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下）
……
「如今你們都在，都平安，要我喝了這藥可以，不過我有一個請求。」
灕兒忙道，「只要您肯喝藥，什麼請求我們都答應。」
秦寒兒點點頭。「好。我想，我想請你們，都離開這里，離開皇宮，越遠越好。」
「什麼？」鈴玉灕兒皖心都呆了。
鈴玉急道，「小姐為何要說這樣的話？為什麼要趕我們走？」
秦寒兒搖搖頭，淚下，「我看到，有人進了。他們，在殺人。你們听，千秀宮、御秀宮、長青宮、錦雲宮……都有哭聲、喊聲、呼救聲。這個，將會血流成河。玄哥哥深恨玄天，他也恨我！是我，害死了六哥，他想我死，他要報仇。你們留在我身邊只會更危險，所以，請你們離開吧。」
鈴玉驚了！原來，小姐已經看清了現在的形勢，什麼都瞞不了她，她心如明鏡。
「鈴玉不走。」
「我也不走。灕兒的職責就是照顧娘娘，灕兒不能丟下娘娘不管！」
皖心道，「皖心願意為小姐付出一切，只求小姐不要再丟下我。」
「你們……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秦寒兒急了，「難道你們都不听我的話了嗎？」。
「小姐，」鈴玉和皖心一起跪下，皖心道，「我們倆自從當年跟著小姐的那一天起，就沒想從要離開小姐。當年小姐八歲進宮，皇上賜‘親侯小姐’，居于這倚芙館。皖心與鈴玉一起看著小姐長大，小姐出落傾國傾城，聰慧善良，是天後之命！皖心有錯，皖心錯在太了解小姐，所以一時糊涂妄圖取小姐之位而代之！這一年來，皖心在冷宮里看透了世事炎涼，也想通了自己的愚蠢。這世上只有小姐對皖心是真心的好，也只有小姐是皖心活下去的希望。小姐，我們不走，我們說什麼也不離開您。」
秦寒兒雙手拉起她們倆，「謝謝你們，這麼真心為我。秦寒兒是無福之人，從來不眷戀這深深宮院，早晚，是要離開的。我若離開了，你們怎麼辦？你們不棄我，我卻要棄你們，是我無情吧。縱然下雪，縱然病好了，我也不想見別人。一切都在今夜，來或是不來，在或是不在都決定于今夜。我不能走，但你們必須走！」
鈴玉听到這兒，淚更如泉涌，小姐是在等那個人，她還在痴痴的等他！可是……
灕兒嘆了一口氣，上前道，「娘娘這又是何苦？如果他不來，您就要一直這樣等下去嗎？忠王造反，那些士兵都是殘暴的，留在這里只會……」
「最壞的結果不就是一個死嗎？如果他沒有來，如果天意要如此，秦寒兒又何懼一死。」秦寒兒含淚堅定，「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他找不到我怎麼辦？他會以為我跟別人走了，他會傷心欲絕。他難過了，沒有人安慰。他一個人很寂寞，他會和我一樣，過著漫長而沒有靈魂的日子。看著周圍的人來人往，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看著外面的天，不知道自己的魂在哪里；看著別人歡笑，不知道自己的快樂在哪里？發呆，做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過著不屬于自己的生活。人不在，心還在，我說過我會……在這里，等著他。」
灕兒呆了！皖心也呆了！
鈴玉卻突然放聲痛哭！
就在這時，一名宮女跑來，「娘娘不好了，外面的士兵要闖進來！說是忠王下了令，要殺盡女子！」
秦寒兒這才驚了，「他們進來了嗎？」。
宮女急道，「還沒有，好像在門口和幾個公公打了起來。娘娘，我們該怎麼辦？」
秦寒兒忙道，「你們趕緊走啊！還呆在這里做什麼？快走啊！」
皖心和灕兒都搖頭，「小姐不走，我們也不走！」
「走啊！為什麼我不走你們就不走！」
灕兒驚白了臉，「娘娘我們一起走吧！你不走，鈴玉她們也不會走的。」
秦寒兒看向窗外，知道現在外面已經亂了！臉色一變，秀眉立起，「我命令你們馬上走！從西角走，那里有一道小門通往永寧宮，是當年純皇後的宮殿，沒有人敢闖進去！你們往那里走不會有事！若不走，我便立刻撞死在這兒！」
皖心哭道，「小姐，我們一起走吧。小胡子他們抵擋不了多久，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秦寒兒氣恨她們不听自己的話，怒道，「你們真不走？真想我死在這里嗎？！」
「小姐……」鈴玉突然又跪下，「對不起小姐，我應該告訴您實話的。」
秦寒兒道，「玉兒起來，快走就是，哪里還有什麼話要說？！這些士兵殺不了我，可他們會殺了你們！」
鈴玉哭道，「對不起小姐，鈴玉求求您別再等他了，他不會來了！不會來了！」
秦寒兒愣了一愣，又怒道，「你們走就是！管我那麼多做什麼！他來不來也不關你們的事！」
「小姐！他死了！」鈴玉逼不得已開口，「他叫逍遙梓慕對嗎？就在剛才我去御書房找《與純錄》的時候，我看到了西門鴻之前給皇上折子，上面清清楚楚寫著‘靈霄門已滅，逍遙梓慕與趙時光葬身于火海，亡’。時間都是去年的了！我想是要換天子，西門鴻把一些早年的折子堆在御書房做樣子，我也是無意中看到的！小姐，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姓逍遙，只因您夢里常喚‘梓慕哥哥’我才猜想或許就是他！他早就已經死了，您放棄吧！鈴玉求求您了，別再為了他而浪費自己的年華了！」
秦寒兒驚聞鈴玉的話，只神情呆住了。
「對不起，小姐，我本不想告訴您的。我怕您傷心，所以忍著沒說。可是，現在，鈴玉真的不希望您再執著于這早已不存在的幻想。鈴玉求您，清醒吧！」
秦寒兒已然呆了，做不出任何表情。
灕兒忙道，「鈴玉皖心，你們扶著娘娘，我們趕緊下樓！」
皖心鈴玉上前扶了秦寒兒，慌忙下樓去。
秦寒兒在剎那間失去了意識，目光呆滯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去哪兒、為什麼？好像世界突然消失了，自己也墜入了無邊無盡的黑暗時空，無法自拔。身軀任由鈴玉皖心兩個扶著下樓，沒有知覺。
「剛才娘娘說走西角！我們快點！」
幾個宮女跟在後面，驚慌失措！
眼看那些士兵就要沖進倚芙館來，兩個人影連忙跟在了倚芙館宮女的身後，往西角方向跑去！
「那里有個小門，我們走！」灕兒剛說完，突然感覺胸口被什麼東西擊中，一陣疼痛之後便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暗器同時打中了鈴玉、皖心和倚芙館的宮女們！她們，全部都暈倒在地。
瞬間。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秦寒兒發現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寒風刺骨，亂發飛舞。「秋霜靜蘭」單薄的衣衫在這寒冷的天氣根本都感覺不到是否存在于身上。涼透骨。
也許是太冷了，秦寒兒慢慢恢復了清醒意識。
記憶停留在鈴玉的那一句「他早就已經死了，您放棄吧」。
死了。
怎麼會是這樣？
回到那時候，你沒有醒來。也許你沒有看到我寫給你的詞，也許你不知道我的決心。也許……也許，星辰閣的燭台被打翻了，你在沉睡中去了另一個世界！也許，我一直都遲來了一步！
對面站著一個人，一個黑黑的影子。
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你就是親侯小姐？」
秦寒兒聞聲慢慢抬起頭。不是他，聲音不是，身形不是。
錯了，自己一直都錯了。如果不是自己跑回來，如果他不是替自己擋了那一刀，他也不會死。也許他一開始就去了另一個世界，孤獨而寂寞的沒有人陪伴！也許他看到了她寫的詞，他會痛苦，他會痛恨自己不能和她在一起，他會因為無法解月兌而煎熬于地獄的熊熊烈火之中，受著反復的折磨！
想著他痛苦傷心的樣子，她的心就很痛！
都怪你。為什麼連個夢也不給我？
周圍的一切都看不清了！
不管是誰，不要靠近我！我要去哪里？我怎麼去？
梓慕哥哥，你會等我嗎？你別走太遠了，等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