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01
洛馬商號……
四字入耳，梁家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神色有些不太自然。
洛馬商號，不僅僅是盧家集內屈指可數的幾個大商號其中之一，就算是放眼天下，也是排得上字號的超級巨無霸，背景深厚，不可見底，內里能人無數，與九州幾乎所有的大宗大派都有聯系，勢力復雜，盤根錯節，極難應付。
而梁家沖的目標，正是將聯合商號緊近那個狹窄的圈子里，可是目前為止，以聯合商號的實力，距離這個目標還遠遠未夠。
他本來還想，等到聯合商號開業後，要先去洛馬商號拜碼頭，結果，沒成想，洛馬商號竟然先來人了。
到底是為什麼？
他可不會天真的以為，洛馬商號此次前來是示好的。
畢竟聯合商號雖是條龍，可也僅僅是雛龍，還不至于讓洛馬商號看得上眼。
梁家沖滿眼迷惑，一時間，竟怔怔的望著洛成恩，話到嘴邊，竟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東家？」
尤山重見梁家沖半晌不說話，頓時提醒道。
梁家沖一驚，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還有貴客，連忙行禮告罪。
洛成恩倒是落落大方，一點不悅的神情也無，僅是淡淡的笑著，一臉的高深莫測。
可越是這樣，梁家沖越是心里沒底，一雙眼楮時不時的在洛成恩身上瞟來瞟去，心中忐忑。
看梁家沖的這番表現，洛成恩面上不顯，心底卻嘆了口氣。
洛成恩有些糊涂……
這梁家沖雖是一身精明商人的味道，可絕不值得他們洛馬商號這般重視，他亦是經商多年，怎麼看不出來聯合商號的底氣並不值得他們洛家這般關注。可是想起這是家主的命令，他又只好耐下性子，等梁家沖看個夠。
片刻，梁家沖似乎也明白過來，他這樣的表現實在有些逾越，汗然行了一禮，才請洛成恩到一旁就坐，並且吩咐伙計上了最好的茶水。
半個時辰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盧家集各個商號的東家好像商量好的一般，竟在這段時間里，齊齊前來觀禮。偌大的一個聯合商號的總號商鋪居然沒塞得嚴嚴實實，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而且，間或可清楚的看到，不光是洛馬商號這樣的巨無霸派了人來，就算是其他幾家與洛馬商號同等規模的商號，也一一派了人來，雖不是每家都到，可未到的，竟也都送了價值不菲的禮物。
如果此刻從商鋪的大門往里瞧去，恐怕會讓大半個盧家集的人心驚肉跳，里面可都是盧家集內數一數二的豪紳，隨便一個人都不是任何人能輕易得罪的。他們或許修為不怎麼樣，可手掌財權的他們，也是抖抖腳都會讓天下震三震的大人物。
望著這些人，梁家沖卻高興不起來。
按理說，這麼多的富商豪紳濟濟一堂，前來恭賀聯合商號開業大吉是一件頂有面子的事情，可梁家沖不是一般的富家翁，縱橫商場近三十年，梁家沖什麼沒見過，什麼不知道，如今眼下可是過猶不及，怕是麻煩不小。
「東家……」
尤山重能坐上大掌櫃的位置，見識自是不俗，見這般陣仗，也是傻眼，心中難安，忍不住喃聲嘀咕著對梁家沖請示。
「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問，好好招待，靜觀其變，另外，去吧大東家找來……」
梁家沖嘆了口氣，思考良久，吩咐說道。
尤山重點了點頭，隨後對著店內招呼客人的伙計們一一囑咐了一些話後，轉身離開了商鋪，片刻間不見了蹤影。
而留在店中的梁家沖則重新堆滿了笑容，游刃有余的周旋于眾多賓客之間。
……
洪天成放在酒杯，緊皺的眉頭沒有半點舒展的跡象。
憑窗下望，看著聯合商號商鋪外那些聚在一起的人群，和進進出出的僕從雜役，洪天成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不會真的有人來挑事吧……
杯中清酒沾了沾唇，洪天成目光一閃，將酒杯放下，站起身來。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響起，卻是一個中年男子滿頭大汗的由樓梯處走了上來。
來者正是尤山重。
經過昨夜一晚的考慮，本來不打算參加聯合商號開業儀式的洪天成最終還是來了。
只是在到了以後，與梁家沖打了招呼後，就徑自到了街對面的一座酒樓安坐，準備從旁觀看，隱在幕後，不做出頭之人，一切對外事宜都讓梁家沖去做，這也是兩人之間早有的默契。
若不是想讓梁家沖修為低微，又有野心，是個做代言人的合適人選，洪天成還真不一定選他合作。畢竟手握金澤萬寶的洪天成身價依然不可同日而語，要是放出消息，搶著與他合作的人宛如浩海繁星，怎麼數也輪不到梁家沖。
洪天成不出面，一方面是作為修真者，多插手這種商賈銅臭之事對心境修為有礙，二來，他也準備在暗中看看梁家沖能做到何種地步。反正如今聯合商號還未上正軌，若是梁家沖只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洪天成現在抽身還來及。
抱著這樣的想法，洪天成就一直坐在酒樓上，目不轉楮的盯著聯合商號的總號商鋪。
初始，雖然店外店內張燈結彩，卻是一個人都沒有，洪天成還有些著急，心中有些煩躁不安，至等到洛馬商號的洛成恩走進店內沒在出來，他才算是放了心，只要有一家商號對聯合商號示好，就證明盧家集上這些地頭蛇還是有人歡迎聯合商號來此分一杯羹的，只要以此未基礎，默默發展，並且憑此為突破口多多聯系人際關系，聯合商號在盧家集站穩腳跟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當然，那人也有可能是去刁難聯合商號的，但是下意識里，洪天成不願去考慮這些罷了。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很快，這種慶幸就變成了一種負擔和恐懼。
因為人太多了……
不管是梁家沖，還是洪天成，又或是聯合商號的任何一位股東，對盧家集的商人來說都是陌生的。從他們的角度上看，有新的商號來分割市場，自然不是一個好消息，若建立商號的是本地人，他們或許並不會排斥，但對于外面擅自闖進來的強龍，他們可不會有任何好臉色。
對此，洪天成，梁家沖，又或是聯合商號的其他股東，眾多掌櫃，賬房，伙計，心中都是一清二楚，也都有所預料。雖然為了這次開業觀禮的賓客，梁家沖準備了一大堆的吃食，香茗，美酒，可他心中已經有了面對無人而來時的尷尬的心里準備。
然而，此時此刻一切卻出人意料的恰恰相反。
觀禮的賓客客似雲來，竟將一個在盧家集內規模和面積都算得上是中上的商鋪擠得滿滿當當，空隙難尋。這種反常本身就醞釀著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不安，而更讓人擔憂的是，這些賓客中，大半居然還都是盧家集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這下，可就更加讓人擔心了。
所謂，事有反常即為妖，這事明顯內中透著蹊蹺。
他們有什麼目的，又為什麼而來，是真的單純的來觀禮，還是帶有目的性的試探，又或是準備聯合起來發難……
不管是在商鋪內長袖善舞，滿面春風招呼賓客的梁家沖，還是坐在酒樓之上，靜靜監視一切的洪天成，心中都是一個問號接著一個問號，竟然齊齊有了一種無處著手之感。
洪天成連灌了幾杯酒，知道這樣等待下去不是個辦法。
盡管梁家沖行商近三十年，可一直都是偏安一隅，未曾走出過小鎮，見識有限，這樣的場面他若是能控制得住還好，要是控制不住可就死天大的麻煩了。
也許，那些人就是故意為之，等著梁家沖犯錯誤，以給他們出手的合理借口。
想到此處，洪天成卻是怎麼都坐不住了，杯中水酒不曾喝下，就放下酒杯，起身準備前去援助一二。
待他看到尤山重前來，洪天成頓時明白過來，梁家沖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沒多久，洪天成和尤山重，一前一後，走進了聯合商號的商鋪。
梁家沖轉頭一望，頓時一喜，就待迎上來，洪天成卻是眨了眨眼，微微搖了搖頭，暗示他莫要過來，梁家沖明白，洪天成這是決定暫時不表露身份，在暗中觀察，當即嘴唇動了動，吐了一個無聲的「明白」
尤山重倒也機靈，旁邊見狀，趕忙做出熱情招呼的模樣，就引著洪天成朝著為數不多還空著的椅子走去。
正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低聲交談的話語聲，洪天成一怔，轉頭看去，登時心神一震，而正拾階而上迎面走來的的三個人中當頭的那人見到洪天成容貌，同樣的神色一動，眼中竟隱隱充滿激動之色。
「洪公子，這邊請！」
尤山重因為視角問題，沒有發現洪天成的異樣，只是見洪天成半天不動，連忙提醒。
「哦，哦，好……」
洪天成心神一陣恍惚，隨口答著，跟著尤山重向著空著的座位走去。
待洪天成安穩坐下，一道一直注視著他身後的目光才收了回去。
「沛老板，怎麼了？」
此時，中間那人的右邊大胖子問道。
「沒什麼……」
小沛搖搖頭，露齒一笑，信步向著商鋪大門走去。
大胖子轉頭又看看兩步之外的瘦如竹竿的畢老妖，一臉怪異，畢老妖則是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多事。
沒錯，這三人正是升聯號的東家畢老妖，寶生號東家朱大福，以及祥和號的老板小沛。
三人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聯袂而來並不奇怪。
所以在他們出現後僅僅吸引了一些目光，就沒有人再在意了，反正這里人這麼多，誰來也不值得奇怪。
不過，三人進屋看到眼前這些密密麻麻的賓客，卻是嚇了一跳。
「什麼情況！」
朱大福性子隨便，登時瞠目結舌的不自覺說道。
小沛和畢老妖沒有答話，這樣的情況他們也是沒有料到，但內里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們也搞不清楚。
但是，三人都不是蠢人，心中自有打算，這樣的場面倒也嚇不到他們。
靜觀其變！
互看一眼，不用多說，三人暗中已經有了默契。
只是，小沛時不時的朝著坐在角落里洪天成看上幾眼，顯然洪天成格外注意。
洪天成這邊，雖然感覺到了小沛的目光，卻是紋絲不動，渾不在意，只是和坐在同桌的四五個人聊得甚是歡實。
其實，洪天成這是在打探消息，想要知道到底為何會在此地聚集了如此多的商人。
本以為很難，結果卻相當簡單，而周圍數人給出的答案也讓洪天成覺得哭笑不得。
湊熱鬧！
這就是他們告訴洪天成的答案。
這些人只是一些中小商號的東家或者掌櫃，本身的目的並不在聯合商號身上，對他們來說，聯合商號是好好壞並不能影響到他們自身，他們之所以回來，其實都是沖著像洛馬商號一般這樣的大商號來的。
洛馬商號身為天下屈指可數的大商號，一舉一動自是備受矚目，洛成恩備禮前來聯合商號，還未行動，就已經被人探得，這下，可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聯合商號是什麼，他們不知道，可洛馬商號在其開業時都要備禮道賀，他們自然也要高看聯合商號一眼，自是隨後跟了過來。
一來想要趁機結識一下洛馬商號盧家集的管事洛成恩；二來，也想探探這聯合商號的底子；三來，此地這麼多人，正好聯絡一下感情，談談生意，說不準，還能做成幾筆價值不菲的大生意。
唯一沒想到的是，效仿的人居然會這麼多，所以堆得聯合商號的鋪子里滿滿當當，針插難入。
洪天成聞言，苦苦一笑，旋即又松了口氣。
這個答案固是出乎意料，可也讓洪天成心里一松，舒了口氣。原來，一切只是他杞人憂天了。
只是，為什麼洛馬商號會關注聯合商號呢？
想到這里，洪天成目光一寒，冷冷的向著洛成恩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成想，洛成恩的靈識十分敏感，洪天成又沒有遮掩，登時被其發現。
而這邊洛成恩剛拿起茶杯正想喝一口，倏然感受到一道目光射到他的身上。洛成恩修為不低，心中頓時一驚，急忙回頭，正好迎向洪天成那雙漆黑幽邃的眸子。
這人，就是堂兄說的那個人吧……
洛成恩心中一動，默默想著。
目光微縮，洛成恩並不想洪天成瞧出破綻，遙遙舉了舉手里的茶杯。
洪天成一笑，投出一個友善的眼神，心中卻知道，他的舉動引起了洛成恩的注意，以後再見此人，怕是要當心了。
洛成恩見洪天成目光垂視下地，登時同樣收回目光，低頭喝茶，以掩飾心中另有所思，等其抬頭，眼中已恢復清明，一如往常。
此時，另一邊，小沛則招來貼身僕役，耳語囑咐了幾句，才放其離去。
坐在他兩邊的畢老妖和朱大福亦是心中奇怪，豎起耳朵，運功靜听，想要知道小沛到底說了些什麼。可惜小沛早有防備，竟是以傳言秘術所述，兩個可是半個字都未听到。但他們也明白了，小沛與坐在角落里那俊朗不凡的年輕人有著不小的瓜葛。
小沛自是知道他的這番舉動定會讓畢老妖和朱大福起疑，但他也沒有修飾解釋的意思。別看三人平時同進同出，稱兄道弟，可這里面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們各自心中有數。個人有個事，完全沒有必要去解釋什麼。
猶有戒心！
這四個字，才是小沛內心的真實寫照。
這是，距離開業的吉時已是半盞茶的功夫都不到了，場面上，在梁家沖的八面玲瓏的招待下，可謂是賓主盡歡。雖然沒有酒菜，只有瓜果零食和茶水，眾人亦是感到心滿意足，大感不虛此行。
梁家沖算了算時間，似乎已經差不多了，正想站起來宣布大家出去觀禮，卻見尤山重神色慌張的快步走了進來。
「何事驚慌？」
待尤山重走到身旁，梁家沖搶先問道。
「東家，盧家主來了……」
尤山重臉色一沉，聲音有些不自然的回道。
梁家沖聞言一驚，雙目驟然一睜。
盧一仁？
他來做什麼？
梁家沖心頭疑惑的站起身來，準備出去迎接。
雖然盧一仁來的怪異，可梁家沖絕不能失了禮數，畢竟他們要在盧家集這一畝三分地上發展，盧家無論如何也是繞不過去的。
兩人說話並未刻意壓低聲音，屋中雖已坐了百多人，但這里人人都身帶修為，就算是凡人也是武功在身，功力不低，個個耳聰目明，什麼話听不到。
「盧家主」三字一出，眾人皆是一驚，原本熱鬧的場面竟瞬息出現了冷場，就連一直淡然自若的洛成恩也是一臉驚詫，久久無言。
盧一仁或許並不是盧家集的實際控制者，但在盧家集內，盧家地位超然，盧一仁身為家主，自是水漲床高，可為了保持中立，盧一仁一向是一碗水端平，從來不會親自上門，往往只是打法家客門人罷了，就算是面對洛馬商號這樣的龐然大物，盧一仁也僅僅是出于尊重，有事都是派心月復的管家前來，他這個人，卻是從未真真正正站在他面前過。
而今日，為何盧一仁會出現在此地？
洛成恩下意識的望向洪天成，卻見對方同樣的一臉呆像，眉頭頻皺，顯然也不知道為什麼盧一仁這麼「給面子」！
周圍賓客見盧一仁親至，更是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望著站在場中的梁家沖，眼神已經變了，神色間也隱約有了慌張。
他們紛紛猜測，這聯合商號到底是什麼背景，才會引得盧一仁前來，難不成，其背景實力比洛馬商號還大，還深？
再轉頭看向洛成恩，接著又看了看梁家沖……
眾人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