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靜水流深的大爺爺
沐正軒、秋依水、沐曉鋒三人一進會議室的門，就看到了沐東林一家四口尷尬的模樣。其中那名年輕的女子，也就是沐曉鋒的堂妹，神態還算好一些，不悶反樂，依舊保持著沐曉鋒初見時的那副神情。
這是一個特別的女子，眼神純淨，年輕歡暢，即使是沒有與之說話，他也會給人一種頗為睿智的感覺。雖然與沐東林之間有不愉快，但是沐曉鋒對這位女子的印象卻很是不錯。
沐東林等人自然也看到了沐曉鋒三人了，他與他的父母先是怔了下，臉色說不上好看，卻也沒有當即表明什麼不悅之色。倒是那名女子，率先對沐正軒與秋依水打招呼道︰「二叔好，二嬸好！」
沐正軒帶著秋依水離開沐家二十多年，如今沐曉鋒二十二歲，而這名女子比沐曉鋒年紀還要小，他們離開的時候這名女子還沒有出生，他們自然不認識她。撇開沐東林及其父親對沐曉鋒對沐曉鋒一家抱有的敵意不談，沐正軒對其兄長一家人都沒有什麼見外，這個佷女對自己打招呼，他與秋依水自然是禮貌的回應，「佷女好！」
那名女子嬉笑了下，繼而轉目看向沐曉鋒，欣然一笑，露出了幾顆潔白的牙齒，招呼道︰「曉鋒哥哥好！」
沐曉鋒一怔，沒有想到這位堂妹竟然事先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他笑著詢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沐東雯！」女子欣然回應道，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哥哥對自己的言行所展露的不悅。
「雯，代表天上的雲彩！名字不錯。雯妹好！」沐曉鋒知道了女子的名字後，這才禮貌性的回應道。
「我就猜到曉鋒哥哥是個聰明人，竟然一下就猜中我名字的意思，我名字當初是爺爺給取的，取意正是天上的雲彩！」沐東雯說道。
沐曉鋒謙虛的笑了笑，雖然他是個不正宗的大學生，但是在與老頭一起的三年，學習的並不止盜術，被逼著看書的時間看不少，所掌握的知識與能力遠非一般野雞大學學生所能比擬的。回想起那段日子，的確是苦不堪言，要知道，他那時候處于叛逆期，還是個頑劣的青少年，但是每天的時間都用在學習各種技能上，用在睡覺上的時間，一天最多都不超過五個小時。
沐東雯與沐曉鋒一家三口的招呼聲，將沐庭儒從沉靜中「驚醒」過來。沐庭儒將視線從別墅外面的山水上面轉移過來，轉過身，沒有露出什麼笑意，但是神態與剛才完全是兩個樣子，他先是看了沐正軒一眼，而後又看了眼那名中年男子，說道︰「你們先坐，多少年不見面了，估模著你們兄弟倆之間也有許多話要說，正好你們兩家人都在此，也好相互之間熟悉下，畢竟都是我沐庭儒的子孫，以後就算是在家族生意上，你們也還需要多多合作、學習，互相進步。」
沐庭儒的話看似尋常，但是卻別有深意，對于沐正軒的才華，他抱著欣賞的態度，但是沐正軒愛美人不愛江山，年輕時候，一時氣盛，竟然帶著自己的女人離開了家族二十余年，對子，沐庭儒怒其不爭，卻又感到無奈。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看開了不少，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未必就有哪條路是正確，哪條路是錯誤的。將沐正軒重新攬回家族，沐庭儒並不打算就此放棄他，自己已經日薄西山，一天一天的老了，這麼多年在商場上披荊斬棘，也該是時候用心的培養下一代了。
至于沐正軒的兄長，也就是沐庭儒的另一個兒子，名字叫做沐正鵬。沐正鵬也是個能力出色之輩，不過在沐庭儒看來，比起沐正軒當年的鋒芒，他還有點欠缺，不過沐正軒不在的這些年，他在自己的職位上演繹的也算上佳。
現在兩個兒子都在自己的身邊，可以說自己的助力又有了增長。但是對于沐正鵬對沐正軒的忌恨，沐庭儒又怎麼會看不出來。沐庭儒實在是有些擔心，分別了這麼多年，沐正鵬與沐正軒之間的兄弟情義到底還有幾分，他固然想要一家人團結向上，為家族的發展而不藏私心，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想就能夠實現的。回想起自己當年與兄長之間，以前也都是融洽萬分，但是到了爭奪家主之位的時候，還不是各自盤算。雖然最終自己坐上了家主之位，但是自己與兄長之間那份親密無間的感情，卻也起了裂縫。
沐庭儒並不能強制要求沐正鵬與沐正軒之間的關系，但是他不想見到有什麼「內亂」發生在自己這兩個兒子身上，所以，他示意沐正鵬與沐正軒私下磨合，信許就能夠達到一種平衡。他相信，依沐正鵬與沐正軒的聰明，一定能夠理解自己的用心。
相比較于這兩個兒子，沐庭儒抱最大希望的人還不是他們，而是他們的後代，而這個人無疑就是沐曉鋒。
沐曉鋒，十八歲多投身神偷門，拜在隱士高人石機的門下，不僅習得一身精湛的盜術及其它的江湖技藝，還培養出了沉穩的性格。沐庭儒並不在意沐曉鋒是盜賊出身的身份，因為，他知道「神偷門」與「石機」這兩個名字所代表的高度，其實，沐家的崛起的過程中，曾經還受到過神偷門的幫助。是以，沐庭儒不僅不反感沐曉鋒盜賊的身份，還覺得他投在石機老人的門下實在是一種緣分。
更為難得可貴的是，沐曉鋒一身盜術精湛，但是他卻並不濫用。三個月前，只身踏入江湖，還只是個無名小卒，就做出了許多轟轟烈烈的事跡。殺劉晨皓，逃亡上海，在上海的各大小勢力間游走，鏟除清江市第一大黑幫飛鵬幫，隱然成為了一個上位者，手底下更是收羅了一些忠心耿耿的高手。
可以說，沐曉鋒的前途簡直是無可限量。依照他的心性與聰明，就算是放在商業上，加以培養，終究會成為一匹黑馬。
無毒不丈夫，兵不厭詐，商場如戰場，就算是普通的生活，一個人也要精于算計，可以說，陰謀陽謀活絡于生活的更個層面。這就是沐庭儒意識里的認知，是以，就算是他知道沐曉鋒有時候為了利益而使用見不得人的手段，他也沒有什麼見外，只有欣賞。
在早上從機場到沐家別墅，沐庭儒刻意讓沐曉鋒坐上自己的車里，那個時候他還沒有偏袒沐曉鋒的意思，只是處于對沐曉鋒這個從出生到二十幾歲才正式見面的孫子的喜愛。但是就在剛才他對著別墅後面的山水沉思的時候，卻有了偏袒沐曉鋒的意思，他剛才甚至還想過，只要是沐曉鋒熟悉了沐家家族企業的運行方式，就算是放在自己的位置上，說不定也是個很好的決策者。
當然了，沐庭儒的心思是如何深厚，用老奸巨猾都不足以形容。所以，他表面上除了早上讓沐曉鋒坐進自己的車里以及讓沐曉鋒一家坐進自己的別墅，不會在做出其它表現自己偏愛的行為，他不想因為自己而激化了子孫後代之間的關系。他們真正的敵人，應該是那些商場上的對手。而不是自己的親人。
听到沐庭儒的話，沐正鵬與沐東林雖然有點醋味，畢竟是沐正軒一家人過來後，沐庭儒才轉過身開口說話的。不過，沐庭儒的話，卻很好的緩解了他們的壓力，至少，在沐庭儒的眼中，兩家人都是一樣的對待，看不出有什麼偏袒之意。而且，沐庭儒讓他們坐下來，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佇著的尷尬處境要好多了。
會議桌子的中間首位，只有一個位置，自然是沐庭儒做的地方，但是其它的位置，也是很有講究的。沐正鵬坐在了僅靠在首座的位置上，也就是會議桌邊上的第一章桌椅上，他的身邊是他的女人，而後則是沐正軒與秋依水，至于沐曉鋒與沐東林、沐東雯則是坐在靠後的位置。當然了，沐東林是率先坐下的，他坐在了沐曉鋒的前面，而沐東雯則是對沐曉鋒禮貌性的問候了下，但是沐曉鋒並沒有介意，婉言謝絕了沐東雯的讓座，他坐在了沐東雯的後面。
沐曉鋒怎麼說也是一方大佬了，平時也沒有少給合義幫的高層人員開會，雖然他們之間的兄弟情義都很是深厚，坐什麼位置並沒有什麼明確的規定，但是每次開會，不用說，做在他左右邊首座的人，定然是刀杰、黃寧，期後才是瓜皮、魏三、張志強等人，至于唐恆山，他在沐曉鋒面前一向比較隨意，一般都是站在沐曉鋒的身側，但是這樣也能夠體現他的地位與沐曉鋒的關系，說不定就有人羨慕他能夠隨意的站在沐曉鋒的身邊呢，但是唐恆山的實力擺在那里，別人只有服氣的份。
沐家的會議室座位則講究的多，沐曉鋒揣測，應該是按照個人在家族中所代表的身份與在公司里所擔任的職務。
待沐曉鋒落座後，會議室內再次走進了幾個人，其中有一個看起來頭花已經變成銀白色的老者，年紀比沐庭儒年長幾歲，穿著一身唐裝，雖然已過七旬年紀，但是想來生活不錯，不缺少高貴營養品的補養，看起來精神矍鑠，身體硬朗。沐曉鋒注意到這名老者與自己的爺爺面相有幾分相似，應該是爺爺的哥哥，也就是自己的大爺爺。
的確，這名老者正是沐庭儒的兄長，沐庭均。
沐庭均雖然不是家主，但是到底是個與家主平輩的長者，雖然已經因為年事高而退出了家族的管理層，但是他的威信卻依然存在。見到沐庭均來了，沐正鵬等人還沒坐熱又站了起來，紛紛向他打招呼，「大伯好！（大爺爺好！）」沐曉鋒一家人也不例外，三人也站起身對沐庭均問候。
沐庭均仿似習慣了被家族的後輩問候，並沒有在意沐正鵬一家人的招呼，只是象征性的說了個「好」字。但是到了沐正軒一家，他卻是怔了下神，以至于身在椅子上的都沒有落座下去。
「小軒依舊是那麼年輕，我這個大伯卻已經半條腿踩進棺材嘍！」沐庭均開門見山就與沐正軒玩笑著說了這麼一句。
沐正軒如今已經是四十幾的中年男人了，卻被沐庭均喚作「小軒」，著實有點戲劇化。人生無常，誰又能想到，一家人竟然可以分別二十余年。
沐家的家主之位如同其它大家族一樣，家主之位呈世襲而又加以「能者居之」的因素。沐庭均在二十多年前對家主之位有所覬覦，按理說他本來也是最有可能成為家主的人，因為他是長子，其次的可能性才在沐庭儒的頭上。據沐庭儒所描述，其兄長沐庭均年輕時候是個紈褲，吃喝玩樂，對于家族內的事情並不熱心，簡直可以用一無是處來形容。
但是沐庭均真的是這樣的一個人麼？沐曉鋒在看到沐庭均的第一眼之後，就否定了這個想法。或許沐庭均在年輕的時候，給人的感覺是沉淪于華天酒地，但是沐曉鋒從看到沐庭均的第一眼以及听到他說的第一句話，就知道了沐庭均並非別人想象中的那麼不堪。與自己的爺爺沐庭儒所形容的那樣，沐家在的他的手中可能會被毀掉，也有點出入。
不管沐庭均表面上是個什麼人，而實際上又是個怎麼樣的人，但是他一定是個有能力的人。眼神內斂，看似老態龍鐘，卻時而有精光閃爍，顯然是個精于算計的人。成者王，敗者寇，沐庭均既然想要做家主又沒有做成家主，那麼他就是敗了。但是手足情深，而他又是沐家嫡系的一員，遂縱使不能夠成為家主，他也只能認了。
沐曉鋒預料的不錯，沐庭均的能力不錯，縱使他沒有成為家主，與沐庭儒這個弟弟的兄弟感情也有了絲淡化，但是自從家主位置之爭後，他就收斂了以前的性格，變得格外穩重與成熟，瞬息之間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人，沐庭均並非是佯裝，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例如氣質、能力等。雖然沒有成為家主，但是沐庭均在家族內也有著不小的位置，僅此與沐庭儒，他在自己的崗位上，盡忠職守，為沐家這些年的發展做了很大的貢獻。
如果單單說沐庭均是長輩，他未必會使得子孫後代們對他感到敬畏，因為，這些大家族內的子弟，個個眼高手低，縱使有著血緣關系，他們也更看重能力，一個長輩如果是個廢物，他們至多會敬，而不會畏，而且，其中不乏有水分。
沐庭儒雖然固執的認為自己當年爭家主之位沒有錯，他更是為沐家能夠有今天這樣高度的地位而感到驕傲。他曾說過，如果是沐庭均做了家主，未必能夠保住沐家，這或許是他為了使得秋依水與沐正軒原諒自己的一個借口，或許沐庭均當年就是真的這麼不堪。但是坐上家主之位後，沐庭儒卻是實實在在的發覺了沐庭均的能力，沐庭均的大局觀以及處決的果斷，都令沐庭儒心生佩服。沐庭儒也知道，沐家有今天的局面，不無兄長沐庭均的貢獻。這也是沐庭儒為沐庭均與其之間關系冷淡而唏噓的原因，試想，如果他們能夠更好的合作，那麼沐家絕對可以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甚至有可能一舉成為燕京四大家族之首。
沐正軒對自己的這位大伯並不生分，縱使實在二十余年後再次會面，他除了激動與高興外，生不出一絲其它的感覺。沐正軒清楚的記得，小時候母親死的早，而父親沐庭儒又是個青年才俊，跟著自己的爺爺忙著打理家族生意，照顧自己最多的反而是劉管家與自己的這位「紈褲」大伯。撇開利益的問題，沐庭均是沐正軒很重要的一個人，不僅是他們的血緣關系。
「大伯，你是寶刀未老！」沐正軒听到沐庭均的那句感慨之後，心下一陣唏噓，這個時候，他也會為自己這麼多年流落在家族外面而感到些懊悔。用「寶刀未老」來形容再次逢面已經是白頭的沐庭均，是沐正軒心中最真切的想法。
「老了老了，這沐家，以後就是你們年輕人的嘍！」沐庭均笑著說了句，對于沐庭儒的兩個兒子，他顯然偏愛于沐正軒，在沐正軒面前，他一點也不做作，率真的有點像老頑童。而剛才他對于沐正鵬一家，卻是簡單的敷衍。
與沐正軒說了這句話之後，沐庭均將目光看向了處在秋依水身邊的沐曉鋒身上，眼神微眯，臉色卻較之先前嚴峻了許多，一手還縷著自己的胡須。準確的說，他不是在看，而是在打量。
沐曉鋒自然看出沐庭均的不簡單，又見他與自己的父親之間沒有什麼生分，頓生好感。而且，按照輩分，沐曉鋒本來就該叫他一聲大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