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蒼生 第一章 狼月崖

作者 ︰ 簫依人

誒——

青山麼成對呀

綠水成雙

小女圭女圭的筆呀

把雲畫作了衣衫

太陽往前跑呀

月亮它追不上

你若是見不著她呀

心里總是那個慌

一個艙公撐著竹筏,一條狹江之上,兩岸青山對出,這艙公嘶啞的歌喉在這滿江的青山倒影中也顯得悠揚了起來。

然而村中一陣喧嘩卻將這寧馨打破。只見一頭成年的公牛,發了瘋一般在村中疾奔,一路撞壞了無數籬笆圍牆。幾個漢子想用繩索套住這頭瘋牛,但都當不起它橫沖直撞,鬧了個人仰馬翻。

老艙公見狀正要有所作為,卻在一棵樹上跳下一個**歲的頑童來,正好落在公牛身上,緊緊抓住它的雙角。公牛先是被天降奇兵嚇了一跳,隨後又越加怒極,拼命縱躍,只想把這小孩甩下。小孩在瘋牛背上東倒西歪,眼前景物亂晃,心下雖然害怕,卻只是咬緊牙抓著公牛兩角不放。那公牛無論如何甩不月兌這小孩,又在村中到處亂跑亂頂,牛角劃破了一個漢子的月復部,最後竟然撞到一棵樹上,昏了過去。

那小孩也是眼冒金星,晃晃悠悠從牛背上下來。那被牛角頂傷月復部的漢子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邊上一個村姑向小孩叱道︰「秦滌生,你怎麼這樣亂來。這不是要出人命了嗎?」道罷便扶著她家漢子查看傷勢,哭個不停。

其他村人也頗有責怪這孩子魯莽之意,這孩子心中好生不服,心想若非我冒險,又怎能制得住瘋牛,到頭來功勞沒有,還要受眾人責備。

那老艙公跳上岸來,查看那漢子傷勢,只見一道半寸長的口子斜斜劃過月復部,已露出一點腸膜來。

那婦人向老艙公哭道︰「方老伯,你看他還有救嗎?」

老艙公沉吟道︰「應該不至于喪命,只是如果沒有上好的草藥,會好的慢些。我們村中離市集太遠,那犀望谷中雖听說有仙人居住,但從沒人敢靠近。只有那狼月崖,據說有一種會唱歌的仙草,能治百病,但那里誰能攀得上。」

滌生向老艙公道︰「哪個是狼月崖?」

老艙公朝桃葉江對面一指道︰「那不就是了。」

卻見對岸遠處一座山崖從中裂開一道,一個高四五十丈的斷崖斜斜對著江心,上寬下尖,最細處不到兩丈,從上到下一片暗紫,生滿了藤蘿,雜亂無章的掛著,只靠近水面處光溜溜的,寸草不生。

老艙公見這滌生往那里眺望,不由笑道︰「你這孩子,休打這主意了。去年村中幾個最出眾的獵手,比賽攀高,都無一人能爬上,你這小小毛孩,如何登得上。」

滌生不語,見村人只是忙著幫那漢子綁上傷口,無人理他,便默不作聲走開,自做好了打算。

「呀,怎麼又弄得這般模樣回來了?又和那些野孩子打架了?」

回到家中,母親桃影見滌生衣衫破出不少口子,忙叫他月兌下換上干衣褲。桃影雖然已年近三十,但一對辮子垂在胸前,齊眉劉海,櫻口不語微翹,看來比他也不過大七八歲而已。雖然有個如此大的孩子,卻心思單純,直若少女般天真。

桌上早已備下晚飯。一碗竹筍腐衣炖的雞湯,金黃的湯和雪白的雞肉,一股清香撲鼻。再一碟山里的野蕨菜,配著些許辣椒,紅綠相間,一看即讓人胃口大開。桃影胃口有限,喝了幾口雞湯,撕一點女敕肉便已吃飽,只是在一邊捧著下巴看著孩子狼吞虎咽,雙眼早就彎作了兩道細月。

「爹爹怎麼還不見回來?」

「是啊,我也在奇怪呢。」桃影扁扁嘴道。「往年去鐵丹賣竹編,不過半月就回,這回已經二十日了,還不見回。不過也許這兩日就到家了也未可知。」

「爹爹一年出門三四趟,一去就是半月。媽媽你也不怕他被什麼人絆住呀?」

「他能被什麼人絆住呀,他在鐵丹又沒有親戚。」待看到滌生嘴角的笑意,才明白過來,不由戳了戳他額頭。「你呀,跟那些毛孩子在一起就不學好,也會貧嘴了。」

逗引母親開懷讓滌生郁悶稍解,不過晚間睡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想著白天那村姑斥責他的樣子,不由一忿之下坐了起來。村子里偶傳犬吠之聲,實是安靜之極,這孩子越想越氣,竟然跳下床,徑自往外走出。

經過外間時,見得桃影一只臂膀露在被子外,碧綠的鐲子下,欺霜勝雪的手兀自拈著被角。便走過去先幫母親蓋好被子,在她頸下掖了掖,隨後偷偷走出。

村里灘頭的漁舟總是隨便系在樹上的,滌生挑了最小的一條,便撐著往下游而去。到得那斷崖之下,將木舟靠上,看看水面那一截根本無從落腳,便爬上漁舟的棚頂,想直接從垂落的藤蔓爬上去。卻不意抓住一條藤蔓,腳在棚頂借力跳起時,那竹篾油氈編的棚頂竟被蹬出一個缺口,心想明天老艙公又該罵了。但當下哪管得了那麼多,只顧扯著藤蘿樹蔓往上攀去。

這斷崖果真難攀之至,不但表面俱平,不見多少斜度,且又有無數石塊如碩大的菌類,橫在頭頂。滌生好幾次都險些落下,幸得山體上老藤長得到處都是,每次都及時抓住。只是這藤上總不免生有倒刺,起先尚不覺得,爬到中月復位置,覺得掌心奇癢,就像是萬只螻蟻往皮里鑽進一般,加上地勢越來越陡峭,竟然上不得下不得。如此半夜,一個人攀在空中,手足因疲乏而微顫,這才有些害怕了起來,悔不該逞強。但一想到村人眼里只將自己當做闖禍精的表情,不由一咬牙,心里尋思就算累死也要到頂上再趴下。

皓月當空,照在這孤零零的孩子身上,上身衣衫都勾壞了多處,不知攀了多久,才終于到了頂上。他在崖頂上仰天躺下,自言自語道︰「大人又如何?獵手又如何?還不是不及我。」但渾身酸痛,這得意也實是有限。

月下一陣飄渺的聲音忽響忽輕,他翻過身看時,卻見光禿禿的崖頂上一棵樹俱無,只散生著一些綠中帶紫的碎草。斷崖與山主體裂開的那道縫前豎立著一塊橢圓形的巨石,高三丈,寬五六丈,渾身都是彎來扭去的孔穴,卻有一片白茫茫的霧氣從這些孔中緩緩溢出。那飄渺的聲音正是從石上傳來,卻見巨石頂上長著一株碧綠的花,五色的花瓣圍起一個竟像嘴一般的花苞,正自朝著天上冷月一翕一張。那花苞張開時,一蓬花粉般的物事散在空中,閃著粼粼的銀光,彼此撞擊出聲響,又如一個笛音,高高低低,甚是悅耳。待那一蓬銀粉在月下又慢慢變作紫紅色的細小圓珠之後,又被那花苞吸入,一進一出,只如吐故納新一般。

「這必是那會唱歌的仙草了。」滌生大喜,全然忘了身上的酸疼,立刻跑去,借著那巨石的孔隙要往石頂攀去。

未料爬到一邊,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見石孔中亮起兩道紅光,迅速擴大,竟像是一雙無比巨大的血目,狠狠瞪著自己一樣。同時從巨石空隙之中竄出無數蟲豸,盡是一些火紅的蜈蚣百足之類,潮水一樣蔓延開來。滌生駭極,立即松手,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那兩道紅光又從巨石的對面慢慢飄來,如一雙蝴蝶般繞著滌生飛了一圈,眼楮一花,面前突然出現一個龐然大物。卻見雙眼血紅,尖吻欲張,竟是一條身長足有十余尺的白狼,頂在自己面前,尖牙外露,顯見有啖己之意。滌生暗叫一聲苦,想狼月崖名字果然不是白叫的,這回定要葬身狼月復了。

「哼。你這妖人,果然想偷走回風草。」

滌生只覺下巴一陣冰涼,一柄錚亮的劍已虛點在自己咽喉。卻見白狼身邊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舉劍怒目對著自己。這女孩背著月光,面目無法全部看清,只從輪廓看來秀麗異常。滌生一陣愕然,卻不知自己究竟會死在狼吻之下,還是這女孩劍下。

「咦,你不是那鬼鬼祟祟的童子,那為何也在月圓之夜來到這里?」

只听得石上突然發出一聲極為淒厲的嬰兒般叫聲,空中便閃過一團七色紛呈的亮光,隨後一道黃光裹著綠瑩瑩一道晶光斜斜向空中飛起。

「妖人休走!」那女孩和白狼同時躍起,飛在空中,竟與一人斗了起來。只見女孩劍指處,便有一道道金色的劍光,直向那人刺去。那人身形甚小,看來似個童兒,一手抱定一個長方的匣子,透出瑩瑩綠光,另一手卻持著一個鐵爪,揮動處,空中便有一個個煙組成的骷髏,迎上女孩的劍光。那女孩的金色劍光雖凌厲異常,但刺穿那些煙狀的骷髏後便即消失,而那散開的煙卻化作更小的骷髏,開合著嘴不停向女孩沖去,竟是越打越多,女孩漸漸有些被動了起來。

幸得那條白狼在空中尋機撲向那童子,那些煙狀的骷髏咬在狼身上絲毫無傷,只輕輕一抖便全部散開。童子左右逢敵,一個疏忽,白狼舉掌拍來,童子下意識將左手一擋,卻忘了手中並非平時所持的鐵尺,那匣子吃白狼一拍,便直往滌生處飛來,險些奪中他面門,掉在身旁後綠光更盛了起來。

「雪神快擋住這妖人。」白狼在女孩叫聲中擋住童子,化作一團白雲將童子裹住,女孩卻收了劍勢,直往滌生處縱來。

卻听得空中一聲慘嘶,那白狼直直摔下地來,嘴角一絲血痕,已是受了傷。而那童子突然身後現出一個影子,暴漲了三倍,兩個虛影組成的手臂直直升來,一雙芭蕉葉般大小的手掌將女孩合在其中,女孩便如同受了禁制一般被困在一團黑光之內,動憚不得。

那童子連著身後的幻影向滌生走來,卻見他一半臉血紅,一半臉雪白,凹鼻闊口,雙眼眼珠細小如豆,完全不似常人,駭人至極。滌生見他走來意在身邊的匣子,便立刻一手住過。那童子手指處,一個鐵爪便直直飛出,將滌生手上的匣子擊落。卻不料那匣子受到鐵爪這一擊,竟散了開來,綠光大盛,空中飄著一顆綠珠,將整個崖頂都照得碧綠了起來。童子神情更為可怖,身後幻影又生出兩個巨掌,直向滌生飛來。

滌生驚慌失神,全然不知如何避法。但不知為何,眼前卻現出剛才這童子向自己擲來鐵爪的樣子,右手失控般抓住空中這顆綠珠,便以同樣的手勢擲去。只見一道綠光,箭一般射入童子身軀,耳邊響徹一種尖利無比的嘯聲,炸開一團彩光,拘禁女孩的黑光和幻影同時滅去,那童子化作一團黃光,迅速飛去,頃刻便不見蹤影。

一道兩尺長的綠光落在地上,卻像是一把碧玉做成的笛子。

只听那女孩叱道︰「瞧你做的好事,竟毀了如此貴重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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