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塵記 1.(一)

作者 ︰ 鏡水

第1節(一)

男子名叫石磐,是一只喜歡流浪石妖。灰頭發灰眼楮,眉毛粗斜,膚色是健康的微黃色,五官三分硬朗七分俊俏,高大結實的身材總能給人一種威嚴之感,但是人們經常看到她身邊跟著一個小女孩,長相十分可愛,和男子有說有笑,男子總是習慣性的附和,有時還會沖她露出笑容,不禁又讓人覺得十分謙和。

小女孩珞靈身穿一件櫻紅色碎花曲裾裙,看起來就像她本人一樣充滿活力。她的頭上盤著兩個包子頭,下面還有一些碎發披散在肩上。兩只大眼楮圓溜溜的,眸子是夜一般的深黑。

兩年前那場火災來得突然,而且沒有一個人生還,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而且目的恐怕就是珞靈。但是石磐並沒有告訴珞靈,他是為了保護她才帶她離開的。

轉眼已是兩年,流浪成了他們的生活。珞靈逐漸淡忘了故鄉的事,淡忘了兩年前整個村子消失的那個可怕的夜晚。

他們在一片原始叢林中迷了路。現在正是七月的某天中午,烈日刺的大地滾燙,然而這里樹木高大,枝葉繁茂,將陽光悉數遮擋在外面,偶爾有如金針一般照射進來亦是屈指可數。

樹木競相向上生長,土地得不到足夠的陽光照射,一直是濕潤的。不一會珞靈的鞋上已經沾滿了泥,石磐只好抱起她放在肩膀上繼續往前走。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綠色的雜草,一朵特殊顏色的花都沒有。

「怎麼辦,珞靈,我們迷路了。」石磐無助的看著四周,一臉愁苦的摩挲著下巴。

珞靈也學著他的樣子一邊掐著下巴一邊四顧,忽然視線停留在某棵枝椏上一直棕色大鳥上,不一會轉頭高興的說︰「磐叔叔,沿著這個方向一直走就能看到一個木屋,一個老人住在那里!」

「太好了,有珞靈在走到哪都不會迷路呢。」石磐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珞靈為我指路。」

騎在石磐脖子上的珞靈就真的做出一副騎馬的樣子,手臂使勁向前伸,生怕石磐看不到的樣子,「這邊這邊!馬兒駕!」

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樹木之間,連樹葉都不禁舞動起來。

走了不久,前方果然出現一座小木屋,簡單的搭蓋,似乎一陣風就能掀翻。房頂上的煙囪冒著青煙,大概是房子的主人正在做飯。

想到這里,石磐和珞靈同時咽了一下口水,模了模自己已經咕咕叫的肚子。

輕輕敲幾下木門,石磐根本不敢用力,生怕會把木門敲碎。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門縫里露出一張老人臉,似乎是個老爺爺,灰白的頭發披散下來,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雙渾濁的眼楮惡狠狠的盯著門外的兩個人,嚇得珞靈不敢抬頭看他。

「什麼人!你們也是來阻止我這個發瘋的老頭的嗎?」老人堵在門前,抬頭盯著這個幾乎是自己兩倍身高的男人,依然面不改色,毫無畏懼之情。「不管你們來多少次都沒有用,我不會改變我的想法的!」

石磐被嚇得一怔,急忙擺手,「不是的,老人家,我和這孩子四處流浪,在這森林里迷了路,剛好看到這里有房子,想暫時休息一下討口水喝,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再往前走一點就有村子了!我這里沒有能給流浪人喝的水!」

老人說完狠狠把門關上,差點打到貼得很近的石磐的鼻子。

「真是奇怪的老頭。」珞靈沖著門吐了吐舌頭,很不開心的樣子。

「沒關系。」石磐笑道,「那我們去前面的村子吧。」

木屋已經臨近森林邊緣,再走一會兒就能看到林外的陽光。土地變得寬闊,能清晰看到柵欄圍著的人家,一戶挨著一戶,這里應該就是老人所說的村子了。村子後面是一座高山,山上依然茂密的生長著植物,有時還能看到山里有動物出沒。

田地,牲畜,村子里一派祥和的景象。既然這里有村子,為什麼老人要獨自住在森林里?好像被趕出來的樣子。

這里的村民並不像老人那樣拒人于千里之外,反而很是熱情。一位姓韓的老伯伯招待他們去家里,不僅給他們水喝,還準備了些食物,兩人喜出望外,也顧不上什麼客人不客人的,放開肚子就大吃了一頓,把幾天的飯量都吃進去了。

韓老伯嚇了一大跳,雖然像他們這樣流浪的旅人不少見,但是餓成這樣的還是頭一次。兩人一直吃到衣服包不住肚皮才停下來,十分享受的靠在凳子上,石磐還打趣說這下幾天都不用吃飯了。

听韓老伯說,這里是木夏村,是一個只有夏天的村子。誰都不知道為什麼,只有被這片森林和這座大山包圍木夏村是這個樣子。這里一年四季天氣都是暖的,從來沒有下過雪,但植物仍然按照季節生長,每年收獲之後的幾個月的時間都是休息日,這段時間不種莊稼,即使種下去來年也不會發芽,唯一不同的是森林中的植物,永遠都是翠綠的模樣。

石磐和珞靈去過很多地方,見到過很多奇怪的人和事,但這樣的地方還是第一次遇到。

「不過……」石磐撫著下巴,「總是夏天的話食物很容易腐爛吧,你們幾個月不種莊稼吃什麼?總不能天天上山打獵吧?」

「當然不會,糧食可以儲存起來,水果蔬菜還有一些肉類也可以冷藏。」韓老伯笑著說,看兩人不相信的樣子,他就轉身去廚房里拿出一株草來。

「這是寒冰草,只有那片森林里才有。我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這種草的汁液可以在短時間內將水凍結成冰,將它和食物放在一起就可以保鮮了。」

石磐拿起寒冰草,頓時一陣涼意順著手指爬滿整個身體。這種草的長相很奇怪,睫時粗時細,並不像其他植物那樣圓滑,還有些彎曲,葉子是四四方方的形狀,深藍色,葉脈的痕跡很輕,不仔細看幾乎看不出來。

听韓老伯說這種草到處都是,但從沒有人見過它的花和種子,也不知道它們是怎麼長出來的。除了寒冰草之外,森林還有很多奇怪的植物,後邊的山上也有很多動物,兔子猴子什麼的,不過都是異常凶暴,平時村里的人從不敢獨自上山。

此外山後還有一個瀑布,瀑布下面是一汪水潭,里面有魚,水也很清澈,那里倒是一處美景。

用過晚飯,韓老伯留他們在家里住下,听說他們是從森林那邊來的,想要離開村子就不得不翻過村後那座野獸聚集的山,天黑後更加危險,說明天再召集村里的人護送他們過去。

韓老伯一個人生活,老伴離開的早,女兒也嫁了人,家里還有一間空屋子,就收拾收拾讓他們住進去。

連續在外面露宿了好多天,忽然有了一張舒服床和被子,屋子里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某種香草燃燒的味道,當晚兩人都睡得異常舒服。

第二天一早,天色剛剛泛白,寂靜的山村里連牛羊都沒有一點聲音,遠處的山谷里忽然爆出一聲巨響,驚得鳥獸四散。

石磐一下子從睡夢中驚坐起來,四周似乎並沒有變化,珞靈也睡得正香。他一個人推門出去看發生了什麼,然而村里的人都好像沒听到這聲巨響一樣,依然做著自己正在做的事。

韓老伯剛好準備好早飯,正想去叫兩個人起床,見石磐已經起來了,忙放下手中的盤子走到石磐身後,拍上他的肩膀,「你已經起來了啊,我剛做完早飯,你去把小姑娘叫醒一起吃飯吧。」

石磐謝過老伯,進屋搖醒珞靈,「珞靈,你有沒有听到什麼聲音?」

珞靈用手揉著半睜開的眼楮,「聲音?什麼聲音?」

難道只有我一個听到了?石磐心里疑惑著,至少珞靈應該听得到啊?

問過韓老伯才知道,這件事在木夏村已經習以為常了。巨響是住在森林里的瘋子老頭向天上開炮發出的聲響。幾年前瘋子老頭深愛的妻子去世了,據說她生前最大的願望就是看一次雪,可惜這個願望一直沒有實現,妻子死去之後老頭就像瘋了一樣說一定會讓木夏村下雪的。但是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一開始大家還覺得他是因為傷心過度,然而時間久了,人們漸漸疏遠他,後來他干脆離開村子住到森林里去了。

「難得有這樣痴情的人。不過,我听這響聲像是山上傳來的,他住在森林里,干嘛非要跑去山上開炮?」

「昨天我跟你提過的後山瀑布,他的妻子就葬在那里。誰也不知道他想怎麼讓雪下到這個永遠是夏天的村子,這炮聲就像是試驗一樣,每幾天就會有一次,村里人阻止過他,可他根本听不進去。」韓老伯嘆息著搖頭,似乎在說瘋子老頭已經無藥可救,不必去管他。

難怪他會對我們那麼凶,石磐想起木屋老人的樣子,原來是瘋子啊。

「磐叔叔。」珞靈放下手中的碗,「一會兒我們去後山瀑布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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