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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更2)
第185章
明萱沉下眼眸,眸光瀲灩,像是深不見底的大海。
她低聲說道,「臨南王存有反心久矣,倘若再多給他一些準備的時間,那麼他當更有把握可以一舉擒王。是哥哥前去南疆刺探軍情,打破了他的計劃,讓皇上撤藩的心意更加堅決,撤藩的行動也更雷厲風行,正是基于此,他才會在這個並不怎麼好的節骨眼上,不得不行謀逆之事。所以,倘若臨南王登基,他是不會放過哥哥的。」
自古謀逆每多敗亡,真正可以得勝的寥寥無幾,全仰賴天時地利人和。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一個王朝自然也會有盛衰興弱。當最初百廢俱興的勤懇過去之後,便會迎來全盛的時代,海內升平,百姓富裕,物質和精神得到前所未有的昌隆,但月滿則虧,盛極而必衰,世間萬物都不可能永遠處于鼎盛的高峰,總有由盛而衰的時候。
這便叫做氣數。
氣數盡時,君王昏佞,暴*令民生艱難,則難免怨憤沸騰。而國力式微,必將導致邊疆牧國虎視眈眈,狼煙四起,戰禍令百姓生靈涂炭,國家滿目瘡痍。
倘若此時,有人揭竿而起,被世道所迫無力生存的人恐怕都要高舉義氣,為了期盼一個明主而追隨左右了。那時,改朝換代是大勢所趨,沒有人會去在乎什麼的「名正言順」,周朝的太祖便是以在亂世之中力挽狂瀾而成明主的,沒有人稱他為亂臣賊子,只將他看成拯救百姓于暴*水火之中的英雄。
若要一舉成事,這才是最好的時機。
而今上登基之後,勵精圖治,稱得上是勤勉君王。在他治下,四疆戰火平息,拓寬了周朝的疆域,在百姓之中頗有明君的聲望。盛世太平,百姓安居樂業,誰都不肯經歷戰禍的,此時臨南王出兵謀逆,不論天時地利人和,都不站在他一側,且不說能否順利攻入內宮,一舉將皇帝擒殺。便是事成之後,如何堵住攸攸眾口,亦不是件容易的事。
臨南王必反,但一定不是現在,只是如今他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罷了。
裴靜宸點了點頭,「臨南王若是登基,北軍必也要遭到大清滌。臨南王視我,與舅兄一般,都是眼中釘肉中刺,不將之拔除心中不快。」
東平王,英郡王,清平郡王,甚至宗室那些長老們,或都可安然無恙,但安平王府因為擁有北軍,北軍又曾與武定侯殊死搏斗,阻延了武定侯攻入盛京的腳步,且極有可能將武定侯一支消滅,所以絕無可能逃過這一劫,哪怕是為了要安奪宮而死的軍士之心,臨南王也必定會將安平王府鏟平。
明萱緊緊捏住裴靜宸的手,「所以,若是臨南王登基,咱們的處境比皇上在時還更危險,對嗎?」。
裴靜宸沉聲說道,「皇上若是豺狼,那臨南王便是虎豹。」
虎豹凶猛,直接便要將他們撕碎的,可豺狼也不逞多讓,只不過能多留一點喘息的機會罷了,結果都是一樣的。
明萱眨了眨眼,「既然如此,豺狼與虎豹相拼,咱們為什麼不能坐壁上觀?」
君權凌駕于這時代之上,但對她而言,君王算什麼?這世間哪里還有什麼能夠比她和她在乎之人的生命安全更加重要的?她沒有忠君的思想,在危險來襲時,所想到的唯獨如何行事才是對自己和家人最有利的方式。
更何況,哪怕皇上表現地多麼無辜,哪怕當年的事皆是由一層一層的誤會和陰謀組成,也許並不出于皇上的本意,可是顧家三房的覆滅皇上難辭其咎,這毋庸置疑,甚至顧明蓉的死,還是皇上一手縱容的,這些都是明萱心頭上不可嚴述,不可釋懷的傷。從前因為他是皇帝,她一個弱女子沒有能力也不可能去撼動他的地位,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便只好將恨意壓下。
可她做不到對皇上毫無芥蒂,更加做不到不計前嫌去拯救他于水火,他不配的。
裴靜宸一時也有些為難,他不像明萱是穿越者,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周朝人,忠君思想是他從小耳濡目染所受到的教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觀念早就已經深入人心,哪怕他對皇上也有很多怨言,可卻無法做到像明萱一般輕而易舉地說出「坐壁上觀」的話來。
但他懂她的意思,倘若臨南王和皇上兩敗俱傷,甚至同歸于盡,對他們來說,只有好處。
因為,那個地宮里出生長大的孩子,如今安然無恙地養在白雲庵玉真師太的身邊,能夠證實他身份的,除了永和宮的宮女,還有建安伯梁琨,再加上那副與皇上幾乎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面容,相信只要那孩子站出來,朝臣便都會對他的身份確信不疑。
而這,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最好的法子。
門外響起了動靜,腳步急促,裴靜宸知道傳旨的太監已經到了。
他沒有時間思慮更多,便由著心點了點頭,他緊緊擁住明萱,像是怎樣都抱不夠似的,那樣緊地將她揉入懷中,「不論是不是要作壁上觀,與武定侯一戰,我是必須要去的。阿萱,你立刻讓丹紅和嚴嬤嬤收拾好行李,從後門的小巷子悄悄出去,去白雲庵,找師太。既然咱們已經下了決定,那麼也就不怕將來皇上會秋後算賬。」
明萱在他胸前蹭了蹭,從箱子里取出一件玄色瓖銀絲的軟甲,遞給了裴靜宸,「這件銀絲玄甲,哥哥說是用上等的玄鐵制成細絲編織而成,能夠抵御尋常的刀箭,十分難得,哥哥從西北回來時,特意送給我防身用的,我去了師太那里很安全,用不到這東西。倒是你,前線刀劍無眼,我怕他們有眼不識泰山,會不小心傷到你,所以,這軟甲你要穿上。」
她抬起頭來,目光對上他的,神情卻忽然嚴肅起來,「阿宸,你要記住,你我和寶寶,我們是一家人,這個家缺了誰都不會完整,為了我們,你要安全地回來,一根毫毛都不許受傷!」
明萱生氣或者嚴厲的時候,自有一股讓人又敬又愛的風情。
裴靜宸一時看得痴了,心中如同戰鼓擂起般跳個不停,這樣的嬌妻在懷,他怎麼舍得令自己受傷讓她難過?他喜歡看她的笑容,哪怕寧願她生起氣來沖著他吹鼻子瞪眼楮,也喜歡偶爾看她認真或者嚴厲的模樣,可唯獨不能容忍的,卻是她哭泣,他舍不得。
他在明萱的額頭落下重重一吻,「你說過的話,我一句都不會忘。」
明萱伏在他胸口,感受著他滿懷柔情強而有力的心跳聲,「等下你我去前堂接旨,我會演一出驚惶跌倒然後昏迷的戲,你含淚將我抱進內室,立即請府里的醫正診療,然後宣布我大出血需要臥床保胎,不得移動。明日之前,盛京城中想必有許多人都會知道這件事,這樣也好正大光明地拒絕了皇後娘娘宣我入宮的懿旨。」
令外命婦入宮覲見,這是皇後才能發的懿旨,若是聖旨之中提及,有違體統,更容易惹人非議,所以,今日皇上的聖旨之中,必然只會提及讓裴靜宸去統領北軍的事,宣明萱入宮的旨意,定然明天才會下達。這個時間差,便是一個機會。倘若明萱跌倒昏迷需要保胎,並且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那麼為了避嫌,不讓天下人猜破皇帝的用心,這所謂的入宮小住便也就不攻自破了。
皇上,是一個十分在乎名聲的人,哪怕他實際上行的就是陰險狡詐之事,也要用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粉飾,絕對不會讓人詬病他的用意,可逼迫一個需要平躺養胎的孕婦入宮,這等同于在要她的命,這樣明顯的利用威脅,他是不肯做的。
但倘若放過明萱,皇上便不能以她來威脅鉗制裴靜宸了,他怎會甘心?
所以,只要這件事一出,皇上一定會調集護衛將明萱直接軟禁在安平王府。
她接著說道,「明日宮里頭的人一定會來看望我,只要確認了我在府內,他們便會暗地里封鎖王府,不讓人進出。這樣也好,沒有旁人會來看望我,我便能想法子金蟬月兌殼離開安平王府,去白雲庵投奔師太。接下來,臨南王會讓皇上焦頭爛額,他是顧不上我的,所以我也不必懼怕會被揭穿。
便是揭穿了也沒有什麼,皇上定然不敢大張旗鼓地圈禁我,那麼我覺得身體不適,去清涼山尋玉真師太診療,我們自個的王府,又沒有羽林軍攔著,難道還不許咱們進出了嗎?若是皇上將來……那便不說了,若是他將來秋後算賬,是羽林軍看守不利,跟我們是沒有干系的。」
對明萱來說,去宮里決然不會有什麼好事,所以她必須要想辦法拒絕,而公然地去白雲庵,她又害怕萬一皇上勝了將來會對師太不利。可是很顯然,裴靜宸不在,她一個人住在四面被包圍的安平王府里也並不安全,只有去白雲庵投奔師太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證自己和孩子。所以,便唯有這變通的一計了。
裴靜宸憂慮的目光默然晶亮,眼底有光華涌動,他嘴角微扯,這是長久以來最大的一個笑容,「好。」
他何其有幸,有這樣一個妻子,後方無憂,在前線他也就能更加專注幾分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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