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椒妻 第六十一章 男人的心思

作者 ︰ 石楠

此時李曦看到麗娘,心中也有些不安︰她怎會在這里?是公子叫她來的?公子莫不是對她起了疑?雖然她跟那位狄公子說話的樣子看著的確是十分礙眼,可由始至終他都清楚,他們是清白的,中間沒有任何逾矩。

公子叫她來此,究竟是何用意?

也不怪李曦琢磨不透柴靖遠的意思,這會兒除了柴靖遠自己,大概就只有杜墨會稍微懂他一些了。

李曦是站在尋常男人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情的,一來他並不知道麗娘和柴靖遠的夫妻關系是假的,二來他也不知道狄青到底是什麼人,對柴靖遠來說有多重要。

在他看來,公子今日這番相邀,必然是鴻門宴一場,狄青跟她雖然清白,但公子未必相信,今日相邀,肯定是要給狄青難堪的,搞不好還會連帶著旁敲側擊地提醒她為**子的本分。

若真是如此,她只怕要難過了。

李曦心里頭有些不痛快起來,他自然不會怪麗娘,卻只怪狄青,怪他總是時不時地冒出來,破壞眼前難得的寧靜。

這般一想,他的臉色便再難維持原本的熙和與寧靜,倒是越來越陰沉起來。

「少女乃女乃。」李曦有些擔憂地喚了一句。

麗娘回過神來,見他臉色不愉,微微一怔後問︰「怎麼?」

「……沒有,公子還等著呢。」他原本很想說︰倘若公子說了不中听的話,請你別放在心上。

但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去說這些,于是索性把話悶在心里,沒說出來。

只是他這幅欲言又止的模樣,反倒讓麗娘原本就懸在半空的心提得更高了,之前還只是懷疑柴靖遠叫她來的動機,此時卻已是確定了他的不懷好意。

有的時候,誤會便是這麼一點點兒積存下來的,若干的小誤會拼湊在一起,形成了一個一時說不清楚的大誤會。

李曦並不知道他的這一遲疑讓麗娘對柴靖遠產生了誤會,只是悶著一張臉,轉身對狄青道︰「狄公子,里邊請。」

柴靖遠的書房建于外院一角,與春院僅一牆之隔,卻禁衛森嚴,平日里無論他本人在不在,總是有他的親信小廝守在此處,等閑不能入內。

書房外建著一人高的圍牆,圍牆上立著鐵柱和鐵絲,鐵絲上爬滿了帶刺的薔薇與構骨,莫說是人,便是一只壁虎想要爬進去,只怕也得被刺得遍體鱗傷。

李曦領著狄青和麗娘進了書房院子,兩只凶猛狼犬乍見生人,顧不得脖子上套著的鐵鏈,人立而起,朝這邊撲來,卻因鏈子一頭綁在廊柱上,夠不到門口,只得齜牙咧嘴,好一通狂吠,聲勢唬人得緊。

汴京城的達官貴人中也有養狗的,只是多以溫順小只犬為主,即便是養大狗的,也不外乎就是獵犬罷了,如這種形貌都與狼類似的,倒真的少見。

守門的小廝呵斥了一句,兩只狼犬立時安靜下來,李曦這才推開房門,示意狄青和麗娘進去,他自己和許姑姑卻守在門口,並未入內。

柴靖遠已經等在書房小廳里了,見到狄青進來,忙起身相迎,神色雖然依舊淡淡,但眼中卻帶著三分歡喜,「狄公子,久仰了。」

這句話從旁的人嘴里說出來,自然只是一句客套話,但是從柴靖遠嘴里說出來,卻絕對是出自真心。

在柴靖遠還小的時候,在狄青尚未出世的時候,他對狄青的大名便已經算是如雷貫耳了。

可以說,除了他的娘親,他便是這世上最早知道狄青存在的人,甚至比狄青的父母更早知道。

不過,這話說出去也沒人會信。

所以,柴靖遠說久仰,那就真的是久仰了。

狄青平素不喜與人應酬,身在軍營,也沒機會應酬,所以對于柴靖遠那句類似客套的話,他竟不知該如何應答,只朝他抱拳道︰「小公爺客氣了。」

柴靖遠對于狄青的反應倒是理解,聞言抬手道︰「狄公子無需拘禮,請坐。」

狄青也不客氣,更沒有尋常百姓見了王侯將相時的那種戰戰兢兢,倒是很坦然地抖了抖衣袍,四平八穩地坐了下去。

狄青這一坐,倒是把先前被他擋著的麗娘給露了出來,柴靖遠抬眼看見她,指了指另一處位置︰「你也坐。」

麗娘卻不是狄青,人叫坐就坐,眼前明顯是兩個男人要談事情,她坐下算什麼?

見桌上擺著小砂爐,爐上燒著熱水,旁邊又有各式茶具,麗娘便知柴靖遠是要以茶會客,于是索性走到小砂爐旁,低聲道︰「我替你們煮茶,你們聊就是。」

柴靖遠見她自己尋了事做,心里倒是放心了些。

他也有些擔心她不自在。

其實,他叫她來這里,絕不是麗娘心里想的那樣,要敲打她什麼,也不是李曦想的他察覺到了什麼。

他讓她作陪,純粹是因為他自己不擅長與陌生人交際。

若是旁的人,他自然不需刻意相交,都是別人來將就他,他何曾將就過人?

只是眼前之人不同尋常,這是他娘親的「偶像」,更是娘親掛在嘴邊的「北宋十大名將」之一,跟他成為朋友,乃是娘親生前遺願之一。

而且,這人對他想要達成的目標,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他必須跟狄青成為朋友。

只是,他跟這人並不太熟,但麗娘跟他卻比較熟,她在,也許氣氛就不會那麼悶了。

此時的柴靖遠並沒有把麗娘當成他的妻子,倒將她當成了合作伙伴,所以讓合作伙伴來做這種事情,並沒有任何不妥。

他卻忘了,名義上,她是他的妻。

柴靖遠心里琢磨著怎麼與狄青相交,狄青的心卻放在麗娘的身上,眼神止不住地朝那邊瞟,至于麗娘,好在手里擺弄著茶具,不然必會尷尬而死。

心神不屬的三人湊在一起,一時寂靜。

末了還是柴靖遠打破了平靜,找到話題跟狄青聊起軍營的生活來,狄青心雖放在麗娘那里,但到底是坦蕩慣了的人,又是真心熱愛軍旅生活,于是三言兩語後便打開了話匣子,跟柴靖遠聊了起來。

男人與男人之間,總是很容易找到共同話題,而且也很容易建立起友誼來,最初的別扭過後,兩人倒是越聊越投契,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

「……我大哥哪里會容他囂張,當時就拿石頭敲破了那家伙的頭,那家伙見了血,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後來再不敢在鄉里橫行了,不過,那家伙背後倒是真的有人,過了幾天就來了官差,要抓我大哥去坐牢,我大哥這樣做都是因我,我怎好叫他去坐牢,便跟官差說打人的是我,不是我哥,後來,我就被充軍了,不過,我是真喜歡軍營,若是有仗可打,那就更好了。」

狄青說起往事來,倒像是說書似的,莫說是柴靖遠听得入迷,便是一直有些心神不寧的麗娘也听得入了神。

「打仗,狄公子喜歡打仗?」柴靖遠問。

狄青點頭︰「當然喜歡,好男兒自當保家衛國,即便馬革裹尸,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柴靖遠目光深幽,許久後才嘆了口氣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打起仗來,苦的始終是百姓。」

狄青卻不改初衷,搖頭道︰「小公爺此言差矣,百姓一向都是苦的,遇到貪官污吏會苦,遇到天災人禍會苦,遇到豪強欺壓也會苦,又不是單單因打仗才苦的,再說,戰亂一開,如果沒人應戰,只怕百姓會更苦吧?其實只要領軍將士能顧念百姓分毫,即便打仗,百姓也不見得有多苦。」

狄青並沒讀過什麼書,但他說的話卻是有些道理,柴靖遠竟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了,片刻後才點頭道︰「狄公子所言甚是,只盼將來狄公子帶兵時,也要記得百姓之苦才是。」

「這是自然。」狄青重重地點頭應了一句,隨後才驚覺此言有些托大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皇家儀仗隊的騎兵,馬前小卒而已,帶兵什麼的,太遙遠了。」

柴靖遠但笑不語,此時麗娘也煮好了茶,斟在茶杯里,先端了一杯給狄青,然後才是柴靖遠的。

狄青不擅飲茶,更不喜飲茶,只是這茶是麗娘煮的,對他來說意義就有些不一樣了,他有些惶恐地端著茶杯,一時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不會糟蹋了她的一番心意,才不算唐突。

想了一陣,卻是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一路滾燙入月復,一如他此刻滾燙的心情。

然,麗娘的目光始終落在小砂爐與茶具之間,不曾抬頭看他一眼,便是斟茶時,也是垂著眼眸,他看不見她的眼楮,更無從猜測她是怎麼想的。

他先前與柴靖遠聊得投契,一時竟忘了她在旁邊,如今記起,又見她看也不看自己,便猜她是不是煩了自己,畢竟人家新婚燕爾,自己卻賴在這里不走,多少總是有些討人嫌的吧。

那杯茶帶來的滾燙已經褪去,只余下滿嘴的苦。

狄青暗暗地嘆了口氣,起身抱拳道︰「今日蒙小公爺相邀,狄青不甚榮幸,只是營中雜事繁多,如今已到了時辰,狄青這便告退,打擾了。」

麗娘听聞他要走,而柴靖遠一直沒說什麼難听的話出來,這才松了口氣,抬頭看了狄青一眼。

狄青的心思一直放在麗娘身上,她抬眸,他自然移目相對。

他的眼里透出太多思緒,只一眼,麗娘便不敢再看他,匆匆復又低頭。

柴靖遠看了看狄青,又看了看麗娘,心里琢磨著若是撮合這二人成為夫妻,能有多大的可能性,又會有什麼樣的影響,產生什麼樣的結局?

在他的心里,麗娘跟他只是合伙人的關系,所以他還能很坦然地想到這些。

不過,也只是他自以為坦然罷了,因為很快他就坦然不起來了。

又差三章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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