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蒼生 第八十七章 義堅情衷

作者 ︰ 簫依人

前後五道遁光直向那沙海之中的聖王禁域飛去。那雯芸兒控制在枯龍子手上,明知自己性命俱在這妖人手中,卻也不顯如何懼怕,只是睜大雙目看著地面起伏不休,盡往身後退去。片刻之後,她竟然開始哼唱起一段歌謠,用的是他們族中的語言,幾人全然都听不懂。卻只覺得這歌聲之中自有天為被地為床,逐雲弄水的灑月兌與豪情。

未料枯龍子卻似不堪忍受這歌聲一般,只是要她閉嘴。雯芸兒哪里會理他,將歌聲放得更開,高天流雲之上,仿佛盡是她的清音回響。枯龍子怒極,似要將她嘴堵住,不想正當此時他身上閃過三道火光,卻又是那三聖王蝕煉他的時刻到來。身上傳來一陣鑽心之痛,枯龍子本就只剩下一條手臂,又要控制著雯芸兒,又想去堵她的口,在空中一顫,竟使得雯芸兒直直墜落了下去。

枯龍子大驚,不顧身上苦楚,直往下而飛欲追上雯芸兒。不想那邊滌生等人見到此機,哪能容雯芸兒再度落入他手,當先便是數十道雷光劍氣飛來,枯龍子也放出一片紅光相抵,但仍是被阻了一下,雪神紅鶴電射而至,雪神雙爪連擊,將他迫住,紅鶴卻趁隙接住雯芸兒,又迅速退回滌生二人身邊。

如此一來,枯龍子手上便再無人質了,他面上青紅之色不斷變化,不知是正受蝕煉之苦的反應,還是惱怒異常。

若離拍手笑道︰」你做什麼怪臉色,自己抓不穩,怨得誰來。」

那雯芸兒自如此高空下墜竟也沒有叫出一聲,待紅鶴將她穩穩當當接住之後更是如方才一般高聲唱起了歌謠,枯龍子為之氣煞。」你可放心,救出秋明非你一人之事,我仍會隨你去的。」滌生又向紅鶴道。」四師妹,雯芸兒要托你帶回到康南強巴大叔身邊了,好讓他放心。」」我不要離開姊姊。」雯芸兒停了歌聲,卻是無盡依戀般看向若離,若離飛過去拉著她的手,亦十分難舍。

滌生道︰」我們此去頗為危險,自保尚且在未知之數,如果你要同行,豈非師姊更要分心顧你。你先回到你父親身邊,我們事一畢後便來找你。莫忘了我們還需將青鳥帶回忘憂潭的。」

雯芸兒听此語也只好作罷,但與若離之間卻極為不舍,仿佛在此一別之後便難相見一般。若離目送紅鶴與雯芸兒兩人在空中慢慢變小,心中似有無限失落。與這小女孩之間雖彼此相得,但畢竟相識不足十日之數,且又非生離死別,為何這般難受。等聖王禁域之事一完,便再找雯芸兒歡聚就是。此時當然也無人會料到,再到相見之時,這一方人間已全然變換。且如當時便已將雯芸兒救下,直接交到康南強巴手中,或許還不致有這一大變,偏偏是經過這番曲折,由紅鶴將她帶回原地,方才造成不可逆轉之變故。

枯龍子既見人質已失,如今唯有希望滌生無有變化方好,也不再多言,只是冷哼一聲,便繼續往那聖王禁域而飛。

臨近之時,那禁域已全然不似當初滌生與秋明進入之時的景象了。原本那幻城深藏山月復之中,若自空中觀來,根本無從發現。而如今,整片山脈被那天杳鴻方神光覆蓋,群山連嶺俱被染成青灰之色,且山體之中幻光流動,仿佛內有流質一般。那聖城靜躺于這如青琉碧玉的群山之中,又放出瑩流金光,將那城闕圓塔俱變得有如黃金雕成。

若離與雪神是初見這聖王禁域,只見滿目輝煌,幻麗無儔,明知密邇險地,亦不自覺為之目眩。更奇的是,隨著幾人飛近,那禁域之中如有察覺,便放出道道數百丈長的彩光,向幾人射來。避過之後,卻又炸散開無數磷光,如放了滿天煙花,直將數人圍入幻彩斑斕之中。

那點點磷光在身周漂浮,彼此相撞之間卻響起七聲之音,匯為人聲,無限飄渺。」枯龍子你還有膽回來。還不快收起神光,隨後自盡,還可饒你靈珠不碎,自去轉世。不然休怪我不肯留情了。」靈武帝憤恨之聲透過這磷光傳來,他語聲本及其暴烈枯干,但在這磷光之中卻夾帶著金石之聲,樂音人聲不分,甚為奇異。」三弟你休要心急。枯龍子既已回到聖域,可見並無二心。」啖星帝之聲本就柔媚婉轉,此刻在那磷光所化的樂音點綴之中,更如水弄錦瑟,風過絲弦,令人只願駐足長听。

那靈武帝怒道︰」他如無二心為何放開神光將我等禁住,且又帶外人歸回,分明是尋了幫手不利我等。」」你莫非沒看清他帶來的是什麼人嗎?」幾點磷光在滌生身邊繞轉一圈,只讓他覺得有縴縴玉手在肩頭拂過。」小弟你帶了武尊前來了嗎?果不負那姑娘對你一片深情。」

啖星帝之聲絲絲縷縷直淌滌生心中,如一曲艷歌,極易引起人一片綺思。滌生自然想起秋明,心頭一熱,當下只覺為她百死都在所不惜。但又偶然發覺若離雙目之中滿是不解地看著自己,又心中一凜,收束起心思。休說秋明與自己已成兄妹之份,即便沒有這番身世的緣故,自己心中該當只有師姊,又如何能容下另一人。

滌生朗聲道︰」如今武尊命楔已在我體內,故自來投到。你們快放了秋明。」

啖星帝笑道︰」原先本是不難,小弟你既已來,諒必是尊信守諾之人,不會再弄什麼花樣,便先放了你那痴情的姑娘也是無妨。但如今便是我有心,卻也不能了。」

滌生驚道︰」這卻是為何?難道秋明已被你等所害了嗎?」

若離一旁本就心急,又全然不曉這妖媚女聲所言是何意,但心下總隱隱有些不舒服,一聞滌生此言便不假思索竟叱喝一聲,已將離火明滅放出千道劍光,直向那禁域而去。雪神一見師姊動手,便也身軀急轉,亦揮出道道弧形電光,連珠般繞在若離劍光之上向那聖城狂瀉而下。

啖星帝笑聲不絕,卻自那聖城圓塔之上飛出數道枚紅色的光簾,如舞動水袖般在空中婀娜婉轉,曲風回柳。若離與雪神發去的紅藍電光被這玫紅光簾擋住,激起千點光斑,如星光又似滿天玉珠,隨著那光化作的水袖在空中舞出萬千幻彩,實為奪目。

那啖星帝格格笑道︰」你這小妹妹如此魯莽,真是不可愛。要我是這小弟,必當選那秋明姑娘,不選你。」」才不會!」若離一言既出,卻又面上一紅,略感害羞道︰」休說師弟與秋明本就是一父所生的兄妹,即便不是,師弟師弟也定不會再想著另一人。」

啖星帝仍是妖媚異常地笑道︰」你又怎知你師弟心中所想?」

若離看向滌生道︰」師弟你告訴我,你會嗎?」

若離雖與滌生屢經危難,但仍是一派天真,如今大敵險境當前,她卻無限認真地叩問滌生心聲,清澈如泉的雙目只是定在滌生面上,似早就認定滌生會怎樣回答。

滌生見師姊當著敵我如此表露心跡,一開始亦覺不安,但見到若離目光堅定無比望定自己之後,如在心底發出人生至幸般的嘆息道︰」一心所向,三生不遷。」

那啖星帝見兩人在空中如此相對,眼中似只有對方,全然忽略了身畔的一切空間時間,不由為何亦沉默半響。在三萬年之前,她何嘗沒有過像這二人一般的盟誓。與四弟之間曾經也以為天長地久永無絕期,但最後還是迫于生來傳承,只得嫁于大哥,也造成四弟產生異心。當下便有些惱怒道︰」你們要怪,便怪枯龍子做的好事。他將天杳鴻方神光放出,如今幻境寶相覆蓋禁域全境,幻境微塵循環相生。你那蕭姑娘如今已非我等之力便能放出,需你自行通過那幻境微塵方可將她心神完璧帶出。」

那靈武帝卻叫道︰」還有一法。小子你將枯龍子斬滅,破了這神光禁制,我自能放出你那妹子。」

滌生此刻雖仍無法全然相信枯龍子,但其對三聖王一片忠心卻是無可懷疑,且為了保全秋明,日後終要化成那無神血影,對滌生而言名為恩人亦不為過。听靈武帝此言,不由起了義憤之心向枯龍子道︰」道兄你可見到他們實對你毫無信任,又為何還要甘為他們受如此之苦。」

枯龍子搖頭道︰」我已時日無多。當初我被逐出師門,若非三位陛下收我為奴,恐早被形神戮滅。我放出神光禁制,實難令三位陛下再相信我,但我絕不負三位陛下。」

若離驚道︰」你難道是柳真人的弟子嗎?不然怎說與柳真人有舊?」

枯龍子道︰」我非東明派門下。若非柳真人與我師父定下三日之約,令我先出逃三日,我早就滅于師父之手。」

若離這才放心道︰」那如此說來,柳真人便也是你的恩人了。」

枯龍子仰首向天,似在追憶往昔般道︰」此恩誠不敢忘。」

滌生看他雙目閃動,不知是否為當初際遇而感慨,這神色變幻之中卻又有誰能分辨出是懷恩抑或悲憤?只是如今也無暇細辯了。

枯龍子出神片刻隨後對滌生道︰」事不宜遲,我將青鳥放出,令它靈羽佛光與天杳鴻方神光相合,你迅速進那幻境微塵之中。你身內那武尊命楔煉出之時,便可帶蕭姑娘月兌出。三位陛下靈體復元尚有一段時間,只要你能及時攜蕭姑娘月兌出,即便他們有心為難,我亦可以為你們拖住三位陛下。反正我已是必亡之人,三位陛下將要如何處置我,也不會比我身化血影更慘了。」

滌生動容道︰」如此深恩,不知該當如何報答了。」

枯龍子不再答話,身上三色光焰焚燒更劇,似是那靈武帝又在加緊蝕煉。枯龍子強忍蝕煉之苦,單手結印,念動一串咒文。頓時群山回應,琉璃般的青光之中,起初那山體之中流動的水紋便化作道道黃光,直穿透山背而映照長空,逐漸勾勒出一個長達數千丈的方鼎之形。空中仙樂之聲滿耳,那百里群山也在一片青光之中漫飛上天,連綿畫屏一般在幾人周圍緩緩繞轉。

枯龍子將掌心對著地面那金光流動的聖城,一聲悠長的鳳鳴之聲,掌心之中的青鳥已經振翅飛出,頃刻之間,雙翼垂雲,影蔽萬里。隨著在雲層之上的輕靈舞動,天地之間便傳佛光,梵音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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