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過後，李莊正要出去散步，托馬斯帶著一筐水果過來。這廝跟李莊住在一條街上，挨得不遠。
「來自花旗國的特色水果，還你以前的人情，」「湯姆貓」說完便騎著電瓶車離開，李莊看著足有四五十斤重的大型果筐，頓時傻眼。
「什麼人情？莫非托馬斯說的是被他搶走的那筐楊梅？這是唯一跟水果扯得上的事情。」
華夏的特色水果是聯合技術公司進口的重要產品，總務部負責福利方面商品的采購，每年都有巨量的各類水果空運到澳洲。李莊喜歡吃楊梅，很多白人員工也喜歡，托馬斯就是其中的一個。
六月的某天，「湯姆貓」听說到了一批極品，便趕過來分杯羹，兩人邊吃邊聊，說起托馬斯以前做特工的事。
「湯姆，你怎麼會做這種腦子進水的事？」李莊有些好奇。湯姆貓雖然經常抽風，但抽風的人很常見，連李莊有時候也會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抽風是小事，最多會打打架，惹出點麻煩，不至于無法收場，唯一的例外是群體抽風疊加後釀成大禍。
腦子進水則是另外一個概念，被洗腦洗得認不清自己在社會中的身份和地位、吃力不討好、拆自己的台等都屬于這種情況。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腦子進水，小部分腦子里只有水的人不適用這句不知來歷的話。
特工是個特殊群體，雖然普通人看著他們很風光，但這種一旦踏入便無法輕易改行甚至在有些國家根本無法改行的工作，不是正常人該選擇的，沒有電影里描述的那麼美好。007系列大賣，一方面是利用普通人的好奇心賺錢，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帶有政治性的公關，但生活不是電影和小說。
特工的眾多分類中，以臥底的風險最高，被人出賣是常有的事，屬于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政客眼里的工具，普通人厭惡的對象，自己卻沒法獲得穩定的收益，不少人連命都丟掉，家人還被人歧視。
聯合技術公司幾年前的清洗中，被遣返回各國的臥底和內奸們，現在沒幾個過得舒服，不少人的親戚朋友都和他們如同路人。臥底的任務失敗，工具就沒有利用的價值，在過河拆橋常見的灰色世界，死于非命或者被閑置的人比比皆是。內奸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里去，被公司法務部告上法庭，臭名遠揚，不僅面臨著巨額的賠償，而且找不到好工作。
出賣者一旦被人發現，往往就是悲劇的開始。中低層特工和高層特工屬于完全不同的群體，執行者和策劃者面臨的風險和壓力迥然不同。
金石有個好家世，起步就高，他進入情報界一方面是因為感興趣，另一方面屬于家族掌控力量的需要。他不是真正的特工，普通特工也不可能有他這樣的心態。無論在哪，內奸或臥底遠比外敵更讓人討厭，欺騙感情，出賣朋友和團體的利益。
托馬斯出生于普通家庭，他上高中時，父母因為車禍過世，兄妹三人憑著家里的積蓄、救濟金和獎學金才讀完了博士。兄妹三人感情非常好，人事部對他們的測試表明托馬斯沒有明顯的心理異常，屬于正常人。
托馬斯的特工經歷花樣不少，做過臥底，執行過敏感技術情報收集任務。這兩種屬于讓人非常憤怒的類型，很容易丟掉小命，不是他這種高智商的人該做的，因為被李莊稱為「腦子進水」。
「我會腦子進水？還不是被逼的。當初好奇做了駭客，被人逮住，條件是給CIA工作十年。我怕他們脅迫家人，不敢結婚。情報界本就沒有幾個正常人，什麼樣的事都做得出來，是真正的黑社會。」
托馬斯回想起往事，不由得悔恨交加。他上大學時是軟件高手，對黑客駭客之類很感興趣，耍多了便收不住手，馬失前蹄進了號子。
「丹尼爾，你當初要是去花旗國，恐怕比現在的日子還好過些，你辦這個企業有必要嗎？」托馬斯轉而提起往事。
李莊的處境不妙，他在半年中遭遇了三次刺殺，最危險的一次，還是小喇叭指揮機器人替他擋了子彈。他現在的敵人非常多，殺手們黃黑白色人種都有，搞不清楚是來自哪個勢力。在堪培拉差點毒死他的服務生是白人，卻受京城勢力指揮。
「呵呵，花旗國的歷史你比我了解，當初大亨們的暴烈手段你應該知道吧？」鄭飛博士在花旗國呆了七年，後來因為妻子無法適應花旗國的環境才回國的，沒少跟李莊講听到的故事。
托馬斯尷尬地撓了撓腦袋，過于強大的商人本位社會不可能插得進像聯合技術公司這樣的勢力，李莊這個黃種人到那邊要麼縮手縮腳做人小弟要麼老早死翹翹，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活得還算舒服。
秩序較好的移民國家里加拿大挨著花旗國，新加坡太小，英國本土勢力同樣強大，相比之下，澳洲的條件要好得多。人少，大面一家是土著，威爾遜老爺子有些勢力，聯合技術公司本身就屬于澳洲的大公司之一。公司之所以被人視為純粹的澳洲企業，跟麗莎有關系，李莊的家庭是這個大集體沒有徹底穩定之前能獲得不同種族員工認同的唯一領導者。
很多對手看到了這點，所以才不惜一切代價要**毀滅他。這種敢下黑手的對手被李莊劃為矛盾不可調和的「敵人」範圍，只要逮住的就是斬草除根。
「我也是被逼的，我對做富豪完全沒有興趣，」李莊喃喃自語。邊上的托馬斯看到他陷入沉思，輕手輕腳地拎起一筐楊梅溜出大門，然後撒腿就跑。
主人听到他遠遠傳過來的道謝聲才意識到這廝做了搶劫犯，哭笑不得。托馬斯雖然精通華語，但不了解楊梅的習性，今年產量很大，不像去年只能拿到少量優質品。
「哎，你站在門口干嗎？趕快把水果搬到庫房，」麗莎在客廳里叫道。李莊還沒來得及反應，小威和小小威已經竄出來圍著水果筐準備劃定勢力範圍，雙威從花園里趕回來加入爭奪的隊伍。
李莊將三個小毛頭分開，使出吃女乃的力氣將水果筐搬進客廳，然後跟麗莎說︰「HONEY，先放在客廳，等他們分好，我出去散步了。」
散步和騎自行車是李莊一直保持的習慣，不過這段時間只散步，騎自行車很危險，需要麻煩李猛和陳小軍。
「你們這些強迫癥患者和控制**強到變態的人是無法理解我的，」計算機專家邊走邊嘟噥，很頭疼別人一直盯著他。公司管理層到處走，除了張明德有些張狂被人教訓了一頓，其他的都沒什麼大事。
微風輕撫，李莊的心情舒暢，突然想回老家看看，隨即想到旅途的重重風險，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
想要他死的人很多，聯合技術公司並不是很強的放射性還是傷害了無數團體，連一個小小的翻譯機，就足以讓數百萬人恨他入骨。推出這種產品的公司有數十家，但領頭羊的位置還是讓仇恨的目光盯著他。
周奇森上月去京城訪問，遭到游行隊伍的抗議，那幫人大罵他是漢奸。這家伙情商很高，現在臉皮也厚，不厚沒辦法，連老家那幫過來說情的人都頂不住。京城玩起了曲線救國的把戲，想通過親情感動公司的華人員工們。
「什麼時候哥坐著垂直起降帶防護罩的宇宙飛船，自由穿梭在公司和老家之間，那才是人生的一大快事，」從不YY的李莊忍不住想到這個，隨即有些黯然，知道實現這個不是短期內能辦到的。
有所得，必有所失。成為明星，就沒法像普通人那樣隨意通行，更不要說他這個兼有富豪、科學家、工程師、狂人、大勢力頭目等諸多角色的人物。
李莊知道自己不是超人，一顆小小的子彈就足以送他上西天。那種小說中成為風光人物還能到處泡妞、閑逛加斗毆的角色，讓他很羨慕，只可惜這個永遠不能實現。
一個團體的崛起，必定損害無數人的利益，勢力重新分配過程中，總會有人家破人亡。
李莊扳著手指算了一下自己的敵人，光聯合技術公司涉足的上百個領域的競爭對手，加上那些被故意引導將仇恨轉向他的普通人，被他整得家破人亡的貪婪勢力，不知道潛藏在何處害怕他下手搶錢的前果官們，數都數不過來。他不後悔，做這些事情之前，就考慮過容易被人報復，所以一直不敢出去。
「沒什麼是完美的，還是安心搞自己的研究吧，反正哥也不喜歡到處逛，」李莊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為了盡量減少員工們出去旅游的次數，雙威市和威林市的面積一直在擴大，李莊打算最後將整個大沙沙漠包裹起來。雙威市及周邊，環境改造集團花了大力氣，讓龐大的城市越來越像個大花園。很多著名景點的仿制品，都耗費巨資進行了建設，甚至比原景點做得更好。
李莊的設想沒錯，研究員們出去的次數確實少了，但過來旅游的人多了，讓安保系統的壓力變大。人工智能研究院和應用物理研究院一起升級了原有的安保系統，大大加強了檢測和防御設施。十二維姬和十五維姬都用上了更先進的輔助設備，V35和V36兩姐妹加入了她們的隊伍，跟以前一樣，三台主控，一台備份及分流。
現在兩萬平方公里的雙威市，成了有名的超級花園城市。聯合技術公司旅游集團開始有固定的線路供游客們參觀，一方面是有些收入，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展示公司的實力，在那些過來參觀的人心中培養對公司的好感。
李莊被現實軟禁的身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覺得這一切都值得。麗莎及孩子們很少一起出去，也是為了安全考慮。好在麗莎沒有多大變化，還是那麼善解人意，當然她也想悠哉游哉的活著，不會為一時沖動丟掉自己的性命。孩子們則沒有考慮那麼多，李莊記得小時候一直到上高中之前，都沒有出過自己那個不大的縣域，所以也不奇怪。
如果好奇心可以殺死貓，那還是不要太好奇為好。李莊一直相信，星空比大地更遼闊，太空旅游會更賺錢，更安全，當然技術得跟上。花旗國那些破公司推出的太空旅游，他以前沒有成為焦點的時候，都沒想過去嘗試。
安保系統升級後，李莊的活動範圍大大增加。雖然他覺得已經很安全，但人工智能研究院和基因工程研究院還是聯合研制了強壯的高智能納米光刻生物機器人保鏢，作公司管理層和高級核心員工的最後防線。這些保鏢們只在雙威市內部活動，相貌普通，芯片帶有不可取出的識別裝置。
大面飛來飛去，應酬比較多，他的安保比較嚴格。威爾遜家族內部跟他相似的大塊頭不少，不乏在精銳部隊服役過的，他的保鏢們安全度都極高。
周奇森跟總統一樣，去的地方不多，公司和訪問地都有足夠的安保能力。張凱不怕死，他這個位置雖然重要，但他副手很多，沒人願意冒不必要的風險去刺殺他。
周志是供應商們的財神爺，他活動不規律，能力雖強，但不是不可替代，所以也悠哉。
公司高層崗位，每個位置都有足夠的後備力量，除了李莊自己，其他的人都活得很舒服。聯合技術公司壯大後受益的人非常多，但相對來說，董事長大人屬于活得很累的一個。
李莊的安保並不困難，他對自己常去的地方了如指掌，李猛和陳小軍是他的專職司機和保鏢，雖然這兩位都已經老了，但跟在後面的生物機器人不是吃素的。李莊喜歡散步，威森市內部喜歡騎自行車的同道中人很多，聯合技術公司勢力範圍內的人群熱衷于自行車運動，這讓他很開心，還拿出一筆錢舉辦了幾場比賽。麗莎天生麗質，化妝品買得比較少，主要是一些珠寶和時尚品，另外就是開越野車，公司內部有類似愛好的不少，所以她也不寂寞。
「都是被逼的，」如同老頭一樣邊走邊嘀咕的董事長大人突然被人打斷沉思，「沒錯，是你逼我為公司做貢獻。」
一米九多的比爾.弗林斯抱著兒子從樹後跳出來，「孔子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非要拿你的標準往我身上套。」
李莊看著這家伙，一陣陣頭大。英語和華語是聯合技術公司內部使用最頻繁的語言，法語是補充。弗林斯閑著的時候就學華語，這廝天賦賊好，經常滿口文言文，讓華人員工們看到他閑著便趕忙躲開。
「唉，比爾，是你腦子進水拆自己的台好不？怎麼能賴到我身上，」計算機專家說完便落荒而逃。
化工專家正要反駁，發現手上**，原來是兒子尿了，氣不打一處來，「是你們幾個逼我的，我的命真苦啊。」
我們生活中，不是別人逼我們，就是我們自己逼自己，或者兩者兼有，閑下來時反倒空虛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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