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花開 第125章 春雨十分半日閑(三)

作者 ︰ 某某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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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孟府回來的次日,仍是陰雨天氣,細雨時而蒙蒙,時而淅瀝。

單小葵起床後,立在廊子底下看了一回春雨,不多時,見柳墨翰自東屋歪歪斜斜的,以手按額頭出來,面上仍有困頓之色,酒意也似未完全醒。

「二哥昨兒是怎麼了?怎麼喝成這個樣子?」單小葵立在廊子底下遙搖地笑。昨兒他回來連晚飯都沒吃,一覺睡到這會兒,還是這副模樣,也不知吃了多少酒。

柳墨翰苦笑擺手,昨日的事兒,他哪好意思提?他倒是有意借酒套些話兒,卻沒想到叫那孟子然反將他用自己的話拿住,酒一杯一杯的灌,到後來,腦子已昏沉得已不知他在說什麼了……

酒醉前的一刻,已忖出他是有意的。可這有意灌酒,倒是底是為何呢?還是想不明白……晃著身子往廚房走去。

單小葵一見他這樣,倒有些好奇,忙撐了把傘小跑跟了過去,在他身後追著問,「二哥,你們倒底說了些什麼?可是因輸棋的緣故?」

「你還說?好好的與那孟姑娘立什麼賭約?」柳墨翰沒好氣兒地回頭瞪了她一眼。

菊香盛了碗醒酒湯,蘭香將熱水打好,听了這話都抿嘴竊笑。

單小葵也笑,不過她是苦笑,和柳墨翰自嘲地道,「得,咱們兄妹兩個,一下子叫人都給拿住了。你醉酒,我要繡什麼帕子……」

「卻是你活該!」柳墨翰佯瞪了她一眼,晃著身子出去,進東屋洗漱。

單小葵沖著他的背影皺了皺鼻子,轉和劉媽說閑話兒,略敘了幾句,想起心頭的一件事兒,便撐了傘往西院兒去。此時柳大老爺和齊氏才剛起身兒,梳洗完畢,見她來了,齊氏笑著招手叫她進屋,問她,「昨兒去孟府是有什麼事麼,叫你二哥吃成這樣?」

單小葵也不深知原由,想來是因下圍棋,便與齊氏說了。

齊氏失笑,「便是先前在家中,也不見他模過棋,專好往外頭跑著玩。那位孟公子,斯斯文文,倒象在這些雅好上頭極是精通,偏他還不自知,要與人一決高下,輸了不虧他。」說著便笑起來。

單小葵也跟著笑了一回,才說了幾句閑話。見柳大老爺進來,忙含笑起身,與他行禮。

柳大老爺忙擺手,「坐罷。」

單小葵依言坐下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趁這會子得空兒,想和大伯商議商議呢。」

齊氏看二人象是說正事兒,自起了身子道,「你們先說著。青娘,今兒在這院兒用飯罷?」

「好,多謝大伯母。」單小葵笑應了一下。挨著桌子坐下,看著柳大老爺接著說道,「這事兒倒不是現下一時能做成的。不過是我為日後的考量,說出來大伯听听可妥當?」

柳大老爺奇怪她又想做什麼,便微微點頭。

「我是想,咱們家現有的這些地今年都已種下花草了,現今看來,雨水也足,想必今年境況比去年要好些。只是單憑這些,要足足供著咱們的鋪子一年到頭都有花兒賣,好似也不夠。」單小葵緩緩地看著柳大老爺講自己的規劃,「自打咱們賃了大眼嫂家的田之後,村子里倒有好幾家兒,叫春生嫂子帶信兒,想把田賃給咱們。我是想,咱們不如再有計劃的賃些田或者買些田,除了慣常的切花之類,仍舊多種,余下的田,倒也可多種些瓜果之類的。等將來咱們手中的田多了,亦可就在莊子里蓋間酒樓,到時,由大哥管著,專接那等文人雅客在花時來賞游玩樂,到時,豈不是又多了筆進項?」此處緊臨南京城,農家樂這類的場所,想必不愁客源。

柳大老爺一听要做酒樓,便微微皺了眉,「咱們家早些年倒是經營過酒樓,但那行當極其繁瑣,倒不如清清靜靜地種花,賣花更省心。」

這個單小葵也知道,她只是想著,去年那幾畝花開時,景色頗好,白白放著,也可惜了。今年的花也多些,想來到各色花木盛開時,景色更加怡人。

再有往孟家莊子里的那十里桃花林,若是那兒有個什麼酒樓茶樓的,象昨兒今兒這樣的細雨天氣,必定會吸引許多人到那處游玩。

因把這想法緩緩的說了,又笑,「不做酒樓,只做茶樓也可。咱們這里慢慢經營起來,基本能做到四季花木不斷,賞花賞景兒的,想來能吸引不少客人。便是咱們的花木,怕也能借著這個名頭慢慢的也就有些名氣了。有了名氣,便不愁花木往外賣。南京城中,現今人煙號稱百萬,咱們才有多少花木?百人中有一人買,就夠咱們發家了呢。」

見柳大老爺還是眉頭微皺,單小葵也曉得他心中所想,因笑道,「我倒也不是現下就要這般做,不過和大伯商議商議,如覺可行,咱們往後就留心些,誰家要賣田,或是要怎樣,咱們往這個方向努力。」

往西的田是不能再買了,再買就連上人家的村子。只有往北,往城門方向。往東,往官道方向。再往南也可,那邊是大片的曠野,倒不礙余家頭村的什麼事兒。

便將這些話兒也細細的說給柳大老爺听,「咱們定了大方向,往後租田也好,買田也罷。就照著這方向來,將來等咱們的莊子能有五十畝、百畝的規模,我說的那件事兒,也就能成了。」

她說的這個,柳大老爺倒同意,因就微微笑道,「不管將來做不做酒樓,咱們得往東、往南去,才是正理兒。往北面去的話,隔著一條路,和咱們現今的田連不到一處。」

單小葵微微點頭笑,「是,去年一時沒想到賃了大眼嫂家的田,現今想想,她家的田倒不是很妥當。」

見柳大老爺仍對辦茶樓的事兒不大同意,單小葵也沒多說,反正目前,財力也跟不上。只說讓他再考慮考慮,這邊李氏就叫開飯。

在西院用過早飯,雨絲還在蒙蒙的下,單小葵一時也沒事,便叫劉媽將菊香和蘭香常用的繡撐子尋出來,順便再尋一塊帕子,畫個簡單的花樣子,練練手。

反正下雨無事,打發時間罷了。

劉媽三人見她頭一回主動要做針線,都笑,「這個法子好,明個兒再和孟姑娘說說,湊著什麼事兒,還和姑娘立賭約。」一面將東西尋來給她。

單小葵很小的時候,也見過山村里,比她大點的女孩兒繡過花兒。當時她年小,也著實好奇過。後來只顧掙錢,哪里還想到這個。便是自來到這里兩年,也沒想到過要試一試手,借著這個契機,自己也體會一下做針線活的感覺。

繡花一要講究針法,二來要手穩心細,三要講究配線。好的繡娘,繡出來的花和葉子,深深淺淺,一片葉子用不同的綠色絲線繡,能繡出似光線打上去的立體效果。

即便不大十分講究光影色彩配比的,最起碼要保證針腳勻稱細密。

劉媽講了半晌,單小葵很是挫敗,「光听我就暈了頭,清菲這個丫頭害苦我了。」

劉媽笑道,「姑娘不必急,慢慢來。便是繡不出來,孟姑娘能說什麼不成?」

單小葵笑了,點頭,「就是這樣。她耍賴,我也與她混。」一面又問劉媽菊香的嫁妝還差什麼。

劉媽笑道,「倒不差什麼了。只叫菊香趕快繡個蓋頭出來,嫁衣,咱們還是叫城里的繡花娘子幫著做。一來往前田里該忙了,二來,她見天在家里有做不完的事兒,也沒那功夫。」

單小葵點頭,再看看蘭香,想來不出一年,這二人也都不在跟前兒,往家里頭還缺人手,便和劉媽悄悄商議,如何再添人。

劉媽往北間里看了看,悄向單小葵打了眼色,用不小的聲音說道,「姑娘,咱往東屋里去,叫菊香清清靜靜的做會活計。」

單小葵會意,忙應了一聲,打了傘,劉媽端了針線籮筐,到了東屋。柳墨翰是在屋里呆不住的,早飯後去了西院兒,正好東屋當門靠窗的地方,過年的時候才砌了一張新炕,單小葵在炕上坐定,笑問劉媽,「您要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劉媽拉著她的手,在她身上打量,來來回回打量了幾遍,方笑,「姑娘往前也十五了,轉眼兒也就到了說親的年紀,昨兒太太還問我說,姑娘可有什麼打算。我說不知道。大太太就說,也到年齡了,該留意著。我就想到菊香蘭香這事兒,現下看來,將來是不能陪著姑娘了,再選人來,姑娘有什麼想法?」

單小葵笑了,拿起繡撐子比劃,「能什麼想法?左右挑兩個老實肯干,不多事的就罷了。我還想,趁機挑兩個上了年紀的,等她們一來,做飯洗衣什麼的,你也就別做了,歇著就是了。」

劉媽看她面色坦蕩,不似原先不肯讓提一提的模樣,也不似心中有什麼一般嬌羞不自在。一時下也不想透她心里到底有什麼盤算。昨兒趁雨和大太太說閑話兒,她言語間雖沒明說,卻似是對孟府格外關心些,還話里話外的意思在問孟公子和姑娘如何的話兒。

劉媽幾人倒也不是沒想過,實是知道兩家人相識的根由,那孟公子又是個疼妹妹的,看著姑娘和孟姑娘相好,又是差不多大的年紀,見她這樣難,不忍心不幫忙,倒也是人之常情。

她們雖提了,倒沒狠往這邊歪想。

只是听菊香蘭香說起路上情形,倒也並非一點蹤跡不顯,卻也不好直問。便笑著試探問道,「要不挑兩個伶俐些的,就挑十三四歲的,跟著姑娘歷練幾年,到時,年方十五六歲。年紀正好,也懂些事兒,正好幫襯姑娘。」

單小葵拿著繡撐子努力研究如何下針,聞言便頭也不抬地笑,「隨您。不過是小事,有什麼好商議的?」

劉媽只得嘆了一聲,不再說這些,轉而手把手地教她。

要麼說大戶人家的小姐,日日拿繡花打發日子呢。這種精細活,確實混時間,單小葵自早到晚,除了中午吃飯時間,才繡出兩三片皺皺巴巴的葉子。

雖然氣餒,倒也引出她點點興致,晚飯後,又就著燭光繡到半夜。惹得劉媽三個直笑她。

第二日一早,天才剛亮,她便醒了,側耳听了听外頭,雨似是停住了。連帶房檐上也沒了滴水的聲響,反正便是天晴,今兒也下不得地,借著微弱光亮起身兒,點了蠟燭,隨手拿起繡撐子,又繡了起來。

因雨夜地潮,劉媽這幾日都睡在對房間里,听見這邊有動靜,趕忙起床,挑簾進來,卻見她又繡上了,不由失笑,「姑娘倒好興致。」

單小葵旁的優點沒有,但有一點,凡事只要提起興致,也能沉下心來。沖她嘿嘿一笑,復又低頭繡花。

劉媽忙將她手中的東西接來,嗔她道,「又不指著它掙銀子,何苦壞了眼楮,等天亮了再說。」

這時節天亮的也快,不一時天就大亮了。單小葵洗漱完畢出了房間,雨後空氣清新冷冽,郊野里已是新綠一片。細雨下得緩,又停了大半夜,土路面上已沒了積水。

趁早飯沒好,她晃著身子出了院子,往塘邊兒去。路上除了哪處坑窪處有積水,其它的地方已干了。

塘里的水已快與路齊平,女敕女敕的水草在混濁的水中,隨水波自在游曳。去年種下各色花苗也應時破土而出,小苗或紅,或綠,與雜草長在一處,鮮女敕一片。

仍舊和往常一樣,趁這會兒到西邊的大院子里瞧了一回盆栽,那百十盆貼梗海棠已打了苞,就要開放了。自鋪子開了後,這還是頭一批自家產的花木在里頭賣呢。

鋪子開後,家里的花木少,過去的一個月,自然是不賺什麼銀子的。不過再往前,慢慢的各色花兒上來,也就好了。

自西邊又往塘南去,沿地頭巡視一回,復往東走。走到去年種百合和芍藥的田間,開了春後又往韓家的山頭上挖了些百合。再加去年分球,分種子的,這邊最初買徐公徐婆的五六畝田,今年已種滿了。

其中有四畝能今年能出切花。月季芍藥百合菊花和那一二分田的姜花兒。

轉了一大圈子,遠遠見家里廚房中,已冒起縷縷炊煙,四野靜寂,新綠滿目,只那她們這一家青磚院牆孤立在田野里,倒也有那麼幾分隱居的架式。

「姑娘,孟家姑娘來了。」

飯後單小葵仍舊鑽到東屋,霸佔著柳墨翰的臨窗大炕,繡昨兒未完的帕子。听到劉媽在院中喊,往外掃了一眼,趕忙下來穿鞋。

此時太陽就出來了,融融照著大地,半午時分,雖有幾分雨後清冷,也比前兩日暖和多了。

才剛出了東屋,孟清菲就在院中笑道,「人呢,趕快換衣裳,往我家玩去。」聲音落後,單小葵才見她帶著丫頭自院門轉進來。

「你這又是鬧哪一出。前兒才剛去過呢。」單小葵笑迎著她說道。

「你才是鬧哪一出呢。」孟清菲不滿地撇了撇嘴兒說道,「你是親口應了要往我家莊子里玩幾日呢。快走,今兒我來時,那桃花開得愈發艷了。還有些好些人特意去賞呢!」

一邊說,一邊來拉她,又笑睨著她道,「听劉媽說你在家里繡花,拿來我瞧瞧?」說著要往東屋去。

單小葵沒得法子,只得跟過去,才剛進門,里頭響起孟清菲的暴笑聲,「哎呀,真真好笑,柳姐姐你的針線比我還差呢……這繡的是個什麼?」

單小葵無奈笑道,「我本不擅長這個,不若再換一個?」

「不要,不要!」孟清菲笑紅了臉頰,連連擺手,「我要拿這個回去叫我哥哥瞧瞧,日後他必定不嘲笑我的針線不成了。」

一時齊氏在那邊听到動靜,自小月門兒過來,劉媽見了忙迎過去笑道,「太太有事?」

齊氏往東屋努了努嘴兒,笑,「孟家姑娘又來了?」

「是。說叫我們姑娘往孟家莊子里去玩呢。」劉媽如實道,見她眉尖微蹙,心知她可能有些不大贊同,便緩緩笑道,「孟姑娘和我們姑娘自來投緣兒……」

齊氏笑笑,「這個我自然知道。」昨兒早飯後,將柳墨翰叫到那院兒中問了一回,听他說拿給青娘說親事,也沒探出什麼來。想來人家是沒什麼心思了,即沒什麼心思,倒不好一直在一處說笑玩鬧。

屋里單小葵和孟清菲說笑兩句,見齊氏和劉媽正說著話兒,象是說什麼正事兒,忙起身道,「我去看看。」

孟清菲趕忙叫她,「你快點兒。我哥哥進城接我祖父去了,說今兒中午在我們莊子里吃飯呢。我祖父最喜人多熱鬧,他臨進城時,叫我一定要把你接了去。」

單小葵回頭笑,「再快我也和大伯母說一聲。」言罷就往齊氏那邊兒去,笑問,「大伯母,可是有什麼事兒?」

「沒有。」齊氏趕忙笑道,「不過是問菊香事怎樣了。」

單小葵如實說了,又說了孟清菲的話,笑道,「這可是二哥將我賣了。我原本不知情的,子然哥哥一提,他就應下了。這會兒孟妹妹來接,倒不好不去。」實則她倒也不怎麼想見孟家老太爺。總覺小孩子家家的情份,與家中大人見面,不大自在。

「那便去罷。」這事兒齊氏也知,一時也沒甚好法子。便微微點頭。

孟老太爺已過七十歲生辰。古稀之年,身子骨好一日壞一日的,著實叫人憂心。去年冬里的那場病,雖說最後沒怎麼著,到底年歲大了,一年四五場的病積累著,比單小葵最初見他的時候,已又瘦了不少。

雖瘦,看起來精神還好,身著赭石團福夾棉厚長衫,坐在寬大塌子上,看著單小葵緩緩的笑,「好丫頭,去年一年也不往我們府上去。」

單小葵忙請罪,笑道,「我倒是想去的,听怕擾著老太爺休息。」

孟老太爺呵呵地笑道,「你倒會說話兒。」

單小葵不好意思地笑了,去年老太爺的生辰,她不想再往孟府去,只叫人送了禮。說怕憂不是真心,不過不喜孟清菲的繼母和孟府那略有些怪異的氣氛。

或許旁人不覺怪異,反正在她看來,確實有那麼些怪異。

「祖父,今兒柳姐姐知道你來,特意過來陪著玩的,你一見面倒還怪人。」坐在孟老太爺旁邊的孟清菲不滿地嘟氣嘴巴。

「好好,祖父錯了。」孟老太爺伸出干枯的手掌,在她背上拍了兩下,笑呵呵地道。

與季家老太爺不同的是,這位孟老太爺雖看著面目也嚴肅,但對兒孫倒也和藹,不知是不是因孟清菲年幼喪母,孟家又是如今這樣的情況有關。

孟清菲這才高興起來,叫單小葵,「柳姐姐,等午後天暖了,咱們和祖父去那桃花園旁賞花兒,好不好?」

「自然好。我也托你的福,自在玩半日。」單小葵笑說道,不過今兒風涼,她看孟家兄妹因老太爺要來,如臨大敵的樣子,便又笑道,「若要去,還是早早叫人扯了帷幔,擋擋風。」

孟子然也說要已安排過了,孟老太爺卻不滿,吹著花白的胡子道,「我就是因在府里悶得慌,才來散散心,扯上那東西,還有什麼趣兒。」

孟子然溫言勸道,「天還寒著呢,今兒還有些風。若不然,咱們等明日濕氣消一消再去。」

孟清菲也忙道,「是啊,祖父。你若再貪涼病了,可如何是好?冬天里那一回病,還不是你因貪著要到外頭吹風,才給病的?快把我和哥哥嚇死了呢!」

單小葵見她滿目關切,不覺笑了笑,這小丫頭倒也並非什麼都不管不顧的。最起碼這個祖父,她還是十分上心的。

孟老太爺只說沒事,孟家兄妹也一齊不許,拉單小葵做同盟。單小葵可不想因自己說個什麼話兒,叫老太爺受了涼,自然連連附和。

最後老太爺沒得法子,連連吹胡子道,「我老了,掙不過你們小輩了。也罷!」

孟清菲這才高興起來。催孟子然去叫人早早把擋風帷幔置好,這邊又催人上飯上菜。一時又停的和孟老太爺說笑逗樂。

老太爺身邊有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僕,也跟著湊趣兒。一時就與老太爺說起一個憨子穿錯鞋的笑話兒來,孟清菲听得笑得前附後仰,老太爺也樂得呵呵地笑。

孟清菲轉眼兒見單小葵陪笑坐著,一是不想冷落了她,二來,她慣常看起來什麼都懂的,就指著她笑道,「柳姐姐也講一個來。」

單小葵方才實則心中也在想,來人家里坐客麼,自然客隨主便。他們有意逗老太爺樂呵,做為客人,自然也要出份力。听她這樣說,想了想便笑道,「我不大會說笑話兒,不過你即說要我。我便就也說一個,但是你不準惱。」

孟清菲只道她害怕說得不好笑,故才這樣說的,因就撇嘴兒道,「誰會惱你。快說來!」

單小葵佯作想了想,向孟老太爺笑道,「我說的這個笑話兒,名字叫作蚊子的遺書。」

孟清菲一听便咯咯地笑起來,和孟老太爺道,「祖父,我說她點子多罷,你听這話就好笑,蚊子哪里會寫什麼遺書?」

孟老太爺含笑點頭,「柳丫頭快說說,听著倒也新鮮。」

單小葵略想了想,正了神色說道,「卻說有一只初夏出生的花斑蚊,個頭大,且善飛,凶猛異常。每日叮人無數,甚是洋洋得意。這日它飛過高牆,飛到一處深宅大院兒中,見滿院子男男女女生得皮白內女敕,甚是開心。心想,自此就可以在這里住下,到老衣食無憂了。于是它左挑右挑,挑中一位面白玉女敕,生得十分美貌的小姐,心想,這小姐長得美,想必血是甜的。于是潛入這小姐的繡房……」

單小葵說到這兒,就停了下來。

孟清菲正听得有滋有味兒,趕忙催問,「後來怎麼樣了?」

正說著,孟子然進來,問了一回才知她正在說笑話兒,因在她對面坐了,「青娘說的笑話兒必然好笑,後面還有什麼,趕快說來。」

單小葵笑道,「到第二天早上,那位小姐見枕邊躺著一只斷氣的蚊子,旁邊有一封遺書︰想我自出以來,南征北戰,無所不勝。但昨兒我奮戰一夜,竟沒能刺破你的臉皮,它厚的讓我無顏活在這個世上……」

話未完,眾人已哈哈大笑起來,孟清菲笑得前附後仰,指著單小葵道,「看把你能的。蚊子會寫什麼遺書?還自殺!那小姐的臉皮得有多厚呀!」

單小葵陪著笑了一場,正色道,「這笑話兒還沒完呢……眾蚊子听說這件事兒,都唏噓感嘆不已。也有在這府中混老了的蚊子不屑地道︰哼,鄉巴老,也不瞧瞧這是哪里?我們這些混熟了的都知道,挑誰不成要挑她!這里可是南京城三山街孟府大小姐的閨房……」

話又未完,眾人哈哈大笑起來。孟清菲惱得跳起來,追打單小葵,「我讓你編排我,讓你編排我……」

單小葵一跳起身,飛快出房門,自已也禁不住樂得笑起來。

冰兒幾個也都悶笑不止,要幫著孟清菲捉單小葵,「有這麼捉弄人的麼……」

幾人的笑鬧聲使得孟府莊子頓時鮮活起來。

孟老太爺跟著笑了一場,道,「這個柳丫頭倒也精怪,難為她這麼一會子現編出個這麼可笑的笑話來。」

孟子然唇邊含笑,看著孟清菲追著單小葵跑出了院子,往花園去了。擺手叫人,「去叫小姐和柳姑娘回來,就開飯了。」

不一時,孟清菲和單小葵笑跑得雙頰通紅的回來。

孟清菲猶不依單小葵,叫孟子然替她出氣。又要罰她再講一個笑話兒來。單小葵記得的也不多,其余都是極惡心的,要麼有現代交通通訊工具在內,便笑說,想不到了。

孟清菲氣得要擰她。兩人笑鬧了好一陣子,這才往飯廳用飯。

飯時,見孟老太爺眼中仍還帶著笑意,單小葵心里也有些安慰,心說來人家做客,這彩頭也上了,她也就心安了。

午後天氣晴朗,孟子然已將賞桃花的帷幔布好,一時家里的僕從將燒茶的爐具等物都帶齊,孟老太爺坐了車,往桃花林而去。

冰兒坐在車里,不住的磨單小葵,「柳姑娘必定還有什麼新奇的笑話兒,再講一個與我們听听。」

單小葵忍笑搖頭,「沒有了。」

孟清菲一見她這樣子,便知她有,撲過去抓她,「有就趁早兒說,說了我就不惱了。」頓了頓又笑斥道,「不準再編排我。」

單小葵只笑著搖頭,一味推說沒有。一車的人,連菊香蘭香都不信。

桃花林離孟府莊子近,幾人才剛磨了她幾句,便到了。單小葵忙挑簾下車,把余下的幾人扔在身後不理睬。

孟子然搭的擋風帷幔在桃花林邊上的一條小道上,早來的僕從已將路面平整好,上面又撒了不知哪里取來的干土,整體而言,雖不算干爽,倒也不黏腳。

帷幔開口,正對著桃花園。春雨過後格外明媚的春陽灑正在怒放的桃花之上,映得人滿眼都是紅艷明媚。仲春的風夾著曠野里特有萬物盟發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孟老太爺興致極高,先叫人去砍幾大枝桃花來插瓶,又與人道,「都別拘著,只管玩樂,我才高興。」

跟著他來的老僕就笑和眾人說,「老太爺說春來野菜鮮,晚上吃個野菜嘗嘗鮮兒。你們趁這會兒就去尋些,專挑鮮女敕的挖來。」

孟老太爺笑道,「正是。他們笑鬧著玩,我雖不挖,听著心里頭也舒心。」

孟子然因就笑道,「不若,今日去買些風箏回來,明兒咱往西走,那邊都是平整麥田。」

「好,好。」不待他說完,孟老太爺就高興地點頭應聲。

孟清菲和單小葵在孟老太爺跟前陪著說了會閑話兒,他趕二人自去玩。單小葵也有些知老年人的心思,不過圖個熱鬧,遂也不客套,拉著了孟清菲尋了一只小籃子,去挖野菜。

冰兒仍磨著單小葵不放,要她講笑話兒。因離帷幔遠了些,單小葵想了想就和她們道,「這個笑話兒卻不怎麼雅。我說出來咱們大家笑笑,別讓老太爺知道了,不然該說我粗鄙了。」

冰兒一見她這樣,生怕她要講什麼混話,一時也不敢應聲,也不敢出言阻止。

單小葵便笑了,這丫頭倒還真有些機靈勁兒。孟清菲卻是知道她素來不曾說過什麼出格的話,一連聲地笑催她,「快講,快講。」

「剛才講了蚊子,這會,我講個蒼蠅的。」單小葵拉幾人路邊一株開得盛桃花下,微微彎著腰,悄聲講起來,「話說有一天,蒼蠅一家三口到茅坑里吃晚飯,母蒼蠅和公蒼蠅吃得正高興的時候,蒼蠅寶寶就問︰‘娘,娘,我們為什麼要吃屎呀?’母蒼蠅和公蒼蠅看了看寶寶,沒說什麼還是繼續吃。過了一會,蒼蠅寶寶又問,母蒼蠅大怒,很生氣地對蒼蠅寶寶說︰‘去!在我們吃飯的時候別問這麼惡心的事!’」

話音剛落,幾人登時大笑起來。菊香蘭香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姑娘原藏著這麼好笑的笑話,往常也不和我們說。」

孟清菲笑得柔著肚子說,「青娘姐姐,這個是你編的吧?見天和田打交道,這些東西可不見多了……」

單小葵呵呵地笑著,去拎籃子,「所以說不雅,快別笑了,引得老太爺問咱們,可就不好了。」

她話音方落,孟子然款步行來,唇邊含笑,向幾人道,「在說什麼,笑得這麼開心。」

「哥哥,哥哥!」孟清菲趕忙拉了他的衣袖,笑著將方才的笑話學了一遍兒,「你說好笑不?」

孟子然臉上浮起一抹淺笑,點頭。

單小葵向孟子然吐吐舌頭,嘻嘻地一笑,「是冰兒非纏著我說的。若惡心到了,都找冰兒算帳!」

冰兒笑得雙頰通紅,聞言就道,「我是叫姑娘說笑話兒,也沒叫您說這個呀。不過確實好笑,哈哈……」

幾人邊笑,邊又去尋野菜挖,孟子然往回看看,見老太爺那邊幾個老僕都跟在,不時越過大半人高的帷幔往外瞧,似是在給老太爺講解外面的情形,不由的微微一笑。

轉身進了桃花林,不一時擎了幾枝明艷桃花,出來時,見孟清菲和單小葵背對著這邊兒,擠在一處,二人你擠我我擠你的,互不相讓,似乎在掙什麼新鮮好玩的東西,不時還傳來陣陣如銀鈴般的笑聲。

唇邊笑意更大,一時又想到前兒柳墨翰的話,將目光轉向西面的郊野,湛藍天空下,綠草茵茵,孟府的莊子遠遠立在田野間,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意思。順勢往北面方向看去,透過田野的幾株大樹,隱隱可見柳府的宅子。

立著看了好一會兒,方轉身往帷幔那邊去了。

最近老失眠,晚上睡不著,白天沒精神,痛苦得要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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