之中消失了。

啻李七夜似乎不覺得奇怪,他明白大爺爺啻李尊禮守護著藏書樓,自然不會來。二爺爺啻李承爵是個鑄劍師,脾氣決然,自然也不會多留。

啻李七夜看著剩下的三位爺爺,衣著星辰黑袍的三爺爺啻李玄屬,一身素色的四爺爺啻李藥胤,須發皆黃的五爺爺啻李尊俎。無表情的說道︰「你們呢,三位爺爺?」

「夜兒,我知道的早已被你學盡,我不能再管你了。」啻李玄屬說完,便也如同啻李承爵一樣守護在大殿中消失了。

一身素色的啻李藥胤站了起來,很慈祥地說道︰「夜兒,你這些年苦了。四爺爺我不要求里多的,但我只要求你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啻李七夜恭敬地說道,他從七歲便被四爺爺撫養,所以與四爺爺頗為親近。他認真地望著他的四爺爺,等待著那端回答。

「金陵學院。我想要你在那里上學,你覺得如何?」啻李藥胤回答道。

「我也同意四哥的建議,你就去那里,先從那里入世。其他的我也不會管。」

啻李尊俎補道,然後亦是消失不見。

「好的,四爺爺。我答應你。」

啻李藥胤撫模著啻李七夜,慈祥的目光讓啻李七夜又回到了以前那個冷漠卻天真的樣子。

月光似水,不忍打擾這對祖孫,遂叫梅枝篩出點點不規則的白斑。

夜深,啻李七夜在臥房之中。他打開懸窗,凝眼樓下綠草。這個世侯,草色已成衰碧,種水黃雜,不是絕美的東西。

啻李七夜來到書榻之側,手握著毛筆,愣了半天,自覺觸目傷感,于是鋪紙制墨,然後將墨尺壓在宣紙上之後,便揮毫飛白。

一行字淅淅瀝瀝,如雨急下。似瀑布回聲之後,跌宕筆勢便絕。

意中有個人,芳顏二八。

天然俏、自來奸黠。

最奇絕。

是笑時、媚靨深深,百態千嬌,再三偎著,再三香滑。

久離卻。

夜來魂夢里,尤花?雪。

分明似舊家時節。

正歡說。

被鄰雞喚起,一場寂寥,無眠向曉,空有半窗殘月。」

「夢醒了,雞鳴了,今朝就等到停燈向曉吧。」

啻李七夜依舊冷冷的語氣,抱影獨對,向天邊盛月,似有一份苦恨。

難過的人,一切都是傷心。正如苦病的時候,所有人都是壞人。在孤獨的內心之中,追求著非人世的幻夢。也許被什麼說作並非實在,但這卻是古今文人身上不變的悲哀。

東方的文人永遠在心中擁有一個憂郁世界,他們自己也時常精神敏感。任何言語,任何事物,都可以勾起他們的回憶,引發他們的悲痛。

最可拍的記憶力記載的不只是知識,更加是那無休止的逃避所帶來的自我傷害。身體上的形容憔悴不會容易,而在精神上把什麼都想得太過美好,以致在現實之中尋找不到,「無人懂我」的哀嘆也會越發揚音,這樣也把自己搞得精神過敏到不想面對後便在自己精神上進行極端的自虐。極端的幻想只會讓那完美的幻想越加完美,直到內心無法觸及,而在現實之中一次又一次的尋找,只會更加一刀又比一刀狠地剜著心。

別人說他們不要如此悲觀,但豈能知道他們很樂觀。只是極端的樂觀換來極端的自虐,更加完美地塑造每一個人,把世界塑造得太過完美,也更加地看到這個世界的黑暗。

一次次的解釋等于不斷地削弱自信,啻李七夜一次又一次地反省著自己。

曾有一個女孩兒在夢中對啻李七夜說過他很有才華,寫的東西很有文采。但那在啻李七夜心中無異于剜心的鋼刀,但啻李七夜卻不忍去報復。所以,他只能進行精神上的自虐!

擁有驚人的記憶力,絕代的天賦,對事物觀察,聯類不窮,妙想成為詩句,亦是一種悲哀。古人觀山川、草木、鳥獸、蟲魚,往往有得的究竟何物?一代又一代的天才為此自殺或者是間接死亡?

因為具有奇情,可以妙語連出,詩句灑落人間便被人們縑在尺素之上。多麼榮耀啊,但巨大的壓力和孤僻的養成的無比倔強。怎肯服輸?!

什麼都可以聯想到似乎成了一張催命符,精神上的敏感越來越細密,精神上的自虐也越來越嚴重!

大概是因為想到這些,啻李七夜的眼角流出淚水。也許,極端的完美需要打破,以求更加的完美,絕不容許半點瑕疵。

自然,心想形于骨外。對著塵世的極大完美,自然可以更加容易也可以更加深刻地使人認識到這塵世的黑暗。

幻想不斷地被打破,極端的不想承認的倔強。「自以為是」這四個字,又時常被用來把自己傷害。

這世間藝術的美何嘗不是悲傷或是一種悲傷對快樂的向往。

古今的文人對美的殉葬,是把這世間當做一盤棋,而自己也是棋子一枚。身在紅塵之中的人,用天眼來看自己,亦覺自己身處眼中,莫不是極大的悲哀!

啻李七夜回想過去,回想他幻想出的那個女神,那段不倫不類的完美戀情讓他痛不欲生。

玉谷的七年,他對窮苦百姓的同情更加重了。七年的沉思,依然的苦痛,沒有減輕,但他卻似乎有了一種寄托,可以把對這世間的厭棄發泄。

養玉種的是魂,何嘗不是一種美的極端所產生的毀滅情感的寄托?

仰望紅塵,啻李七夜將自己看做一個來自地獄中的死神。帶有殘忍的笑,陰冷的眼神,卻是純粹的黑暗,讓人比光明還要更加仁慈。

昨夜的星辰昨夜的風,畫閣溪畔,莫愁湖的深下,南樓角的吹徹,縱使再美,也如昨日死去。

江頭的詩人,可笑地為言語而憔悴。墳墓之上,亦絕了紅塵。

九層博山的香爐,煙燻著帳暖。啻李七夜不寐,大概是秋風的寒意比人情更暖。

看著書榻上的字跡,啻李七夜笑得很慘。並戀的剜心很痛,不是三五字的點滴霖霪就能點染。

撕心的痛卻要獨自覺得快樂,情獨在此撕懷,問天下何人能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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