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緩緩的坐在地上，一雙空洞的眼眶望著東方，明明沒有光亮的眼楮，卻仿佛能望穿時空一樣。那個方向，是龍都的方向。「龍都，龍都，你還好嗎？但願那些並不存在的神保佑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千萬不要生病，千萬不要死掉，不然，你叫我這滿腔仇恨，向誰去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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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都，寒夜，無月。
沉重的天空，沉重的夜色。黑色的烏雲遮蔽著天空，蕭瑟的寒風掠過大地，畏寒的星星月亮早已躲到了雲堆里去。深沉的黑暗中，幾處通明的燈火夾雜著陣陣喧鬧聲，漾得死寂的龍都城多了一點人氣，那是龍都城里的花街。
龍都城里另一處燈火通明的地方，是城區正中的一片宮殿，無邊的黑暗里，龍都城正中的宮殿仿佛一顆巨大的夜明珠，閃耀著一種不似人間的華貴光芒。
宮殿里住著龍都城的主人。
龍都城的主人就叫龍都。龍都不只是龍都的主人，也是整個龍神帝國的主人。他就是龍神帝國的新一任皇帝，龍都陛下。而他的父親，老皇帝，早已在兩年前因為一個不知名的原因死去了。父業子承，豈非是天經地義？
龍都坐在大殿上，陰暗的大殿，或許是這個宮殿里最為陰暗的地方。一片冷寂的黑暗中，只有前面的桌案上點了一盞燈。
桌案的後面坐著龍都，他就那麼隨意的坐在那里，年輕英俊的臉龐隱藏在黑暗中，只能見得兩點寒星在黑暗里閃耀。
桌案的旁邊是無盡的黑暗，黑暗中藏著一個人的影子。影子微微弓著腰，向著龍都的方向，擺出一個他所能做出的最為恭敬的姿勢。他臉上的表情也是尊敬的，干癟消瘦的臉龐，微微有些稀疏的胡須，還有似狐狸般明亮而閃耀著智慧光芒的眼楮，都在表現著一種尊敬，發自內心的尊敬。
龍都的確是個值得尊敬的人，登基兩年來，龍神帝國國內一片叫好之聲。他勵精圖治，革除弊政，裁撤冗員，發展軍務，讓老皇帝在位時死氣沉沉的帝國顯出了一番新氣象；他鼓勵工商，發展農耕，減免農稅，讓幾十年來因為征戰而顛沛流離的百姓得以休養生息。他一個人，幾乎在兩年之內解決了祖宗幾千年來留下的問題，得到了龍神帝國的舉國愛戴。幸福的人們，幾乎很快就忘記了，龍都的父親，那個兩年前莫名其妙死掉的老皇帝，是個什麼東西。
這樣一個帝王，又怎能不讓臣子尊敬？
端木賜靜靜地站在那里，看著這位自己一手扶持的人間帝王，心里涌出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榮耀，他以為這樣一個帝王服務為榮！
「端木。」年輕的帝王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尊嚴。
「老臣在。」端木的身體微微彎了下去，俯身听從龍都的命令，臉上的表情卻愈發尊敬了。
「你剛剛說，蟠龍崖的劍氣消失了，是嗎？」龍都的眼光微微有些凌厲，眉頭卻緊緊的蹙了起來。
「是的，微臣已經派人探查過，三千里劍氣，已經莫名其妙的全部消失了。」端木賜依舊恭敬地答道，不多答一絲，也絕不少答一字。
「嗯，可有什麼結果？」龍都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但語聲仍是那麼平靜，仿佛只是問了對方一句早上吃了什麼東西，那麼簡單。
做了帝王的人，豈非早已學會將自己的情緒掩藏得很好？尤其，是在臣子面前。
「啟稟陛下，蟠龍崖的劍氣是在半月前突然消失的，消失之後，微臣的人立刻進去查探，發現三千里劍氣竟一絲不剩，微臣初步判斷，那樣東西，應該已被人取走！」端木賜的眼光閃爍著，偷偷觀察著龍都帝臉上的表情，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龍都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很快被他掩飾了過去，緩緩地道︰「那個人，應該已經死了啊……難道，是司徒問天？」
「以微臣愚見，應該不是……」端木賜似乎終于從龍都的臉上讀出了自己想要的意思，緩聲道，「司徒大人一生最重信諾，他當年既已說過不再插手此事，就萬無反悔之理。」
「嗯，」龍都閉上了眼楮，細細思索了一陣，終于問道，「可是有人進了蟠龍崖？」
「昨天，安插在黑暗神殿的人密報，蟠龍崖劍氣消失前，光明聖女帶著兩名騎士闖入了蟠龍崖。為了這條消息，我們的探子死了一半。」端木賜慢慢答道。
「嗯。」龍都睜開了眼楮，緩緩地說，「按老規矩，厚撫吧！光明聖女的守護騎士，是一個月之禁族的棄徒，好像是叫做月?阿瑟的是吧？當年那個月?卡爾的後人？」
「是的，陛下。」端木賜不知道龍都帝為什麼會知道這個人，但是他知道，有些東西是臣子不能知道的。
「之後呢？有人進去過沒有？」龍都再次閉上了眼楮，似乎想從這些錯亂的事件中理出頭緒來。
「黑暗神殿，派進去了近千不入流的暗夜獵手，有意思的是，阿瑟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也進去了。」
「月?法爾？」龍都的眼楮並沒有睜開，「這個人仔細關注，這家伙是個瘋子。」
「是。」端木賜恭敬地答道，他知道，明天一大早，就會有人把月?法爾的所有資料送到龍都的面前，甚至連他喜歡穿什麼顏色的內褲，去過哪個窯子，嫖過哪個女人也要寫得清清楚楚。
「好好關注那幾個老家伙的行跡，這幾天應該有人會去蟠龍崖。」龍天的眼楮仍是閉著，仿佛已有些乏了。
「是。」端木賜不敢多說。
「再派人去找找那把劍，若果它落到了別人手里，就把它給我帶回來。」龍都的眼楮猛地睜開，兩點寒星在黑暗中發出刺人的寒光，「我不希望那把劍落到其他人手里，你可懂了？」
「是，陛下。微臣懂了。」端木賜再次一揖，答道。
「好了，你退下吧，我有些乏了……」龍都再次閉上了眼楮。
端木賜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卻沒有依言退下，而是向後撤了一步，走到龍都面前，行了個大禮，然後才緩緩開口，道︰「微臣斗膽，敢問陛下，若是那劍在那人手上又當如何？」
龍都的眼楮猛地睜開，兩點寒星像刀子一樣射在端木賜身上，嚇得端木賜頓時一身冷汗，「那個人，已經死了！」龍都的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端木賜感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幾滴豆大的冷汗已經從他的額角流了下來，一直留到他的嘴角，咸咸的。他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仍舊堅決出聲道︰「陛下，微臣仍舊要問，若那把劍真在他手里，又將如何？請陛下給微臣一個確切的答復！」
「那麼，就那樣吧，你就不用管了！」龍都的眼里已顯出了一點怒意，言辭也變得凌厲起來，「端木，難道你認為你已經可以替我做主了嗎？」
「老臣不敢，」端木賜咬了咬牙，繼續說道。「老臣只是希望，陛下能夠一切以天下為重！陛下，就是天下！」
「你退下吧，照我說的做！」龍都轉過身，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
「是。」端木賜臉上有些不甘，但還是依言退下。
「端木，我一直認為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知道，什麼是臣子應該做的，什麼不是。」端木賜走到門口的時候，龍都的聲音才從身後響起。端木賜微微一頓，依舊走了出去。
大殿里傳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
走出了宮門的時候，端木賜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都已被冷汗濕透。
寒風吹起，帶著一絲涼意，他猛地打了個哆嗦，迅速爬進了宮門口的馬車里，馬車迅速消失在了黑暗里。
黑暗的龍都城，中央的宮殿孤獨的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