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明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千刀萬剮 流賊招撫

作者 ︰ 特別白

城牆直接是被這足量的火藥炸開了一個口子,本就不高的城牆和坍塌的廢墟一下子形成了個斜坡。

馬罡和趙能軍中的火銃手早就是分列兩隊,彈藥填充完畢,而排在中間的,則是親兵營的士卒,為了訓練的統一和效率,大部分的士兵把精力都是放在長矛這一種兵器上,近身肉搏短兵器的訓練,一般只有親兵系統和馬隊的士卒才學習。

從這麼小的缺口突入城中,長矛和火銃都不適合,這時候卻是用到了王海和他統領的親兵隊。

親兵們手持刀斧盾牌列隊,王海手中拿著齊肩高的短斧槍,在隊伍之前,等到那缺口一出來,磚石碎片落地,

王海手中的斧槍揚起,大踏步的朝著那缺口沖去,兩側的火銃兵也急忙的跟上,不過始終是控制著腳步,並不沖到親兵營的前面去。

方才那一聲巨響,站在城外的膠州營士兵都是耳邊嗡嗡作響,聚集在這城門後面準備抵抗的左軍官兵更是難受。

很多在城牆後面的左軍官兵甚至還來不及反應,直接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和巨響活活的震死。

山東兵馬的突擊隊是小跑著前進,但快要跑到缺口的時候,這左軍的士兵還沒有人出現在那個缺口上。

等靠近了那個被炸出的斜坡,才有幾名士兵手持兵器搖搖晃晃地沖出來。但還沒有舉起兵器,就被兩邊的火銃打死。

親兵隊伍之中,王海和十幾個把總手中都是沒有盾牌。不過他們身上穿著的可是膠州營打造地精甲,防護的能力很強。

王海沖過那個缺口,進入城內的時候,看見城牆邊上除了震死的敵人之外,就只有對面十幾個人腳步不穩的迎上來。

這些迎上來的士兵,腳步虛浮,身上的衣衫也是破破爛爛,還有的人身上穿著地不知道在哪家富戶搶掠來的綢緞袍子。可能覺得料子好,裹在身上不舍得月兌下,但這樣生死搏殺的場面,穿著這麼累贅的衣服,怎能靈活的異動。

相比于其他人斧槍上的小斧頭,王海手中拿著的更像是斧而不是矛,差不多有小盾牌大小的斧面。

也就是膠州營兵器制造局打造兵器有自己獨到的竅門,而且這斧子選材也是用的上好精鋼,保證這雙刃斧槍地重量不至于影響行動。

王海和手下的親兵們訓練的時候比平常兵馬還要辛苦,但卻很少有作戰的機會。這一次得到這樣上陣的機會,王海感覺到渾身上下都是在發熱,血液好像是沸騰了一般。

最當先的一個人手中拿著把長刀,直朝著王海的胸口刺過來,王海不閃不避,直接的用胸鎧撞了上去。胸甲是整塊的鋼板,略有弧度,那長刀刺過來的時候用足了力氣,王海地迎上去的時候身子稍微一側,長刀立刻是從甲冑上劃到一邊。而那胸甲除卻劃出一道白痕之外,再也沒有什麼損害。

那左軍的士兵壓根沒有想到對方甲冑居然不管不顧的湊過來,剛要順勢地用力,王海擰腰錯身。那斧子斜下著撩了上去,這斧面寬大,用力又足,這人的半邊身子都是被削了下去。

後面跟著的人本就是還沒有從那巨響和爆炸的驚怖中恢復過來,本以為努力沖上去抵擋下,但沖在最前面的突然間身體變成了兩段,鮮血狂噴而出,撒了滿身滿臉。這下子更是戰意卻無。

扭頭朝著後面就跑。這些左軍上缺口迎戰的士卒,可都是被後面的督戰隊逼上來的。這麼轉身跑,沒跑幾步就被督戰隊砍了腦袋。

王海拿著大斧終于踏進了城內,也許方才被他那一斧兩段地威猛嚇壞了膽,盡管這個缺口周圍街道上不斷傳來軍官頭目喝罵催促地聲音,但遲遲沒有見人出來,而膠州營的親兵們則是拿著兵器魚貫而入。

這些拿著盾牌短兵地精銳本就是為了防備左軍可能存在的抵抗,城內的肉搏廝殺是傷亡最高的戰斗種類,但沖進來之後,除卻王海劈死的那個,剩下的人居然是一哄而散,而不是上前抵抗。

如此的反應真是讓人啼笑皆非,不過膠州營的親兵們進來後卻沒有狂沖爛打,反倒是聚成了一隊。

一直是驅趕著手下士卒上前的左軍軍官們終于是從昏頭脹腦中反應過來,有不上前的士卒被他們砍了好幾個,終于那些左軍的官兵開始向前移動,不過本身距離那缺口就有一定的距離。

這時候再動作就已經是有些晚了,火銃兵已經是通過缺口或者是上了城頭,或者是進入了城中,城頭那些已經是被震暈震死,而準備抵抗反擊的那些,直接是被居高臨下的火銃射擊打的抬不起頭來。

火銃的射程之內,已經沒有左軍的士兵了,有了這百余步的距離,城外的士兵開始源源不斷的沖進來。

那位張游擊在西門吃了大虧之後,才知道根本沖不出去,他現在能有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把這蘭陽縣城守住,等到左良玉知曉了這件事情率領大軍來救援。

但直到這城牆炸開之前,他還不相信外面的官兵會真動手攻城,殺人是一回事,這攻城可就另外一回事了。

等城牆炸開,反應已經是晚了,最前進行的上千名膠州營親兵已經是精銳士卒,他們的反擊根本打不起來,等到城外的火銃兵和長矛兵進來之後,左軍士兵其實已經是確定失敗了。

城內地戰斗也是有操典的。四名火銃兵,八名長矛兵組成一隊,只不過這次有親兵營加入進來了。每小隊之中則是加上了八名手持刀盾的親兵。開始分兵。

不過還有兩個營沒有分兵,他們地任務是肅清城內的抱成團的抵抗力量,剩下的小隊都是跟在這大隊的後面,每推進一步,小隊則是沖入街巷和院落中,肅清零散的敵人。

兩個營的兵馬排著縱隊前進,這種大隊一般都是列陣野戰,在巷戰之中並不方便。這蘭陽縣城又不是直來直去的寬敞大路,不停地需要調整陣型和節奏,可即便是這樣,左軍的士兵依舊是步步敗退。

沖進城內的山東兵馬超過三千之後,左軍最好的戰績就是沖到了陣列的跟前被長矛刺死,剩下的在火銃打響之後,就支撐不住了。

可這蘭陽縣城是個多大的地方,其余的三個城門已經是被封死,現在這種局面又是打不過,在城牆被炸塌之後的半個時辰之後。張游擊和手下幾名千總領著幾百名親信和衛士困守在衙門之中。

蘭陽城內雖然還有喊殺的聲音,卻也是漸漸地減弱,被分割開的左部士卒根本不會有什麼抵抗,而且在這樣的巷戰之中,不留活口,一路殺過去的戰斗方式,比那種堂堂正正的合戰要方便很多。

膠州營的士兵們越打越是輕松,這些士卒們對待戰斗一直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小心,平素里膠州營的軍官對下屬的宣傳和教導都是,外面強軍如雲。我們要不斷的訓練訓練才能在戰場上生存。

但今日和這些同為官軍地士兵作戰,卻發現如此的輕松,甚至比演習還要簡單,對方幾乎是靠近不了身前。

偶爾有幾個運氣好的沖到跟前。稍微一動手,格擋之間,不是破綻百出,就是力量相距很遠,也是難逃一死。

膠州營的訓練宣講之中,對天下間各支兵馬都有些講述,比如說帶兵官是誰,麾下兵馬大概有多少。都有什麼戰例。

這左良玉地兵馬名氣好大。眾人隱約覺得這差不多是中原最強的一軍了,李自成和張獻忠的部隊幾次被左良玉率軍打的落花流水。當年左良玉又有些奪城的大功,當真是了不得的強軍。

可今日這圍城不管是大兵合戰還是巷戰搏殺,這些兵卒都是不堪一擊的草包,在膠州營的官兵進城之後和戰斗之中,自然也看見城內地那些平民被屠戮地慘狀,心想這些屠戮平民的禽獸這麼無能卻被稱為強軍,那我們膠州營又該是什麼評價。

膠州營士兵對左軍士卒地戰斗,其實也是一邊倒的屠殺,很多左軍士兵打到最後,已經是完全的失去了戰斗的勇氣,寧可跪在地上被殺,也不願意繼續打下去。膠州營的士卒卻也不會手軟,因為戰前已經有命令——不留活口。

讓膠州營士兵們難受的是,那些蘭陽城內的平民百姓已經完全的木然了,被這些禽獸禍害的這些天里面,蘭陽的這些人好像是有些認命了。

不過,各處的戰斗都慢慢的結束,小隊在街道上匯合,士兵們都是從彼此的臉上能看到信心,膠州營的士卒發現自己居然是這般的強。

「外面的幾位將軍,不,幾位大帥,咱們都是朝廷的兵馬,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啊…」

在被圍住的衙門里面傳來那張游擊的帶著哭腔的懇求,這仗根本沒有辦法打了,一接戰就被對方直接壓了過來,組織了幾次反擊,卻壓根靠不到對方的跟前。

而且這些左軍的軍官也能看到,不想打了的士兵跪在地上求饒,但對方根本不會停手,照樣是下手殺人。

按說這不留後路,把人逼入死地,這樣很容易激起拼死的反撲,但山東兵馬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你拼死反撲也好,跪地投降也好,都是殺死了事,反正你是打不過。

張游擊和幾名軍官躲在這知縣的衙門里面,他們心里面其實也已經是絕望了,不過人總是不願意死,就算有最後一絲希望也要去試試。

「小地這些年東奔西走。積攢了好大一筆家財,只要外面的將軍肯給我留條生路,這些錢都歸……」

「這錢也有老子的一份。憑什麼給你老張買命。」

這獻出積蓄懇求才說了半句,就被同伴打斷,院子里一陣叫罵,還能听到兵器相擊地聲響,居然在這個時候內訌起來了。

在院子外面的王海臉上全是厭惡,現在膠州營的兵馬已經是里三層外三層的把知縣衙門圍了起來,人群閃開,兩門炮被拽了過來。里面的彈藥顯然已經是裝填完畢,王海環視了一圈,揚聲說道︰

「開炮轟門,門開之後,全軍突入,那張游擊留活口!」

說完之後,王海閃到一邊,炮手拿著燒紅的鐵 叉入了火門之中。

轟然大響,這知縣衙門的大門立刻是被轟的稀爛,膠州營地軍隊發一聲吶喊。齊齊的朝著那開口涌了進去。

戰斗結束的很快,左軍躲在這縣衙之中的人,甚至有不敢作戰,直接在里面自殺的,那名張游擊听到自己留活口,更是沒有什麼戰斗的意志,反倒是有幾名軍官听聞只有這一個人留活口,還要動手殺他。

這張游擊在這樣的戰斗里面,倒是體現出來幾分武勇,在膠州營沖進來的時候。居然還保住了性命。

張游擊好像是一條死狗一樣被拖到了外面,一看到站在那里觀戰的王海,當即不光不顧的拼命磕頭,口中連聲地喊著「饒命」。

王海淡淡的說道︰

「張游擊。方才留你活口,你以為是不殺你了嗎?」

蘭陽縣城之內,這幾天左軍士兵的禍害,還有方才的戰斗,很多房屋都是坍塌破敗,膠州營的士卒就地取材,就在那縣衙門口用房梁做立柱,把張游擊捆在了這木柱上。

膠州營士卒在各處搬運尸體。同時親兵營的士卒也是來回奔走。在城內吆喝呼喊,張游擊被捆在木柱上。正為自己的逃月兌性命松了一口氣,听到城中的吆喝呼喊,也不當回事,心想等下不管是鞭子抽還是棍棒打,只求別打的太重。

誰想到這些山東兵馬就是把他放在這里,根本也不理會,反倒是把死在衙門內的其他左軍尸體都是抬走。

左良玉地這些部隊,折磨人的手段特別的多,花樣翻新,但他也不知道對方把自己綁在立柱上到底要干什麼。

看著周圍連個膠州營士卒的影子都沒有,張游擊莫名其妙,不過他也以為是來了逃跑地機會。張游擊的身體拼命的晃動,想讓這立柱倒掉,自己可以順勢的月兌開捆綁,晃了幾下,這立柱就有些松動。

張游擊心中大喜,這山東兵馬莫非是不想把事情做絕,還給自己留條退路,這張游擊在心里咬牙切齒的想到,等去了左大帥那邊,非要狠狠的告上一狀,剛要繼續的用力,卻听見周圍有些響動。

他還以為是膠州營的士兵去而復返,急忙地僵住身體抬頭偷瞧,卻看到是一些破衣爛衫地平民百姓慢慢的圍了上來。

稍微一頓,這張游擊頓時是大駭,這些破衣爛衫地平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分明是蘭陽城內的平民,稍一仔細觀看,這些平民的手中都是拿著斷刀、菜刀之內的短刃,各個神色漠然,雙眼卻全是恨意。

左部的張游擊這時候立刻明白了,他仰頭破口大罵,這惡毒的咒罵都是沖著膠州營的士卒,但罵聲一起,隨即就是淒厲的慘叫。

等四月十六那天,太子少保、平賊將軍左良玉率領大軍,怒氣沖沖的趕到這蘭陽縣城,走到這縣衙門口的時候,卻看到歪倒著一根木柱,木柱邊上有一架白骨,骨頭上有些血肉殘渣,幾只烏鴉正在圍著啄。

在這蘭陽縣城內的烏鴉和狗都已經是不怕生人,撕咬尸體的血肉,各個肥壯異常,左良玉在馬上,臉色非常的難看。

兩名部將走到那白骨的跟前,又有親兵在附近仔細的搜索,兩人小聲的議論了幾句,一名部將走回來對左良玉低聲說道︰

「大帥。在邊上看見了張游擊地腰牌,看這模樣,張游擊應該是被人活剮……」

左良玉眼角跳動了幾下。手緊緊的握住了馬鞭,這時候去城內各處的搜索地軍校們也都是到了這邊,有親兵上前詢問,跑過來稟報說道︰

「大帥,這蘭陽城內已經是空無一人。」

听到這些話,左良玉幾乎是咬著牙低聲說道︰

「這山東李孟好大的膽子,他眼中還有沒有什麼王法規矩……「

低聲說了幾句,左良玉沖著手下大聲的咆哮道︰

「本帥定要給屬下們討回一個公道!!河邊的船只準備好沒有。全軍整隊出發,去渡口,去山東!!!」

這些在衙門面前看到這張游擊狀況的左部官兵們,心中也都是憤怒異常,左部兵馬橫行中原多少年,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悶氣,都想要把這個事情找回來,主帥發怒,下屬人人跟著大喊,一時間倒也是士氣高昂。

來這蘭陽縣之前。左良玉已經是命令手下在陶家店的渡口搜集船只,準備去追擊李孟的兵馬,河南巡撫李仙風、總兵陳永福苦勸不果,左良玉地官身和實力都是遠遠的超過他們,怎麼能勸的動。而且開封城內的這些高官听聞在蘭陽城傳回來消息,各個也都是暗地里責怪山東總兵李孟做事太過莽撞,不講究規矩,這阻攔也未免是應付了事。

大軍在城外等候,等左良玉從蘭陽縣城內出來之後,一聲令下浩浩蕩蕩的出發。听說城內那番的景象,左良玉手下這些驕兵悍將那里還忍受的住,人人怒氣填膺,恨不得現在就殺到山東去。肆意燒殺搶掠一番,除了胸中的這口惡氣。

蘭陽縣城距離趙皮寨渡口三十里左右,出城三里就上了那條通往趙皮寨渡口的官道,出城之後,左部的兵馬大隊鼓噪不停,聲音很遠就能听到,倒是氣勢驚人。

不過一上官道,後隊就看著官道兩邊好像是種上了不少地樹木。而前隊的聲音卻小了許多。等這大軍全上了官道之後,整支隊伍都是鴉雀無聲。

官道上彌漫著一股尸臭的味道。兩側全是十字的木架,木架上釘著在蘭陽城內為惡的那些左軍人馬,那張游擊屬下六千多人全都是禽獸,全部都是為惡,自然是一個也沒有放過,全部釘在這木架的上面。

左良玉騎在馬上看著兩側釘在木架上的尸體,里面不乏有他認識的軍將,遠遠的望去,兩側的木架竟然好像是望不到頭一般,朗朗晴空,太陽當頭,但這大道上卻陰氣森森,猶如鬼域。

左良玉這支兵馬先前地氣勢洶洶已經全然不見,整個隊伍都是沉默著朝前移動,腳步卻是越來越慢,被親兵環繞之中的左良玉開始還是神色鎮定,走了不遠,左良玉在馬上開始幅度很小朝著兩邊看,有些不安。

差不多走了三里,整個隊伍與其說是前進,倒不如說是蠕動,不管是前隊後隊都是左顧右盼,每個人臉上都有畏懼的神色,開始誰竊竊私語,軍官還要大聲的呵斥,可到了後來,整個隊伍地嘈雜聲卻越來越無法控制。

嗡嗡的聲音在整個隊伍里面回蕩,但想要仔細听到底說什麼,卻听不清楚,這樣的情景,配合周圍的陰氣森森,更顯得不對勁。

實際上,現在整個隊伍是跟著左良玉的馬匹一起向前移動,左良玉馬匹也是走的極慢,走出去差不多三里,左良玉也是停住了坐騎,臉頰上的肉可見的抽動幾下,咳嗽了幾聲,開口大聲地說道︰

「那李闖還在南陽府,我部兵馬理應以此為重,切不可意氣用事,耽誤了朝廷地大事!」

這番話說的義正辭嚴,邊上地幾名親信部將連聲的符合「大帥以國事為重,真是寬宏大度」「這李闖才是我軍的大仇敵,先滅了闖賊,再說山東」「大帥英明……」

听了這番話,左良玉的臉色總歸是好看了些,朗聲的說道︰

「全軍听令,回師開封!!」

下屬都是轟然的答應。全軍立刻是轉向,這速度可比方才向前地時候要快了很多。

他們走的不遠,如果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到趙皮寨渡口。還能看見一塊碩大的木牌,上面寫著幾個已經是變成紫黑色地大字「縱兵為害,禽獸不如者戒」。

崇禎十四年五月,王紹禹、鄭崇儉兩人在京師因為失陷親藩的罪責被斬首棄市,其中王紹禹的確是責任所在,當日間手下士兵反叛鼓噪,導致洛陽城門被打開,讓闖營的兵馬乘勢突入。倒是福王失陷。

而這鄭崇儉則完全是冤枉,自鄭崇儉統領陝西三邊兵馬以來,對張獻忠和李自成的部隊勝多敗少,只不過在瑪瑙山大敗張獻忠之後,和督師楊嗣昌的意見相左,這鄭崇儉也是明白人,知道和楊嗣昌若是不對付,在朝中凶險無比,索性是辭官回鄉。

雖想到辭官是辭官,可楊嗣昌卻沒有放過他。上奏說鄭崇儉對崇禎皇帝的決定心存怨望,有不敬之詞。

崇禎皇帝對督師楊嗣昌向來是言听計從,又是剛愎自用的性格,听到對方這樣地上奏,立刻是大發雷霆,把這鄭崇儉下獄。

到楊嗣昌因為失陷親藩自殺,崇禎皇帝心中大怒,卻想起來這鄭崇儉當日間就對朝廷心存怨望,而且瑪瑙山那一戰雖然是大勝,卻沒有把張獻忠斬草除根。導致又有事後夜入襄陽,襄王失陷。

歸根到底,崇禎皇帝就是想把這罪責歸結到鄭崇儉身上,殺他泄憤……

這一次河南巡撫、總兵等文武官員。以及山東巡撫、總兵聯名的上奏,說是洛陽陷落,福王被殺並不是河南文武的責任,而是在湖廣、四川追剿張獻忠、羅汝才部兵馬的督師楊嗣昌所率領五省兵馬的責任。

如果五省兵馬圍堵得力,李自成怎麼會從四川穿越湖廣來到河南,到今日這不能控制的規模,而且闖賊入河南,河南的大部分兵馬卻都在湖廣和四川剿賊。兵力空虛被人趁虛而入。才釀成如此大禍。

而河南巡撫李仙風、總兵陳永福以九千之眾,在闖軍幾萬精銳圍攻之下。堅持到援軍到來,並且大敗援軍,這可是莫大的功勞。

盡管外面的官場士林傳揚的是崇禎皇帝聖明無比,明辨是非,不怪罪有功之臣。可京師某些和內廷關系近地人傳言,當日來自河南的這封奏折放到崇禎皇帝的案頭,盡管崇禎皇帝當時心情不錯。

可看了這奏折之後卻勃然大怒,把書案上的東西都是掃落在了地上,不過卻有內廷隨侍的太監開口說道︰「若單是這河南省的文武官員上奏,還可以認為是月兌罪之辭,可這山東巡撫和總兵一同上奏,他們只是救援的客軍,和河南沒什麼利害的關系,想必是公允之言。」

听到這話,崇禎皇帝的怒氣就弱了三分,心想果真是如此,河南兵力空虛,不是被抽調在北直隸防守韃子,就是在湖廣四川追剿闖賊和張獻忠。

然後第二天朝堂之中,內閣學士和某位尚書出來侃侃而談,說是開封城情勢如此危急,而河南巡撫和總兵卻以寡敵眾,逼退強敵,把闖賊打到豫南之地,等于是盤活了整個中原的局面。

如此危急地局勢,還能得到如此良好的後果,真是有功當賞,但洛陽城失陷親藩福王,作為河南守土之臣,無論如何也是有罪,所以功過相抵,就下旨勉勵幾句是了。

崇禎皇帝一邊是剛愎自用,一邊又是對文臣的話語言听計從,這是很古怪的矛盾,或許是天啟皇帝對于魏忠賢地信用,在他這里有了反作用,但這朝堂之中的勢力,勛貴武將在土木堡之變中損失殆盡,能說話的都是文臣和宦官。

在這朝中,崇禎皇帝不願意听宦官的,那也只能是听文臣的意見了,不過這兩伙人都是收到了重禮。

山東巡撫顏繼祖就在中樞,擔任過樞機最重要的職務-吏部都給事中,對朝中的這些勾當頗為的清楚,河南上下湊出一大筆銀子來,經他指點,該給某某人送,該在什麼時候送給某人,果然是有奇效。

崇禎皇帝一直還以為自己是明辨是非。臣下必然是感激涕零。

實際上這次地上奏,天下間許多人都感覺到了一絲地不對勁,自從崇禎登基以來。不管這位皇帝如何的剛愎冒失,但在台上卻是君權獨裁,獨斷專行。

他听信讒言也好,腦子糊涂也好,下面地大臣賞罰都是由他心意而定,盡管對手握兵權的武將要心存顧忌,但面子上都是恭謹異常,可這一次。地方上的督撫武將聯名上書,為自己抗辯,朝廷僅僅是不輕不重的申斥了幾句,居然沒有責罰,這風向或許有些變化了。

這件事情或許是十分的重要,不過天下人的眼光瞄了一眼之後迅速的投向了關外,四月末,滿清大軍進圍錦州。

錦州是大明在山海關外的唯一據點,沒了這座孤城,大明地防線就只能是收縮到山海關一線。而山海關被打開的話,滿清騎兵就可以在華北平原長驅直入,直逼京師。

關外的錦州必須要救,崇禎皇帝還沒有下旨之前,薊遼總督洪承疇已經開始調集薊鎮的各支兵馬,準備出關救援。

誅殺了鄭崇儉、熊文燦,孫傳庭瘐斃在詔獄之中,還有各地的督撫大臣或者是獲罪或者是被殺,崇禎皇帝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無人可用了。現在代替楊嗣昌去督師剿賊的是丁啟睿壓根不懂軍事,許多人在丁啟睿趕往湖廣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他的失敗。

無奈的崇禎皇帝只能是放出了年初被捉拿入獄的兵部尚書傅宗龍,派他去陝西收攏邊兵。

五月十八那天。李孟率領手下地兵馬到達了濟寧州,李孟在濟寧下船,而其余的兵馬還要從水路和陸路返回自己的駐地。

從河南回來的膠州營士兵已經比出發前大有不同,雖然並沒有太多激烈的戰斗,但這些艱苦訓練的士兵見到了戰場的血腥和殘酷,他們的手上也或多或少的沾上了敵人的鮮血,這鮮血對他們來說極為地重要。

這經歷對他們來說極為的重要,經過這些殘酷和血腥。這些經過軍事訓練的農民青壯才變成了真正的戰士。

而且這次地戰斗一是和橫行中原的闖軍作戰。打的對方沒有還手之力,二是和號稱大明強軍的左良玉部交手。砍瓜切菜的殺了幾千人。

和這兩支軍隊交戰,都是絕對優勢的大勝,這給這些差不多首次上戰場的新兵們莫大的信

李孟停留在濟寧州,當然不是為了享受著山東首富之地地繁華,而是等待一個人,這人是河南大寇,當年和「老當當」「宋江」等人齊名地豫東流賊大伙的頭領「李振海」。

按照官面上地文章,就是河南流賊李振海一伙,感懷忠義,不願對抗天威,特率眾投誠,以地理遠近論,山東總兵李孟酌情接納整編。

而實際上,李振海這伙人早就是歸屬于陳六統屬,在陳六率軍入淮南之後,則是歸李孟直管。

這李振海真名卻是姓賈,名叫賈大山,是拓城鄉下的一名豪強,屬于那種橫行鄉里的角色,不過好歹有點鄉土觀念,賈家在當地又是大族,所以在歸德府南邊這一帶屬于土霸王的存在。

河南大災,處處皆亂,這賈大山先是聚眾結寨,組織民壯自保,結果那拓城的縣令糊涂,居然上報歸德府說是賈大山蓄意作亂。

賈家在這拓城無孔不入,關系盤根錯節,這上報的文書還沒有出拓城的範圍,賈大山就知曉了內容。賈大山本就是個狠辣的角色,知道這縣令怕是貪圖自己的家產,就算這次躲過去了,今後也是麻煩不斷。

結果當日,賈大山就領著人開了拓城縣,殺死了縣令,聚眾作亂,既然做了殺頭滅族的事情,這名就不用了,改了個李振海的假名。

他這伙人和河南其他地界的流民不同,本身就是鄉紳地主組織的民團,民壯都是本地人,守土觀念極強。

屢次官府進剿都是被這李振海打敗,不是實力問題,而是這李振海本就是歸德府的地頭蛇,每次官兵進剿,倒是有一半的軍將士卒是熟悉的人,哪里打的下去。

因為這李振海護著歸德府一帶,這里居然還能保證勉強的安穩,結果許多人都是過來投奔,慢慢的也是人數過萬的大勢力了。

這李振海受到的威脅並不是官兵,而是河南其他的流民勢力,宋江、老當當、老袁營、一條龍這些勢力都是裹挾了幾萬的流民,並且攻掠一地,就食一地,吃光了這地的積儲之後,再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而李振海的手下則是那些勉強維持的佃農和平民,平日里還要耕田養家,兩幫人可是有根本的矛盾。李振海這邊出于明顯的下風。

歸德府臨近山東兗州府,不知道從什麼途徑,靈山商行主動的找上門來,說是願意和李振海做筆買賣,李振海這些年鬧騰的太大,家中也沒有什麼余錢,靈山商行很是「體貼」讓李振海用土地來換。

而且還答應李振海,只要是能拿出合法的地契,無主的土地也可以作數,對于作為地頭蛇的賈家來說,雖說已經是作亂,可在歸德府把無主的土地變成有主的土地還是輕而易舉,至于那無主的土地,歸德府雖說勉強安寧,但這無主的土地卻是要多少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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