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殤 第十章 黑衣人

作者 ︰ 顏羽落

更新時間︰2012-09-05

東天已升起一彎朦朧弦月,光柔似水,皎潔如練。院子已罩上了一層薄霧,院中花草亦是籠上了薄霜,正開得爭奇斗艷。月光飛灑,更顯得宛如仙闕。聚嘯堂古樸的匾額依舊安靜地掛在那里。萬籟俱寂,靜得猶如另一個世界。小樓精致,二樓的一個房間里亮著一盞殘燈。

窗子半開著,露出一個剛毅英俊的面龐,說不出得滄桑與老練。看著窗外竹影搖動,陡然升起一種再世為人之感。飲杯中落寞,良久他才抽動了一下嘴角︰「司馬落飄死了!」

屋中坐著一個男人,略微年長。又再斟了一杯酒,搖了搖頭,輕嘆︰「他不肯說?」這男人低聲詢問。一身白衣勝雪,足以穿透一切的眸子,隱隱中透著大家風範,比之窗前的蕭依寂略高,卻極瀟灑,慢慢地飲酒,兀顯出他的成熟穩重,心思縝密。

蕭依寂報以一劑苦笑「不是不肯說,而是我根本沒有問!」

話音才落,他執杯的手一停,眸子中甚是不解︰「什麼?你沒問?」

「沒有!」蕭依寂黯然道。他心中悲切,怎可告訴他那時自己是如何被激怒?又怎可告訴他事情原委?只是望著冷月,徒增淒然︰「我三歲便入了陌紅樓,從未見過父親母親,也從未盡過孝道。我拼了命練功,只為了有一天,可以手刃仇人。沒想到最終,卻連我蕭家傳家之物,都無法尋回!」悲慟中,星眸已微微泛紅,他恨自己,他想停止,他想哭,可他不能。

「你不像我,你起碼還有仇可報,我卻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那男人淒苦地調笑了一句,呷了一口酒,又問︰「神風山莊的事,不像你的行事風格,到底因為什麼?」

話音未完,蕭依寂已接了過去︰「沒什麼,只是一些小事。」殊不知這正是一種不打自招的表現。他听得一怔,知道蕭依寂並沒有說實話,但也不再追問。他清楚蕭依寂,他若不想說,即便是如刀飲喉,他也不會開口。

「洛吟霜是怎麼回事?」蕭依寂話鋒一轉,冷冷問道。

那男人似乎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不僅盯著蕭依寂的俊面看了又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她是師父故交的女兒,听說是無家可歸,浪跡江湖,暫時住到了樓里。看師父的樣子,這丫頭恐怕大有來頭!」

「只怕……」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就此打斷了蕭依寂下面的話。

「蕭依寂,我討債來了!」

蕭依寂听得一陣膽寒,竟是洛吟霜的聲音。更令他驚詫的是,她的腳步聲竟能躲過他的耳朵。單單是這份功夫,就足可見她功力深厚,絕不是江湖宵小那麼簡單。心念到此,望了一眼那男人,見他點頭,才伸手去開門。

木門半開,就看一張清麗的嬌靨等在那里,略微帶著倦意,手中竟還端著幾碟點心,熱氣騰騰,飄香四溢。

「蕭依寂,上次在莫語客棧錢還沒還,就讓你溜了,這次可得好好算算,這麼多天了,利息加上本來欠我的錢……」只見洛吟霜嬌靨凝笑,歪著頭,正打量著蕭依寂。

「既然你有客人,那我也回去休息了!」那男人瞥了洛吟霜一眼,起身便要離開。

洛吟霜見他並不覺得意外,這更讓蕭依寂確定,剛剛他們的談話,她必是悉數听到了︰「南宮堂主也在呀?這麼晚喝酒賞月……嘖嘖……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她依舊笑靨如花。在她溫玉般地臉上看不出一絲虛假。一時間,甚至蕭依寂幾乎相信她。

「你還不是一樣?」南宮烈雪俊面含笑道,話中意味自是不必多說。

「我自打來了陌紅樓,都沒幫到你們什麼,倒是世伯待我如親生女兒一樣,都快讓我無地自容了。所以看見聚嘯堂有燈,就弄了幾樣小點心,送來了。」她說得誠懇。眸子中也從容自若。她知道他們不信任她,可她能怎麼辦?她是真的厭倦了再江湖中漂泊的日子。旋即莞爾笑了︰「還是熱的,你們嘗嘗,只喝酒,豈不是很無趣?」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南宮烈雪見蕭依寂沒有動靜,倒也不懼,挑了一小塊桂花酥放入口中。只一入口,就輕嗯了一聲,居然不是平日桂花味道。不似蜜糖封喉,也不似平時桂花酥那種酥脆,而是很細膩的酥,哪怕僅僅一閉口,便會融化成粉。久久回味,齒頰留香。就連他,也是不禁贊嘆︰「洛姑娘果然好手藝。這點心比平日的桂花酥更加清淡,甜而不膩,酥而不油。入口猶如綿綿煙雲。卻不知道你放了些什麼?」

「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覺得桂花雖香,卻略過于妖媚。我想亦是如此,不如用桃花代替。剛剛看到聚嘯堂院中的桃花都開得正好,索性也算就地取材吧。」洛吟霜依舊淺笑。那笑,那眼神,恰到好處,不妖不媚有若桃花。

她的輕言細語,在他看來,分明帶著一絲狡黠。正如她的話一樣,致命。他心念著剛剛她話中的意思,卻听見耳旁一聲嬌叱︰「誰?」與此同時,洛吟霜柳腰一閃,身形已從容地從窗子追了出去。

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禁苦笑,不知道陌紅樓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熱鬧,這已經是今晚,第二位不速之客。不容得在多想其他,便也追了出去。

越是輕功飛馳,蕭依寂越是冷汗連連。以他今時今日造詣,竟無法追上丈外的洛吟霜。此刻的洛吟霜,映著燦然月華,雲上水袖長舞,那曼妙的身姿,竟似月宮姮娥,急急飛奔。

蕭依寂游目細看,前面不遠處,蒼松微動,縱是月華鋪地,也差點遺漏了過去,那一身黑色夜行衣將那男人襯得身形更加消瘦。若是形容,估計和聚嘯堂上的門板差不多。然而此刻他閃轉騰挪,輕功已顯極致,近乎枯葉隨風一般,無絲毫份量,甚至一種恐怖的錯覺,他不是御氣而行,而是在飄。

「站住!」洛吟霜厲聲嬌叱,玉腕一翻,一柄烏光閃射的短匕直射那黑衣男人。而那男人,人未回,長劍卻冷冷封回,短匕應聲而落,看得洛吟霜又氣又急。她本以為這短匕能阻擋他一下,以便自己追來。沒想到竟然被他輕而易舉的化解。那男人回頭,黑紗罩面,只露出深邃的眸子,目中似笑非笑的光,更是讓她怒火中燒。

「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有種別跑,報上名來!」洛吟霜嬌喝一聲,縱劍直追。但無奈來著輕功心法已達大成,僅僅幾個雲步,人影輕動,便將她甩出丈外有余。身法極為飄逸,從而可以判斷來者是個青年男人。

四周寂靜無聲,連長衫刮在樹枝上的聲音也能听到,剛剛洛吟霜的嬌叱,已經驚動了其他人,飛馳間,恍惚已能看到幾處燈火。洛吟霜到底急了,她知道若在追不上,其他人一旦發現,那男人必定傾力逃跑。到那時自己更是無法追上了。心念已定,鳳目急轉,哪里還有人影。倒是不遠處的樹林里,隱約傳來一陣陣破風龍吟。

此刻蕭依寂追了上來,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篤定,急急飛馳過去,離戰圈丈外的地方停了下來,果真不出所料,正是南宮烈雪和黑衣人戰在一處。黑衣人閃身撤步,卻被蕭依寂的長劍步步緊逼。陌紅樓兩大殺手力戰一人,任誰也是無法取勝。

只見黑衣人腳下凌步一旋,轉過長劍攻勢,在一旁站定,冷然喝道︰「司馬千變沒死,你就不想知道他和我說了什麼?」

話音甫落,落痕泛紅的劍氣已衰了下來,而後停了。疑惑地望向了那男人︰「你說什麼?」

那男人雖然蒙著面,眸子中那笑意,卻是掩蓋不住,他此刻反而不再閃躲,氣定神閑,他確信他手上的消息,蕭依寂也必然很感興趣︰「我說,司馬千變沒死,我是最後一個見過他的人!」

蕭依寂心頭一凜,暗呼自己的確是大意了,只顧著洛吟霜,卻忘了檢查尸體。縱是胸中悔意翻然,表面上仍是顯得從容自若。

他無言,他不理,繼續說道︰「南宮烈雪?忍術果然不錯,還真小看你了!」

見他轉移話題,蕭依寂幾乎從牙縫中恨恨地擠出幾個字︰「司馬千變說了什麼?」

黑衣人一怔,意味深長地干笑了兩聲︰「或許,你對這個東西更感興趣。這里和司馬千變說的差不多。你看了自然明白。」說話間,已在身上找出一紙信箋,正欲遞給蕭依寂。

「你為什麼這麼做?」一聲斷喝,南宮烈雪猶疑地望著黑衣男人,嘴哂冷笑。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自己決定吧!「黑男人劍眉一蹙,捎著一絲慍色爬上眉角。說完也停下了遞出的動作。

一時無語,四人四方站定,耳畔風聲颯然,誰都沒有要動的意思,各自想著各自的事。到底是耐不住落寞,洛吟霜笑靨如花的道︰「既然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就先給我看看吧。」音猶未落,見她香肩微晃,橫飄了去搶黑衣男人手中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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