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婚禮
「羈兒——」難曉加大音量又喚了一聲，楚羈怔了一下，終于小心地慢慢地抬起頭。
「媽媽，媽媽——」楚羈漆黑的眼瞳立即閃亮起來，呆愣了片刻。把小書包向背後一甩，激動得大跑大跳著朝難曉沖過來。
難曉微笑著張開雙臂，讓楚羈飛奔到他懷里。一手接過楚羈的小書包，一手牽著楚羈的小手，兩人慢慢往家搖——
「羈兒怎麼不說話，這麼多天沒見媽媽，沒話和我說啊。」快到家門口的時候，難曉忽然出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
低著頭卯著走路的楚羈听到這句話後小身體僵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他就反應過來說︰「沒……沒有，不是……我是想說媽媽回來了羈兒好開心……」
雖然羈兒極力保持平靜，但是難曉還是听出了他的不對勁。尤其是他的聲音，怎麼帶著一股鼻音。
「羈兒這幾天乖嗎？有沒有听雪姐姐和晴姐姐的話？」難曉握緊楚羈的小手心，將他帶到了另一個路口，然後兩人繼續往家里走。
難曉不喜歡坐車，無論路有多遠，她都寧願走路。她喜歡那種腳踩大地的感覺，很踏實、很實在。而且每當她平靜的走路的時候，她的身體各項機能也能得到最好的休息和訓練，保持協調。
「听了，羈兒……一直都很听話的。」楚羈乖乖地回答，只是他發出的聲音越發的奇怪了，偶爾中間還會發出一個破音。
難曉心里一動，大概猜到羈兒是怎麼了。
「那羈兒你有餐餐吃飯、按時睡覺嗎？」。難曉似乎還沒有問完。她承認，做了羈兒的母親之後，在面對這個孩子時，她的話也不自覺的多了點，也越來越有為人母的意識。
「羈兒……羈兒……」楚羈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耷拉著小腦袋，緊緊垂在胸前，淚水滴滴流淌。
「羈兒這是怎麼了？」難曉緊張得一把將小楚羈抱起來，雖然已經四年過去了，可是羈兒他的身形和八歲時並無多大區別，在難曉的懷里好像永遠都是那個八歲的小男孩。
「是不是想媽媽了，羈兒乖，媽媽這不是回來了嗎，啊？」難曉略微有點笨拙的哄著楚羈，對于哄孩子她真的沒什麼經驗。楚羈也一向很乖，像今天哭得這麼傷心的倒還真是不多。
楚羈慢慢抬起頭，眼里灌滿著滴滴晶淚，一閃一閃地看著自己的媽媽。
「是，羈兒想媽媽，好想好想……媽媽，你以後會不會不要羈兒啦？」是不是有了初雪初晴姐姐之後，媽媽就不會走哪將他帶到哪啦。因為有兩位姐姐照顧，媽媽肯定很放心地將他交給她們，她是不是就不會像以前那樣擔心自己、牽掛自己了？
難曉心中驀地一痛，望著楚羈那張似乎永遠長不大的小臉，心疼地模模他的小臉︰「怎麼會呢，羈兒是媽**寶貝，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最想要珍惜和保護的人無論什麼時候，媽媽都不會丟下我的羈兒，他永遠是媽**寶貝」
這句話深深印刻在楚羈的心頭，以後不管經歷多少世事，遇到多少人，這句話也依然是他心中最寶貴的珍藏和最溫暖的回憶——
楚羈在難曉的懷中悄悄抬起頭，她的臉上有著月光般皎潔的光芒，月光所照之地，到處都凝滿著他對她的愛——
…………
晚上吃飯的時候，難曉隨便吃了兩口飯，就停下了碗筷。
「我要結婚了——」難曉看著桌上吃得歡快的三個，遲疑了好久還是開口了。
這句話無疑于驚雷，將楚羈和初雪初晴兩姐妹徹底震暈了。
初雪為人沉穩，她最先恢復過來︰「小姐，你說你要結婚了？」
「嗯」，難曉點點頭。
「和誰？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初晴嘴里的一口飯嗆了出來，也顧不得身份，一連串的追問。
「昨天決定的。」這句話一出，幾個人都愣住了。
初雪初晴張大著嘴，半天沒有動作。她們絕對想不到身前的人會突然做出這個決定，小姐是什麼人她們很清楚。很多人窮盡一生也未必能夠得到她一絲感情，更遑論說讓她嫁給他
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和魅力，可以讓小姐如此倉促的就決定嫁給他？還是小姐她有什麼苦衷？
可是世上又有誰可以威脅到她們的小姐呢？既然不存在威脅，小姐為何又要妥協，做出她不願意的決定？
初雪初晴茫然了。
然而楚羈，眼里的驚訝瞬間就盡皆退去，只余下一抹復雜和了然。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個人是莫遲歡
試問除了他，誰還會有這樣的幸運可以和她在一起。而他，終于苦盡甘來了嗎？
「那小姐，你究竟要嫁給誰呢？」初晴在短暫的驚詫之後，又恢復了活潑的性子。一想到她們強大的小姐要嫁人了，她興奮得想要大叫大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她家的小姐終于不會再孤單了——
「我要嫁的人是莫遲歡。」難曉緩緩開口，波瀾不驚地眼里劃過一絲暖意。
再過幾個小時，他就是她的夫，是她在這個世上最重要的人——
「果然」楚羈眼神閃爍了幾下。雖然早已猜到了人是他，但是他還是難掩心里的苦澀。
莫遲歡、白納殿下、還有他，他們三人前世都情牽她一人，為了她不惜放棄過往，經歷輪回來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國度，但是誰都沒有他莫遲歡幸運
但與此同時，莫遲歡經歷的痛苦也是他們所不能企及的。
雖然這樣，但是他心里怎麼著都有點不甘心。痛苦，再大的痛苦，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麼？莫遲歡可以承受，他們自然也可以
只是就連承受痛苦，他們也沒有那種資格
不過幸好，這一世她雖然不能成為她的愛人，不能以一個男人的身份守護在她身邊，但是他還是可以觀望著她得到幸福。
他是她的孩子，是她最愛的最珍惜的寶貝。這樣就夠了，哪怕他永遠也無法成長，哪怕他永遠都是一副八歲的身體也夠了——
其實仔細想想他這樣也不錯，至少無論發生任何事她都不會離開他、拋下他，可以光明長大毫無顧忌地和她在一起，享受她的關懷和寵溺。比起白納殿下，他這樣真的好太多了吧——
初雪初晴听到難曉的回答後無疑于晴天霹靂。「什麼，莫遲歡？是他？」初晴的臉色已經扭曲了。
「小姐，雖然他上次莫名其妙瞎貓撞上死耗子救了你一命，可誰知他是存了什麼心。而且你不要忘了一千年前就是他親手將你擊落山崖，讓我們失去小姐的，小姐你怎麼還可以嫁給他，你就不擔心他再殺你一次？」
初晴急得眼楮都紅了，殘人王那個家伙，陰險得要死，就連她們最厲害的小姐都栽在他手上，她實在不敢放心讓小姐和那樣的人在一起。
再說了，他那種無情的人，會知道什麼是愛嗎？他真的會珍惜小姐，讓她得到幸福嗎？她才不信呢
初雪雖然比初晴好點，不過一張俏臉也嚇得發白了。眼楮緊緊地盯著難曉，滿懷期待地等著她的小姐告訴她們剛才她說的都是假的，是對她們開的一個玩笑。
但是她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因為她家的小姐從來就不會開玩笑
「初雪、初晴，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但是我想說你們錯怪莫遲歡了，他並非像你們說的那麼無情、那麼壞。」難曉揮手阻止初晴開口，繼續說道︰「其實我以前和你們一樣，也認為莫遲歡是一個殘忍無情的人，還以為師父就是死在他手上，所以我一直很討厭他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事情並不是這樣。」
初雪初晴不動了，楚羈抬起頭，認真的听難曉說下去。
「後來我從他那里知道我死後他在懸崖下瘋狂地找了我五天五夜，甚至為了我拋卻王位，歷經千年輪回，只為與我敘這一世情緣。他一直都在等我，為了我他不知承受了多少痛苦，留足了多少血淚，甚至不惜為我犧牲性命——」
初晴盡管有點觸動，但還是不服氣的說︰「小姐，這些你都是听他說的，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在騙你呢？莫遲歡那個人那麼狡猾，心計又深，他要騙一個人豈非容易得很？」
「不，我相信他一個人他嘴上可以騙得了人，但是我相信他的眼楮、他的心是騙不了人的。」每當莫遲歡他注視著她的時候，他的眼楮總是盛滿著深情，如幽深碧藍的湖水一般。紋絲不動但卻深沉內斂。
如果她做出回應，看他一眼，那一刻他幽深得看不見底的眼里便會有無數的光亮閃動，那是可以將她生命點亮、將她的一顆孤冷的心瞬間融化的光亮。
再說他也沒必要騙她，一個人為了一個沒有必要的理由付出那麼大的心力來騙一個人不是很奇怪嗎？
初晴語塞。努力絞盡腦汁還想說點什麼，這一次卻被初雪阻止了︰「只要小姐可以得到幸福，無論小姐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初雪都會一如既往的支持小姐，站在小姐一邊」
是，小姐性子清冷，不喜歡解釋，別人要怎麼想就怎麼想。可是今天，小姐第一次向她們解釋了這麼多，那是因為她知道小姐的心里在乎她們，希望能得到她們的理解。既然小姐都做到了這個地步，她為什麼不能去試著接受莫遲歡，相信他能帶給小姐幸福呢？
從另一點來看，小姐對她們解釋了這麼多，一部分的原因也是為了莫遲歡吧？不希望他被他們誤解，希望他能被她們所接受。
小姐的用心她都知道，小姐心里的孤獨她也知道，如今小姐終于好不容易喜歡上了一個人，想與他攜手共度一生，她應該為她高興才對。
「那麼小姐，既然要結婚那怎麼著也得好好準備一下啊，怎麼時間定得那麼趕，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準備怎麼辦？」初雪話還沒說完，就急著站起為難曉張羅起來。
初晴頓了一下，猶豫了半天才鼓了鼓嘴巴說︰「那麼好吧，小姐，既然你喜歡他那你就嫁吧。不過你得答應小晴，要是莫遲歡敢欺負你你一定得告訴我，我一定過去狠狠揍扁他，為小姐主持公道」
楚羈和初晴听到這，都是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初晴上前將她那個好動的妹妹拉回來，讓她好生呆在自己身後，笑著對她說︰「小晴啊，小姐是什麼人，她又怎麼輕易地被別人欺負了去？還有啊，就算小姐真的被欺負了，主持公道的怎麼都輪不到你啊。想為小姐做主，先把手腳功夫練好了，否則不僅幫不了小姐還盡丟小姐的臉」
大概是喜事臨門、心里高興，就連平時沉穩的初雪也拿起她家的妹妹開起刷來。
「姐姐，你這是看不起我還是怎的，我的功夫可好了，最起碼比姐姐要高多了。別忘了，小姐傳給我們的功夫姐姐只練到了第二層，而我三個星期就練到了第三層——」初晴很是得意地拍拍自己的胸口，為自己的天賦自豪不已。
「好啦好啦，你厲害你厲害行了吧。那麼厲害的初晴姑娘，現在是不是可以和你的姐姐一起去為小姐準備準備出嫁的事了？」
「出嫁」，陡然听到這兩個字，難曉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如果在這這前，自己還沒有什麼要嫁人的自覺，那麼這兩個字無疑敲到她心坎里去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再過不久，她真的要嫁人了。做別人的妻子，和別人生活在一起了——
「你們不用準備什麼了，莫遲歡說過這一切有他準備就好，我們只要到時候人去下就行了。」難曉趕緊出口阻止即將出門的初雪初晴。
昨天莫遲歡也有跟她提及過婚禮的事，她只是回答說越簡單越好，其他的由他決定。莫遲歡怔忡的看了她兩眼後，就拍著她的肩說︰「萬事有我，只要你這個準新娘到時別給我缺席就行。」
望著他運籌帷幄、仿佛一切都已準備妥當的樣子，難曉輕輕點點頭。
其實照著她的意思，這婚禮最好是可以免了的，反正舉行婚禮也只是走走過場，但是他知道莫遲歡絕對不同意。她還沒開口，莫遲歡就拿一句︰「結婚一輩子就這麼一次，怎麼著都不能輕忽了。」來堵住了她的嘴。
好吧，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這次就依他。不過她得把話先說了，莫遲歡要是整些什麼盛大的結婚典禮、儀式什麼的，別怪她到時真的不出席給他難堪啊。
還有若是他給她送來什麼露的尺度較大的婚紗和一些跟高得嚇死人的高跟鞋，那麼到時那婚若是結不成了也別怪她，因為那是她為他好，不想他在朋友們面前丟臉，說他取了個「糟糕的登不了台面」的妻子。
難曉一想起昨天在醫院和莫遲歡商量婚禮細節時的情形，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平靜淡然的心不知何時悄然覆上了一重活躍和俏皮。
活躍？俏皮？她原本以為這些字眼會離她很遙遠，可是在這一刻就這樣說出來了，也這樣做到了——
原來她也不是不可以擁有這些——
…………
不過難曉擔心的那些事顯然是不會發生的。
就算她允許它們發生，莫遲歡也不允許。
為了這次婚禮，他從四年前就開始進行準備。甚至特意為了曉兒，在郊外購買了一處環境清幽的莊園，作為他們婚後度假的好住處。
在那四年里，每當他思念她思念得沒有辦法的時候，他就會獨自驅車前往那座莊園。走在他為他們設計的家里，聆听著微風吹拂過耳的聲音，想象著曉兒就在他身邊，孤寂痛苦的心也可以得到片刻的安慰和輕撫——
等了四年，他終于等到了，等到了那座莊園的女主人答應他的求婚，做他的妻子。
而他，之前所有的準備都沒有白費。
再過幾個小時，他親愛的妻子就會和他一起入住他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