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吃飯的時候，我特意騎著小馬回家，不慌不忙。我想欣賞一下爸爸看見我會騎馬的高興勁兒。我知道，媽媽一定會擔心的，而爸爸卻一定會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瞅著我說，我早就知道你能學會的，或者類似一樣的話。
我到達大門口的時候，他在草料房門口，彎著腰收拾著地上的一個馬鞍。他沒有看見我，我在門口停下，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嘿了一聲。我憋住氣才發的聲，所以那聲嘿听起來特別的清脆。
爸爸並沒有直起身子，他只是掉過頭朝身後大門口方向張望著。有好一會兒，他保持著這個姿勢，而我卻笑嘻嘻地看著他。隨後他默默地站直了，呆呆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
「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他壓低了嗓門兒，仿佛一說話就會把馬嚇得月兌韁而逃似的。
「是呀！」我喊著，「來看看吧，你瞧。你記得，你說過我永遠不會騎馬了！可是現在，你瞧，快來瞧呀！」我使勁兒地喊著，就象他騎烈馬時有時叫喊的一樣，然後在馬鞍上俯身向前，再猛地一挺，用那條好腿的腳跟在小馬的側面狠狠地踢了一下。
白色的小馬急忙向前跳了幾小步，加快了速度。步子均勻後，它就拉平身子奔跑起來了。我看得見它的膝蓋在肩膀下一伸一縮的，象個活塞，我還感覺得到它的沖力以及每跨一步時肩膀的抖動。
我沿著我家的柵欄跑到樹叢那邊，然後掉轉馬頭。馬突然跳躍起來或者小轉彎的時候，我就隨著它前俯後仰。它掉頭時踢得石子亂飛，加快速度時頭一起一伏的。接著我又疾馳而回，這當兒，爸爸拼命朝大門口跑赤來。
我跑過他的身邊，抓住韁繩的手隨著小馬拉長了頭的拉力，一收一放。我讓小馬掉過頭來，放慢了步子，在大門口站住。它的胸部靠在大門上，跳著後退了幾步，仰起頭，肋骨一起一伏。馬張大鼻孔的呼吸聲，馬鞍的吱嘎聲，馬嚼子的叮當聲，正是我坐在一匹跳躍的馬背上所渴望听到的聲音，現在我全听到了，還聞到了馬飛奔後的汗氣。
我低頭看看爸爸，突然關切地注意到他的臉色發白。媽媽已經走出了屋子，急匆匆地朝我們奔過來。
「出什麼事了，爸爸？」我忙問道。
「沒事，」他說。他一直瞧著地面，我听得見他的呼吸聲。
「你不該奔到那大門口，」我說，「你累得氣喘吁吁的。」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然後轉向媽媽。她來到大門口時向爸爸伸出手去。
「我都看見了，」她說。
爸爸和媽媽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
「他跟你一模一樣，」媽媽說，接著又轉向我，「你是自己學會騎馬的嗎？」媽媽問。
「是的，」我靠在小馬的脖子上，貼近了爸爸媽媽的頭。「我都學了好幾年了，只失手過一次，是昨天。你看到我掉頭了嗎？爸爸。」我轉向爸爸，「你看到我讓它乖乖地轉過來了嗎？你覺得怎麼樣！你認為我學會騎馬了嗎？」
「是的，你學會了。」他說，「你騎得很好。你有一雙好手，坐也坐得很好，你是怎麼坐穩的？做給我看看。」
我開始向爸爸解釋我是怎麼樣抓住肚帶的，告訴他我是怎麼樣帶小馬去喝水，又是怎麼樣靠我的拐杖支撐上馬下馬的。
「我把拐杖留在學校了，否則我就做給你看看。」我說。
「沒關系，改天吧，你在馬背上覺得安全嗎？」爸爸問我。
「非常安全，」我笑了。
「你的背，它疼不疼？」媽媽問。
「一點兒也不疼了，」我說。
「你始終要非常的當心，能做得到嗎？我喜歡看你騎馬，不過我可不想看你摔下來。」
我會非常的小心的，我答應，接著又說，我要先回學校去了，我要遲到了。
「听著，孩子，」爸爸表情非常嚴肅地抬頭看著我，「我們知道你現在會騎馬了，你經過大門口時跑得快極了。但是你不要那樣騎，不然人家會覺得你沒有本事，覺得你不懂得馬的性子。一個好的騎手是不用招搖過市地顯示他會騎馬，他什麼都不要顯示。他研究自己的騎術，你還是去干這個吧，不動聲色地去研究。你會騎馬，這很好，但不要出風頭。照你這種騎法，在筆直的路上跑沒有問題，不過很快就會把馬跑傷的。馬象個人，你待它好，它才肯大顯身手。好了，你快去吧，放它之前給它擦洗一下。」
爸爸停頓了一會兒，想了一下，又補充，「你真不錯，你是個好騎手！」
我的眼楮被眼淚弄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