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一 第一卷 安慶之戰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所謂忠臣

作者 ︰ 玉葬沉煙

能夠勸服曾國藩自願起事,那自然是再好不過,所以曾紀澤在做兵變準備的同時,仍然保留著和平說服曾國藩的希望

曾國藩的裁撤兩軍之說,很明顯在場的將領們都不滿意,曾紀澤便向鮑超使了個眼色,鮑超立刻大咧咧的嚷嚷道︰「大帥,你要是把湘軍和淮軍給解散了,那我們這些帶兵打仗的都去干啥呀?」

曾國藩撫須道︰「朝廷都已授予爾等一方官職,軍隊撤裁了,你們自然是要前去赴任,為一方父母官,繼續為朝廷效力了。」

鮑超擺著手道︰「大帥你開玩嘛,你知道我老鮑大字不識幾個,除了帶兵打仗之外,別的我啥也不會,讓我去當什麼地方官,你這不是害我,就是害那個地方的老百姓啊。」

鮑超是曾國藩愛將,說話有些沖,曾國藩亦能接愛,笑道︰「沒有人是天生會當官從政的,不會就慢慢學嘛。如果你們實在不願從政,到時也可以向朝廷請求告老還鄉,安心的享受榮華富貴,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鮑超听著又不悅,嘟喃道︰「錢再多有啥用呢,養老哪有上陣殺人有意思,讓我憋屈在鄉下養花養鳥,我不瘋了才怪。」

曾國藩知他這裁撤之舉事關重大,必得費些功夫壓服他手下的這些驕兵悍將才行,當下也不急躁,耐心道︰「你們原本就在家鄉過著安靜平淡的生活,若非發匪作亂,我也不會將你們送上戰場。如今天下承平了。難得能重新過上安穩的日子,大家應該高興才是,慢慢地就會適應了。」

鮑超一時沒的話來反駁,曾紀澤又向曾國荃使了個眼色,他也出列道︰「大哥,你說得倒容易,咱們這些人自然是行了,好歹也算是朝廷大員。可下邊那些兄弟呢。這兩軍一裁。就等于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不鬧翻了天才怪呢。」

曾國藩的臉色也開始有點不好看了,他哼了一聲,不屑道︰「發匪都沒鬧翻了天,你們怕什麼。那些將士們,朝廷自會發給他們充足的遣散費,足夠他們置田買房,安安穩穩的過下半輩子了。何況打了這麼多年仗。他們做的那些個搶掠之事,你們以為我不知道麼,怕是他們早就個個富得流油了,還會擔心裁撤之後的生計麼。」

看來曾國藩做足了功課,將兩軍地軍情想得通透,曾紀澤知道在這樣的明面場合再爭論下去也是無果,便道︰「父帥,裁撤兩軍事關重大。關系到我湘淮兩系許多人的前途,我想就這麼定下了,恐怕會難服眾人之口。眼下不如暫時先擱一擱,先將各地的督撫等大員們齊召南京,做通了他們的思想工作,然後再上朝廷上折子也不遲,這樣我覺得才比較妥當。」

曾紀澤這話可謂謀劃深遠,根本就是想借著曾國藩的名,將江南的這些個湘系大員們聚到一起,到時若然他們敢有不從。便可一舉擊之,這樣便可輕而易舉的控制南方各省,省下了諸多不必要地麻煩。

不過曾國藩當然不可能知道他兒子和他地部下們私下里在盤算著什麼。想想曾紀澤地話也對。便道︰「也好。那就等把人集齊了。我再公開宣布此事吧。」

在那次會議之後。曾紀澤與曾國荃即連夜求見了曾國藩。曾國荃一進門就嚷嚷道︰「大哥。你是不是瘋了。做啥要解散咱們湘軍呀。咱手里要是沒了兵。那朝廷還拿咱們當個屁呀。到時候想怎麼整我們就怎麼整我們。你這不是把咱曾家往火坑里推嗎。」

曾國荃很不給他這個「用心良苦」地大哥面子。直把曾國藩氣得兩眼冒火。曾紀澤忙從旁化解道︰「九叔你言重了。我想父帥之所以撤裁湘淮二軍。無非就是怕我等功高蓋主。惹了朝廷地忌諱。所以才自裁羽翼。以向朝廷表我沒有二心。以此來換得朝廷地安心。」

曾國藩臉色緩和了幾分。撫須道︰「紀澤之言深得我心。九弟呀。你可錯怪我了。我狠心將咱們辛苦創立地湘軍解散。還不是為了保住咱們曾家身家性命。和這辛苦得來地功名權位呀。」

曾國荃手一揮。嚷道︰「我才不信。我就知道。手里頭有槍桿子。那才有權有地位。大哥。你可知道漢朝地韓信是怎麼死地嗎。還有前朝地開國皇帝朱元璋。他可是幾乎把他地開國功臣殺了個干淨。咱曾家立下了此等奇功。這功績不比那些人差。你真以為咱們裁了軍隊。滿人掌權地那個朝廷就會放過咱們嗎。」

曾國荃向來是以暴壓人。難得講了這麼一大堆有理有據地話。不過這卻是曾紀澤私下里所教地。

曾國藩為他的九弟能說出這番話而略感驚訝,而這些歷史的憾事,他又豈會不知,但他仍是嘆了一聲,道︰「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咱們完成了保教保國的義舉,就算是朝廷忌諱,難得善終,那也博了一個千古流芳地美名,死亦無憾了。」

曾國荃急得就差跳將起來,叫道︰「大哥,你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呀,噢,咱費盡心血,好容易保住了他滿人的江山,最後卻給他們想殺就殺了,咱還不知反抗,跟豬一樣人家宰割,我說大哥,這古往今來這麼傻的人還真沒幾個,你就這麼急著想去充數呀。」

曾國藩被曾國荃搞得苦笑不得,攤開手道︰「那九弟你說該怎麼辦?如今這發匪已滅,咱們還有什麼理由留著這幾十萬的軍隊,就算我不主動請求裁撤,朝廷也會降旨,逼著我們裁撤,到時還更惹得朝廷忌諱,以為我們果真想要擁兵自重,與其如今,還不如我等主動請裁,也許還可以博得朝廷的欣慰。」

曾國荃一哼︰「咱有兵有槍,朝廷讓咱裁咱就裁呀,咱就是要留著幾十萬軍隊,我看他朝廷能怎麼著,我就不信他還敢跟咱來硬的。到時惹火了我,我殺到他北京,一把火燒了他的紫禁城!」

曾國藩當場就黑臉,手一拍椅子把手,喝道︰「九弟,你好大地膽子,這等大逆不道之言,你也敢說出口!」

曾國荃也被他大哥地烏龜做法惹火,針鋒相對道︰「大哥你別拿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壓人,什麼皇帝太後地,我曾國荃一概不在乎,在這世上,只有我曾家人的身家性命才最重要,誰要是想對曾家有威脅,那我曾國荃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和他干上一場。」

曾國荃口口聲聲地為曾家,雖然這里頭為他自己的因素多一點,但還是足以感動了他的大哥,曾國藩鐵青的臉上很快溫和了不少,又是嘆道︰「你是為了咱們曾家,這我都知道。但這天下與自家,孰輕孰重,你我都知道,咱們不能為了自家的利益,就壞了天下,我曾國藩可不想做那遺臭萬年之人啊。」看來,曾國藩是鐵了心的做他的忠臣,話說到這個份上,曾紀澤終于是听不下去了,便站起來,一字一句的說道︰「父親,孩兒有一句話想問你,你說的這天下,到底是誰的天下?」

曾國藩一怔,猛然間倒是被他兒子這句話給問住了,他頓了一頓,答道︰「那還用問,那自然是大清的天下。」

曾紀澤緊接著問︰「那孩兒再問,這大清,又是誰之大清。」

曾紀澤問到這里,曾國藩似乎已覺察到了幾分,便直接道︰「紀澤,你到底想說什麼。」

曾紀澤笑了笑,道︰「其實不用我問,父親也應該知道,這大清,並非你我之大清,也並非我億兆百姓的大清,而是他愛新覺羅氏的大清,是他百萬滿人的大清。我等漢人,無論是窮賤百姓,還是如父親般封疆大吏,在他們滿人眼中,只不過是他們統治之下的奴才罷了。」

曾紀澤在曾國藩眼中,一向是最「懂事」之人,而今卻突然說出這樣「驚世駭俗」的話,怎麼能不叫曾國藩大吃一驚,他立刻用教訓的語氣道︰「紀澤,你怎也跟你九叔一樣,膽敢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們是真想害了我曾家嗎!」

到了這般地步,曾紀澤自不會為曾國藩三言兩語的教訓就縮了膽子,他正色道︰「。而今滿人腐朽殘暴,外不能揚國威,內不能安百姓,直弄得民生困苦,天下怨恨,這才有洪秀全振臂一呼,從者千萬,亂天下十數的才得平定,這般朝廷,依孩兒看,那才真正是天下百姓的敵人。父親一直教育咱們要尊孔孟之道,可是聖人說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父親要咱們無條件的忠于朝廷,忠于皇帝,那豈非是叫咱們與天下百姓為敵,這,難道就是聖人之道嗎?」

曾紀澤一番話說得曾國藩啞口無言,他愣了半晌,忽然間大怒不已,拍著桌子吼道︰「你們兩個是中了什麼邪了,滿腦子淨是這些駭人听聞的思想。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好好反省反省,休得再口出逆言,不然就休怪我大義滅親。」

二人被震怒的曾國藩轟了出來,曾國荃好生的郁悶,道︰「剛,你爹他是鐵了心的當滿人的奴才了,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曾紀澤會倒是輕松了,他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父親既然軟得不听,那咱們就只好來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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