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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話音剛落,裴靜宸挑開門簾進屋,伴隨著滿身的清冷寒氣。
明萱見他雖然面上帶著笑容,但眉頭偶爾輕皺,顯得有些心事沉重的模樣,便知道今日皇上急催他這「行動不便」的安平王入宮,定是丟給了他什麼棘手的麻煩。人多口雜,她也不立時問起,只如往常一樣請嚴嬤嬤等將晚膳布下。
嚴嬤嬤伺候了朱老夫人大半輩子,也算得見多識廣,察言觀色,曉得裴靜宸和明萱定然有話要說,便知趣地退了出去,只派了小丫頭在廊下立著听候差遣。
裴靜宸動作熟捻地替明萱舀了一碗湯,一邊關切問道,「今兒吐得還厲害嗎?」。
明萱接過,輕輕喝了一口暖了暖胃,然後笑著將龐夫人來過一事悉數告知,「原先我就料定楊氏定然不肯善罷甘休,誰知道她不只貪墨了公中的銀子,還賴在鎮國公府不走,佔著正房不肯讓,二嬸氣個半死,卻也無計可施,楊氏總是皇後娘娘的生母,誰還能當真攆她不成?」
她有些慶幸,「幸虧咱們一早就搬離了那府里,這些煩心事就可以作壁上觀,一身清淨。」
楊氏仗著新寡稱病不搬,這件事可微妙得很。
若是二房攆她,便是對先兄不恭,對長嫂不敬,鬧了出去,也不知道要有多少清高的衛道士要站出來抨擊鎮國公裴孝慶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二房天上掉餡餅得了這爵位,是萬不敢行差踏錯一步惹了言官非議的。
可倘若過了世子熱孝,楊氏仍舊不肯搬,那言論可就調轉了風向。她名聲本來就不怎麼好,從前仗著鎮國公世子夫人和裴皇後生母的名號橫行霸道,又是楊右丞捧在手心的愛女,盛京城里的名門貴婦敬著她的身份不肯得罪她,是以才對她迎奉阿諛,不敢明里遠著她。可如今楊家已倒,鎮國公府襲爵的又不是她的兒子,裴皇後縱有國母之尊,在世俗規矩面前,到底也要講求一個「公」字。
那些貴婦們從前沒有少在楊氏身上受氣,這會兒趁著「公理正道」,不在暗地里嚼破了嘴皮子哪里肯罷休?
不論楊氏多麼強硬,最後也總是要搬出去的,除非她連所有的面子里子都拋棄。
裴靜宸眼神中閃過厭惡,「楊氏賊心不死,這是想要二房不舒坦呢,但她果然愚鈍淺陋,到現在都不明白,如今大家尚還對她留有余地,不過只是因為她是皇後娘娘的母親。可她若繼續這樣折騰下去,牽累的不只是大房的子女,更是皇後娘娘在宮里的地位。若是哪天皇後對楊氏死了心,斷尾求生,不再去管她,那她便比死狗還不如了……」
裴皇後無子,不得皇上寵愛,雖勉強執掌鳳印,其實在內宮卻並沒有太多的權利。而惠妃生了長子,難免得隴望蜀,想要覬覦中宮之主的位置,裴皇後毫無錯處她尚且還要在皇上面前挑撥幾句,楊氏如今做出這樣的事來,豈不是給了別人打擊裴皇後的機會?
皇後若是想要保住地位,勢必是要插手平息此事的,若楊氏不肯,皇後必會棄卒保車。
裴靜宸想著便又說道,「你懷著身子不舒服,若不想要應酬鎮國公夫人,便不要應酬了,下回她若是過來,你只說不舒服便罷。」
明萱笑著應下,「你放心,我自個的身子自己曉得。」
用完了晚膳,洗漱過後,裴靜宸半靠在床頭,對著銅鏡前散發的明萱說道,「臨南王病危,請世子和世子妃回臨南,皇上不肯放,今兒宣了幾位他親近的臣子進宮,是想要商討對策,韓修在,舅兄也在。皇上的意思,他扣著臨南王世子在京,便可以牽制臨南王,等撤藩的旨意下來,有世子夫婦做人質,臨南王不敢破罐子破摔。」
他目光微垂,「何況,臨南王世子素來有驍勇的名聲,皇上也怕放虎歸山。」
明萱微訝,「倘若臨南王鐵了心要反,卻又送了世子來京,這便說明他們早就有了計較,皇上強扣世子,說不定還會成為臨南王的借口……」
再說,這個世界上有裴世子這樣殺妻滅子的父親,倘若在臨南王心中大業遠勝過親情,那麼犧牲世子,恐怕他也是願意的。只是這句話她沒有說出,怕觸動了裴靜宸的心事。
裴靜宸吐了口氣,「外戰剛歇,內戰便要起,連綿戰禍,非百姓之福。不過舅兄查明臨南王早有反意,在周朝境內各地豢養私兵,設立兵工廠,他野心不小,這局恐怕布了幾十年,就等著有朝一日……這戰是非打不可的,只希望朝廷內斗,莫要殃及無辜。」
他轉過臉頗有些抱歉地說道,「你自嫁給我後,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原先在那府里不必說,整日里要與楊氏斗智斗勇,現下好不容易搬了出來,卻因為我身上這什勞子的王爵,又要卷入這些是非中去。人在漩渦,身不由己,往後一段時日怕也要連累你都不平靜了。」
皇上賜封他安平王,為的無非就是當年襄楚王在軍中的影響力,是以哪怕他現在對外還宣稱腿疾未好,可是皇上卻依然不論大事小事都叫了他同去商議,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他都趟上了這灘渾水,成了皇上一條船上的人,怎麼也甩不月兌這些事了。
原本這些倒也算不得什麼,可如今明萱身懷有孕,正是要緊的時候,他只怕無端卷入這些是非中,會連累妻兒,他自小受傷中毒都是家常便飯,若是旁人沖著他來,他是毫不畏懼的,可是卻不能容許自己的妻兒受一點半點的驚嚇傷害,哪怕是讓明萱擔驚受怕也不行。
明萱淺笑盈盈,目光里透著溫柔,「懷了身子難道我就變成豆腐做的了?不管皇上封你做安平王是安的什麼心思,可如今你已經是了,我身為這府里的主母,倘若一點風浪也經不得,那又算是什麼?何況為母則強,你只管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絕不會讓我們的孩子受到半分傷害的。」
話雖然是如此說的,可她的夫君眷戀疼惜她,這份濃情蜜意令她心中流淌著絲絲甜蜜。
裴靜宸忽然面色一凝,「對了,今日皇上當著眾人的面,向我問起了黃衣姑娘的事。」
明萱十分驚詫,「皇上怎麼會知道黃衣?還當眾問起,這卻是什麼意思?」
黃衣是隨著明萱夫婦一起搬到安平王府來的,自她來後,一直都在王府內,不是陪著明萱閑話,便是在她屋子里鼓搗她那些「小乖乖」,從未踏出過王府門禁半步。便是顧元景想著她了,也都是過來見她,從來都沒有在外頭讓人瞧見過的,為的便是不讓有心人得知她的身份,好在臨南的事上做文章。
苗寨雖然身在臨南,有著不可小覷的威勢,可他們向來都與世隔絕,並不願意理會俗世腌。顧元景和裴靜宸原本就料到了若是她身份公開,便會引來皇上的算計,是以互相之間都有約定,便是要公開黃衣的身份,也得等過了這個撤藩的風口浪尖,否則很容易為苗寨帶來風波,也為黃衣引來危險。
黃衣原本是跳月兌任性的性子,哪里肯過被人拘束的日子?可是為了顧元景她卻可以能忍人所不能。她收斂所有的怪脾氣,除去苗女的服飾換上周朝女兒的裝扮,對明萱極盡呵護體貼,閑暇無事時還拉著嚴嬤嬤學習周朝貴族的禮儀規矩,甚至還跟著丹紅素彎這些丫頭們學習如何伺候人,她是下定了決心要與顧元景在一起,並且不斷在為之努力著的。
這份深情和堅韌,莫說顧元景了,便是明萱和嚴嬤嬤等看了都心疼嘆服。
明萱原本並不看好顧元景和黃衣這份感情,在禮制森嚴的周朝,顧元景不僅是貴族之後,還是皇上看重的臣子,他的婚姻很大程度上自己並不能做主的,而黃衣不僅是外族女子,還擅長使用毒物,人人風聞苗女的名聲就退避三舍,如何能夠擔當周朝貴族的妻子這個角色?
而以黃衣的剛烈,顯然也是絕對不願意屈當妾室的。
顧元景也舍不得她如此。
可是在黃衣這些努力和堅持之後,明萱不禁為她的執著動容,心中想著倘若黃衣願意,顧元景也得到了苗寨酋長的認可,那麼不論想什麼法子,她都願意盡力幫忙成全這對鴛鴦。也因為這份對黃衣的憐惜和喜愛,她便更加謹慎小心,不讓旁人看出端倪,在皇上面前露了口風,生怕皇上生出利用黃衣的心思來。
沒有想到,皇上竟然還是知道了。
裴靜宸搖了搖頭,「黃衣的真正身份,只有你我和舅兄還有嚴嬤嬤和丹紅知曉,對旁人我們也只說她是你母親生前好友的女兒,前來盛京投奔咱們來的。但那日鎮國公府花廳家宴,她憑空出現,直指祖父中了毒性命垂危,恐怕會讓在場的人看出點端倪來。」
他頓了頓,「皇上從前那麼在意祖父,誰知道他有沒有在裴府里安插樁子。黃衣是跟著舅兄一起到南郊別莊的,沿著這點線索查下去,再倘若苗寨酋長正在四處尋找愛女,皇上知曉了黃衣的身份,倒也是可能的。只是他公然問起,一時令我猜不透他用意……」(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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