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星空 第四十七 親情與愛情

作者 ︰ 純牌老狼

親情、友情和愛情是永恆的話題,只要人類社會存在。世間的親情與生俱來,友情可遇不可求,愛情則需要緣份。

在沒有家庭之前,妹妹李想是李莊的精神支柱。一個未成年人孤身遠赴異地打工需要勇氣,他不願意呆在家里,也無法呆在家里,在那個毫無保障的社會里,他所能依靠的只有父母輩的友情和自己活著。至于愛情,它不是李莊生活的必需品,他不空虛,也不無聊,有良好的自控能力。在他看來,吵吵鬧鬧的愛情是在浪費人的生命。

每個人對「幸福」的定義都不同,但李莊談不上幸福。父母的早逝是遺憾,頭幾年的經濟壓力非常大,他一門心思想著怎樣去賺更多的錢。瘋狂學習是「磨刀不誤砍柴工」理念直接作用的結果,沒人願意一輩子呆在底層。

李莊沒指望過能從妹妹身上得到什麼回報,甚至做好了將來兄妹兩人可能鬧得不愉快的準備。生活中這種事屢見不鮮,有人說愛情是三種情感中最重要的,也許是為自私自利立的牌坊,也許是真的這麼認為,但他從沒有考慮過兄妹兩人未來的相處。

在普通的家庭,有些人只想自己過得好,不在乎親人的付出,似乎覺得理所當然,這些人組織家庭後與至親翻臉的情況頻繁發生。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的,計算機專家認真研究過,似乎「基因決定和環境影響」理論更有操作價值,比基于社會學的「環境影響論」更全面。

李莊成為高級修理工後,他們這個只剩下兄妹兩人的家庭經濟上已經沒有任何問題。李想因此在對象的選擇上有更大的余地,加上她心地善良,蘇雲義也是學理工的實力派人物,家教良好,兄妹兩人關系發生變數的最後一絲隱患很早就被消除。李莊不想利用親情來研究所謂的社會學理論,那是對人性的背叛,很容易變態。

跟不完整的親情相比,李莊與朋友們的友情經歷了時間的考驗,這讓他頗為欣慰,果然朋友是自己找的,而朋友間的親近程度隨著時間的推移有變化。阿克曼是周奇森的同學兼老朋友,但這家伙現在與李莊的關系比跟周奇森更好,而他托人找來的師兄克里斯托弗則跟周奇森更談得來。

李莊和基因工程研究院三位頂梁柱的關系都稱得上是朋友,很投緣,尤其是扎伊采夫和哈里斯。扎伊采夫還算正常,但哈里斯這個神經不太正常的人與計算機專家走得這麼近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按親近程度,已經跟國寶差不遠。

每個人都會以自己為中心有意或無意給朋友圈打分,進而確定朋友們與自己的親近程度,或精神需求,或其他原因。聰明人會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讓別人以為朋友們都是一樣的,但大部分人都無法做到這點。朋友之間最殘酷的地方是判斷差別,沒有料到自己在朋友心目中的實際地位,尤其是互相認識的真朋友之間,雖然很多人都不願意深究並且能理解這些差異。

與親情和友情相比,對愛情的爭論已經持續了數千年。一直以來,對于愛情的詮釋似乎只是藝術家和詩人們的專利,這幫人對愛情的描述極大地影響了人們的觀念,似乎愛情奇妙如天邊彩虹,它難以解釋,無法名狀。事實真的如此嗎?

科學家已經證明,所謂的偉大愛情,只是一種基于基因和環境影響而產生的化學狀態。科學歸科學,即使它很正確,但人們仍不願意接受,不幸的是李莊屬于信奉這套的人,對愛情並不熱衷。雖然時不時受身體的影響而產生負面情緒,但他的自制力極強,特別是在人工智能領域進行了廣泛的研究之後。

研究歸研究,李莊與麗莎仍被很多人視為愛情長久的典型,他本身並不排斥這種化學狀態。兩人的感情從一開始似乎就不是非常熱烈,沒有平淡如水,也沒有轟轟烈烈,始終保持在中位運行。

麗莎估計是受父親大面的影響,她選擇李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許對她來說是純粹的愛情,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知道取舍。李莊選擇她固然有愛情的原因,兩人之間有種天然的默契,是難得的緣分,但危機感應該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麗莎因此與柳靜的競爭中取得了優勢。

柳靜的性格並非不適合李莊,她比麗莎漂亮,與大多數人都能相處,還是華人,重要的是她不僅比麗莎智商高,拿到了雙威理工的博士學位,而且李莊兄妹與她父母關系特殊。

兩人的家庭現在都非常和睦,跟當年的遮遮掩掩相比,說起以前的故事沒有什麼顧忌。柳哥閑聊時說起這事,頗為遺憾,他並不在乎輩分差異,娟姐和李莊一家沒有血緣關系。李莊和柳靜的生日離奇地巧合,似乎是上天注定的一對。李莊遲遲不結婚,柳哥當時還跟娟姐開玩笑說是不是在等他家的小丫頭。誰知道預料中的女婿來了個閃婚,事前連一點征兆都沒有。李莊結婚那年柳哥還去過杭城,看到計算機專家沒有談戀愛,成天在實驗室里搗鼓不知名的玩意。那個僅有一百五十平米投資卻近兩千萬的小實驗室進去過的人極少,柳哥有幸參觀過大喇叭誕生的地方,還是標準狀態的實驗室,而不是像現在一樣空空如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高智商崇拜癥在人類社會很常見,比學歷崇拜更嚴重,從來沒有听說過人際交往能力正常的名校博士過得不好的,娶老婆很輕松,哪怕沒有房子丈母娘通常也會網開一面。超高智商者更是社會的熱門話題,因為這種人如果精神正常,就算人際交往能力差點,也可以輕松地生活,不需要謀生,而這是普通人夢寐以求的,差距太大只能仰視,連妒忌之心都難起。

李莊從小就是村里的焦點人物,他小時候很貪玩,但上學就沒有下過榜首的位置,直到上K城中學踫到了國寶這個後來整天跟韓清秀閑逛的變態,不過整個高一最差的位置也是第三名。他輟學後只消停了幾年,那個拼裝的玩具讓柳哥意識到這廝仍然是個大大的聰明人,爬起來不會太久。

在杭城時計算機專家不是苦惱房子,他嘴里抱怨是因為沒有房子導致初戀失敗,外加苦惱超過房子數十倍的研發經費。沒有學歷,困難重重,他後來沉迷于研究,沒空去找女朋友,再說這廝硬件不好,玩的屬于極少人能理解的前沿課題。

柳靜與李想形同親姐妹,對李莊很有好感,也許是半崇拜半親情。李想跟她開過玩笑,後來每次提到這個話題她都很羞澀。在李想看來只要哥哥提出,柳靜不會拒絕,柳哥和娟姐也不會反對,一切水到渠成。誰知道李莊來了個閃婚,李想措手不及,心理上一時轉不過彎來,才有了對麗莎的抗拒心理。

李想很惋惜兩個人沒有走到一起,但李莊沒有遺憾,也不貪心,從沒想過左擁右抱,因為這樣會增加不可測的變數。他很忙,沒有時間去花前月下,更沒有ZM情節。他喜歡聰明的女人,不需要多漂亮,事實上這些年有多個女間諜嘗試著用美人計,試圖挑戰「機器人」,但無一例外以失敗而告終。

李莊的友情和愛情都能讓他沒有任何遺憾,歲月流淌,當初些許嘆息都被拋到腦後,但計算機專家眼中最重要的親情,是他心中的刺。

在京城工作的弟子們,沒有一個過得差的。李莊當初的目的很單純,沒有刻意挑選籍貫,這幫人來自十九個省區,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培養也盡心盡力。華夏民族有長時間的輝煌歷史,說明這個民族總體智商不差。這些弟子是其中的佼佼者,清一色的教授,他們中年紀最大的今年才四十,最小的只有三十三。計同和戚正是小團體的領頭人,他們都是CAE院士,而陳鎮這個CAS院士在李莊今年回鄉祭拜父母之前屬于被這個小團體所排斥的人,日子過得很不好,特別是跟隨李莊到澳洲的十二位弟子兩年前重新擁有華夏國籍後。

這些年李莊在學術上的威名日盛,「教育學家」的名頭比「計算機專家」更響,被稱為「院士制造機」,僅華夏兩院就有八位院士級弟子,更不要說其他科學機構。老師的名頭越響,師兄弟登上媒體的次數越多,陳鎮的壓力越大,因為喜歡八卦的媒體對他的指責越來越凶。他當選為院士靠的是自己的能力,私生活沒有嚴重的瑕疵,所以CAS不可能取消他的頭餃。至于所謂的政治污點,很多院士都有,陳鎮當年的行為談不上特立獨行,那些杰出的前輩也沒有幾個能拋開政治的,離譜的事做了不止一樁。

「機器人」不是機器人,他只是有底線有原則,陳鎮的腦子進水對他的打擊遠比圈子里的人想象的重。他們之間的故事不論對錯,本是可以避免的。李莊沒有限制陳鎮的自由,他隨時可以去京城任職,選擇自己認為正確的政治方向和人生理念,但他選擇錯誤的方式,做了內奸,而這是李莊不能容忍的。他沒有殺陳鎮,不僅僅是顧忌弟子群的看法,更重要是他的親情觀念。

李莊對親情有一種難以抑制的偏執,愛之深恨之切,事到臨頭卻下不了手。第一批弟子中最親近的就是陳鎮,他的背叛讓「機器人」痛徹心扉,進而影響了他後來的親情觀念,不願意再在弟子們身上投注過多的同類情緒。在K城陳鎮過來時,「機器人」便決定網開一面,師生一場,不需要再往死胡同里鑽,兩人都痛苦。

陳鎮的事情了結,李莊放下了一樁心事,但有另外一樁大麻煩始終纏著他,輿論傾向與他跟陳鎮之間的話題剛好相反,他成了被指責的對象,這事牽扯到他的血緣,來自于母親唯一的哥哥。

李莊外公家族林家其實不小,書香門第,但他外公屬于邊緣人物,而他母親又是邊緣中的邊緣。自從某種反人倫反人類的互相揭發政策出台,林家就處于分崩離析狀態。這些年家族中的杰出子弟將林家重新發揚光大,但這一切跟李莊沒有什麼關系,他們似乎是陌生人。表哥林衛國五年前當選為CAS院士時,媒體爆炒了他與李莊之間的關系,但林衛國沉默以對,李莊更是恍若無事。

書香門第的家庭本不會取這種政治化極強的名字,但它們就是出現了,這應該是李莊舅媽那個某二代做的主,充分反映了他們家庭內部的格局。表哥林衛國在智商和性格傳承上跟父親靠得更近,表姐林衛紅則是一半對一半,現在是個成功的商人,她的兒子十分聰明,正在T大讀博士。

基因變異畢竟是少數,大部分高智商者都依賴于優良基因的傳承和隨機組合。智商是天生的,基因工程研究院到現在都沒有能力控制智商,也無法優化。李莊父親這邊祖上也曾輝煌過,但做山民已有三代,李父只讀過三年書,卻能讀書看報,不是文盲,換言之,也是個聰明人。李莊的智商不用說,李想這個「樹袋熊」輕松地上了Z大,而她更多的來自父親基因的傳承,兒子蘇海青很多方面像外公。

無論從性格、智商傳承還是某些習慣,李莊都跟林家靠得更近,這是無法逃避的事實,而他跟林家的關系因為長輩之間的糾紛而十分惡劣,常年不往來。在李莊看來,親情就是親情,一旦摻雜了其他因素,就變了味道。他的同學兼朋友肖新父母輩都有兄弟姐妹六七人,但二代血親之間復雜而古怪,也許是沒有足夠的時間相處,也許是功利。肖新讀書時的成績一向很棒,志願報的是T大,但「丫頭」身體不太好,高考時燒得迷迷糊糊而落榜。就這麼簡單的事情在親戚嘴里卻變成了好高騖遠之類的刻薄話,比外面的人更不如,至少鄰居們都很惋惜。

親情在三種感情中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但現實往往很殘酷,它不大靠得住,尤其是在不正常的社會和沒有足夠時間相處的情況下,父子反目,兄弟鬩于牆卻經常不能外御其辱,不知道問題的根源在哪里,教育只是一方面。

李莊自學成才,先賢的寬容理論無法抹去他心中的陰暗及對人性的不信任感,所以對幫助過的人從不抱回報的期望。「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是他的信條,但有些東西不易區分到底屬于「恩」還是「仇」,無法界定。他對妹妹的一切付出沒有考慮過值得與否,因為這是不能摻雜任何東西的親情。妹妹畢業成家後,他就停止了對她的資助,除非遇到無法自持的情況。前面是親情,後面是原則,每個有手有腳智力正常的人都應該**養活自己,不管外面怎麼變。即使李想過得不好,他也不會鄙視她的家庭,更不會看不起妹妹,因為這種歧視很無厘頭。

兄妹兩人相處和睦,李莊做到了長兄如父,但跟很少見面的二代旁系血親表哥和表姐幾乎沒有感情。盡管從血統上來說,兩代之內的親戚屬于很親的範圍,本不應該出現看不起窮親戚的狀況,但他仍能感覺到那種若有若無的優越感,這深深地刺痛了重視親情的「機器人」,再加上兩家關系不好,這種不好的印象成了兩家連電話都不通的導火索。

「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李莊一直信奉這種理念,他不需要人可憐,因為那是弱者的行為,自強才是根本。「機器人」的理念很難說是正確還是錯誤,但它在部分人中頑強地存在著。

國內媒體說西方不重視親情,親戚之間很少往來,這是處理人際關系的高效手段。事實證明這種情況有以偏概全的嫌疑,人類的文化體系沖破不了神的框架,雖然神也沒辦法讓人類不滅亡,兩全的設計是根本不存在的,尤其是在碳基生物身上。

李莊很拗,他只管自己,極少在原則上妥協,但他沒有管妹妹李想。他的對手或者敵人沒有打林家的主意,「機器人」的行為模式有些怪,他到底是正常人還是變態,連他老婆麗莎都不敢下定論,更不要說那些只能猜猜的對手們。

李想一家與表哥表姐有來往,李莊知道,但沒有阻止,這不是他的妥協,而是一種原則,**的家庭成員可以有自己的想法,造成的後果自負。計算機專家曾搞笑地制定了一些邏輯嚴密的家規,李想看著搖頭,蘇雲義兩眼發直,家規草案被家庭成員投票否決,于是計算機專家就不再提這事。

「呵呵,上一代的恩怨讓血親之間互不來往,而我的子女們跟麗莎的親戚靠得近,也許是母系親情徹底月兌鉤的開始。」計算機專家喃喃自語,裊裊升起的煙霧後面那張大眾臉神態安詳,似乎只是個研究項目。

親情的缺失讓人無法愉快,友情的背叛讓人空虛,愛情的錯亂讓人沒有幸福感,但計算機專家沒有這麼多無聊的情緒。

「我還擁有另外一個穩定的家庭,我每天都很開心,神待我不薄,過去的東西就讓它過去,未來讓人更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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