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殤 第二章 你是誰

作者 ︰ 顏羽落

更新時間︰2012-08-28

二十五年後

年近逾百的仇天正,馳騁江湖數十載,在江湖中雖不是數一數二,卻也是赫赫有名的一號人物。其建成的陌紅樓,根基也是逐漸扎穩,做些買命活計。恩怨雖多,卻無人敢欺,不僅因為他本人為人陰毒狠辣,座下七大弟子,更是青出于藍,堪稱人中之龍。

大徒弟︰洛天鴻,萬中選一的用兵奇才,古時的奇門之術更是無一不通;二徒弟︰葉雨楓,淡泊名利,習得一身驚人醫術;三徒弟︰南宮烈雪,習有一身扶桑忍術;四徒弟︰阮麟浪,足智多謀,才華過人;五徒弟︰蕭依寂,則身負絕世劍術;六徒弟︰上官雲翀,輕功無人能及;七徒弟︰凌吟傲,雖值弱冠年歲,卻更是對暗器機關,無不通曉。

(正文)

又是一年春,放眼桃紅漫天,風輕動,花瓣簌簌而落。蕭依寂已記不得這是第幾次在凌雲城外看桃花了,自從仇天正替他這個徒弟報了滅門之仇,他便已不再計算日子了。因為現在對他來說,生死早已拋月兌身外。

蕭依寂走在樹林中,回想著一路走來。只見樹林中,草動花香,樹木青翠,一片迷人景色,陽光柔和的射在身上,遠山近岫,更顯一片淒霧蒙蒙,天還尚早,所以他的腳步也並不快。單說蕭依寂,年約二十五六,兩道斜飛的清秀劍眉,星眸湛湛有神,冷冷泛輝,涂丹般的雙唇,那隱隱中透出的一股傲然之氣。雖然身著喬裝布衣,但扔掩不住他的豐神俊秀,英挺剛毅。

潺潺流水,聲聲鳥鳴,好不愜意。行走之間,一絲奇怪的感覺驀然從心底騰起,便不禁停了腳步,游目細看,發現前面不遠的樹上有人,卻掩藏的十分不好,甚至可以說,沒有掩藏,見蕭依寂望他入神,一個不小心,就從樹上跌落下來,急忙從地上站起,撢著衣服上的灰塵。居然是個佩劍少年。凝目看來,這少年正值弱冠,襲一身粉紅錦緞公子衫,身形極瘦,但卻透著瀟灑十分,面如寒霜,膚如溫玉。一雙明如秋水的眸子正不知所措。竟是個韶秀少年模樣。

「喂?把錢留下,走人。看什麼看?」

蕭依寂用詫異的眼神盯著這個奇怪少年,心說︰這算是打劫嗎?呵呵,第一次看見穿公子衫的人打劫,也是第一次看見有錢人打劫穿布衣的,有意思!

少年見他不回應,繼而又說︰「喂,你不是想跑吧?告訴你,落下這個地界,踫上了我,你是跑不了的,本公子的劍是不長眼楮的。」說罷,便欲拔劍,怎奈一番用力之後,常見依舊在鞘中,在試過幾次,劍卻依然安靜,不禁氣的他自言自語︰「老兄,給個面子好不好?不要每次都和我鬧別扭吧?」

蕭依寂站在不遠的地方,更加詫異的看著他,目不轉楮更有趣了,有一個好像土匪的人打劫,卻拔不出劍︰該不會在和那柄劍商量吧?

「喂,那家伙,你看我干什麼?」那少年驕橫跋扈的問了一句,面色中透著一絲慍色。

「你看,是這樣吧?」話音未落,蕭依寂的落痕長劍龍吟出鞘,劃過一條炫麗的圓弧,落在了手上。劍身冷冷生輝,三尺內,毫毛蜷縮,一蓬淡藍劍氣籠著劍身,蕭依寂沖那少年微笑,一彎犀利的弧線,欲將他的英挺不凡顯現出來︰「我不姓喂,在下姓蕭,還敢問兄台大名?」

那少年反而好奇︰「這劍好漂亮,在下洛霜……你呢?」那少年似乎已經全然忘了自己是攔路打劫的悍匪,也忘了危險。一把好劍,一副好身手,加之蕭姓,江湖中有幾人猜不出他的身份,除非這個人腦子不好,然而這少年就屬于一種,瘋瘋癲癲,不識真假。

「看起來,你該是大戶子弟,怎麼看也不想攔路的悍匪?」蕭依寂不禁把那平時的一面收了起來,只是覺得眼前這人極有趣,自己怎好掃興?最重要的是蕭依寂在他的身上,沒有聞到一絲危險,也就沒有平日的戒備。

「不瞞你說,小弟也是逼不得已了,對于紈褲子弟,不說嗤之以鼻,也盡量避而遠之」那少年看似十分爽快之人,又不諳江湖世事,蕭依寂也自是放心不少。

「那,洛兄弟看在下,又如何?」

「你?」那少年輕蔑略帶挑釁地瞥了一眼蕭依寂,不過完全善意︰「你雖然身著布衣,但卻與你的性格氣質極為不符,只怕你也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吧?」說著,還露出了一個鄙夷的表情。

蕭依寂只是尷尬地笑笑,不禁為自己的易容術大叫失敗。但想來誰又敢動他蕭依寂?即便動了,誰又能傷的了他?誰能在落痕下全身而退?想找他的人,估計只有一種,嫌自己活得太久了。萬人空巷,可能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也可能不是人都已經遷移,還有可能是有人隨便的喊了一句︰蕭依寂來了!

「在下並非大家公子,但也算出身名門。蕭依寂!」話音未落,一聲嬌叱竟出自剛剛那粉衫少年︰「你是陌紅樓聚嘯堂的堂主蕭依寂?」

「嗯?」蕭依寂心頭一驚,但旋即恢復了平靜,到底他猜得不錯,「他」果真是女兒身。

洛霜也不禁心中起疑,江湖中盛傳陌紅樓的蕭依寂,冷酷無情,如同殺人惡魔,而眼前這個唇紅齒白,英挺非凡的人,竟還俊面含笑的看著自己,頓時就不知所措︰「你真的是蕭依寂?」

「你果然是女兒身?」蕭依寂冷冷地回,顯然動了殺念。

「你果然是蕭依寂!」一生陰冷的厲喝,從背後傳來。隨即樹林中陰風四起,一時間連綠葉也是紛紛下落。幾個緊衣殺手一從高處躍下,將蕭依寂和洛霜圍在了中間。

「你想拖住我?」面對洛霜,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他最恨別人騙他,尤其是他已經相信了這個人。

「拖你個頭啊拖,你再不出手,你就拖累到我了。哼!」一聲嬌哼,粉面都騰起了紅暈。現在她是百口莫辯,反倒也不再解釋,長劍出鞘,隨後便是幾點寒星,幾個殺手已頃刻斃命。但隨即有不斷有殺手從樹上躍下。

蕭依寂看得暗暗咋舌,合著剛剛她都是騙著他玩的。這愈加的讓他起疑,不過剛剛的憤怒已壓制下來。

「閃開。」蕭依寂喝了一聲,已騰空而起,長劍在空中打個圓弧,反映著耀目的光華,好看已極。不過再好看也可惜只是殺人的招式。寒星翻處,殷紅飛濺。待耀華已畢,長劍落處,只剩一人而已,而多了一十二具陰森冰冷的尸體。

蕭依寂的劍快,快到炫目。卻只是簡單的一劍,沒有劍花,沒有挽式,卻是非常實用。未及反應,長劍已落到頸間︰「說!誰派你來殺我的?」

「不知道,知道也不會說!」那人挑釁了一句,若是換了別人,這該是何等的豪情萬丈?該是如何的英雄?但是他錯了,跟誰挑釁也不能跟蕭依寂挑釁,否則會死的很慘。他挑釁了,所以他也死了。

「你不如問問我?」一聲陰冷狠毒的低喝從丈外草叢傳來,隨即身形一晃,便舉巨劍直奔蕭依寂,劍勢之猛,如有泰山欲欺。

蕭依寂怎敢怠慢?腳下步子一旋,便飛退了八尺,身形猶如孤雁,輕輕一點,旋即晃過了那劍的攻勢。他不急于出手,而是游目細看來者。那是個而立年歲的男人,身形消瘦的如同蒲草,眼神中淡漠而凌厲,讓人望而生畏。真難以想象,那一柄巨劍,他如何能使到出神入化?粗粗估計,他還沒那巨劍重。

心念間,驚覺那股烈焰一般的殺意再次侵襲而來,只見他的衣袂被劍氣一震,激蕩的飄飛起,而他只是縱氣而退,他迫近一寸,他便退一寸,眸中的輕蔑笑意愈加浮現,雲步一旋,晃過巨劍同時,體內真氣凝聚,落痕龍吟而出,挽了一式,便將自己籠在光幕之中,磅礡的內力涌動,幾乎就將那干瘦的男人震了出去。

不過到底是久經生死之人,一瞬的轉變,並沒有讓他驚慌失措,只是借著落痕的劍勢,不退反進,竟是硬從光幕一側,滑了過去,奔出戰圈。那冷傲的眸子中,第一次,有了一絲驚恐的痕跡。他唇角抽動了一下,想要說話,蕭依寂卻不給他這個機會,落痕幾乎在他走神的一霎,就直刺向他心脈。

人如飛仙,劍若流星,劍勢之猛,分明是要將那男人置于死地。他又怎能坐以待斃?只是提真氣,抽身飛退。只是,無論他如何退,蕭依寂的劍,依舊在他胸前三寸,沒有離開半分,也沒有迫近半分,那一彎犀利的冷弧,讓他看起來,蕭依寂更像是個嗜血惡魔,愈加殘忍!

直到退了幾棵樹的距離,那干瘦男人暴怒,他寧願和蕭依寂硬踫硬,也不願像現在這樣,任由那股陡然的殺意一**的折磨著他的神經。

巨劍暗凝真氣,反臂封出一劍,趁機會再次站定丈外。本來慘白的臉上,多了一絲漲紅。那是他強行出手所致。

這一次,蕭依寂沒有再緊追,只是將落痕置于一旁,冷冷的道︰「現在肯說了麼?」

干瘦男人卻自顧自的笑了,輕咳了兩聲︰「看來,我還是小看你了,到現在你都不肯使出你的絕招‘流星趕月’!」旋即看了看一旁的洛霜,又笑道:「你一個女子跟著蕭依寂,早晚會死的渣都不剩,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

蕭依寂一怔,而洛霜卻露出了一個鄙夷的表情︰「千金難買我願意,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怎麼樣?現在想听我說話了嗎?」干瘦男人笑著問,那諷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不听廢話!」蕭依寂冷然,他知道他必定還有下文。

「爽快!那我也直說了,你只要替我除去一個人,我可以告訴你一個驚天的秘密,這事情和你大有關系,你自己考慮。」干瘦男人說的高深莫測,似是真的知曉什麼秘密一般。不過在洛霜看來,那不過是她常常用來逃跑的套路。

「我說過我不听廢話!」蕭依寂漠漠然,依舊不帶一絲情感。他就是他,不喜歡別人挑釁,不喜歡別人和他講條件,更不屑別人威脅。這等人,在他眼里,猶如草芥,必須誅殺。

他的氣勢,再一次的凌厲起來,眸中微微泛紅,十分可怕。落痕輕轉,劍尖一旋,身形直射向那男人。

沒有猶豫,這一次,他毫不留情的使出殺招,右臂凝聚真氣,直接灌入落痕劍中,那陡然殺氣,更是將落痕染成紅色,嚶嚶作響。沒有劍嘯,劍光甚是奪目,已掩過初升暖日。一點流星,雁驚起,此刻那孤冷的氣勢,更顯得他狂傲已極。

干瘦男人不再覆之前淡然,饒是他素性高傲,也是略斂狂態,低低吟了一聲︰「流星趕月?」,話音未落,巨劍便挽了幾式,將那殺招破開。他不再保留,竭盡全力與蕭依寂周旋,暗暗提防著那出人意料的冷招。一招未滿,一招又至,一時間兩人纏斗在一起。

晨靄已慢慢散去,林中樹葉紛飛,兩道蒼龍般的劍光也是愈來愈盛,干瘦男人倏然沉腕一抖,改變了攻勢,腳下輕動,點塵不驚,那巨劍卻是如猛虎一般掃向蕭依寂的雙腿。蕭依寂冷笑,輕輕晃過巨劍,落痕直刺男人眉間︰「羽殘宮?」

他口中的羽殘宮,正是江湖中久負盛名的殺手組織。更與陌紅樓針鋒而對,並起江湖。美名有傳︰陌紅天正蕭如影,羽殘清嘯飲無情。不過似乎說來奇怪,陌紅樓一路走來,與羽殘宮都相安無事,但卻在幾年前,僅因為一單生意將矛盾激化,使之成為今天這種不共戴天的局面。自他在江湖中,小成氣候,更是便被羽殘宮列為頭號必殺之人。

此刻蕭依寂更是一劍劍的猛攻,不留一點余地回旋。他知道干瘦男人必須死,不僅僅是他知道的太多,更因為他是羽殘宮的人。這一點,他就必須死。心念已定,落痕挽了個劍花,與其說是劍法輕盈,更可以稱的上如輕煙流水,御氣而行,輕飄飄的一劍卻快得難以置信。

一股巨大的壓迫力侵襲到那男人的身體里。冰冷沁骨,有如蟻噬。干瘦男人惶恐之極,他腳下輕點,旋身而上,想躲過蕭依寂的攻勢。

但當他旋至半空時,他才感到後悔,前所未有的後悔,他知道以後也不會有了,那落痕妖異的紅光,在他旋身而上時,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胸前……

他不明白,那巨大的壓迫力是怎麼凝聚而出,與此同時,蕭依寂又能在半空等他自投羅網?不過他終究還是明白了,流星趕月。眸子中的傲凌自負,悲然已替。苦笑最後他竟是死在了自己的自負里。

艷如夕陽的鮮血,細雨一般灑下。旋即巨劍月兌手而落,身形直線墜下半空。蕭依寂只是冷冷的看著,面無表情,他亦悲然,只是早已麻木。看著他掙扎了幾下,吐出了最後幾個字︰「羽……殘……宮……宮……主……」話猶未完,已氣絕而斃。眸子依然睜得很大,仿佛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樹林里充滿了,甜腥的血氣。一時間靜得窒息。蕭依寂劍眉緊蹙著,顯是很在意那干瘦男人的未說完的話。他想說什麼?他知道這批人,訓練有素,絕不會出賣羽殘宮,那麼他想說的又是什麼?蕭依寂苦笑,世人都道劍法絕世好,可此刻他卻是想若偏了一寸,定又是一番場景了吧?而洛霜卻不去管這些,俯子在尸體上探著,從腰間搜出了一個荷包,里面點了一下,幾張銀票和十幾兩碎銀。她柳眉一舒,輕嘆了一聲,便要轉身離開,卻被落痕橫在了胸前,眸子冷酷無法言喻︰「你是誰?」

洛霜不由得一怔,此刻的蕭依寂和剛剛那個俊面含笑的少年,誰敢說是一個人?而不是一模一樣的兩個人?一股沖天的殺意飄蕩在眸子里。「你管我?」洛霜嬌叱了一聲,就欲向另一面躲閃。怎奈,無論她怎樣躲,落痕始終指向自己。看來想逃是不可能了,所以她干脆蹲了下來,啜泣出聲︰「你管我?你憑什麼管我?」

而他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的出現威脅到我了。」漠然無情。落痕沒有半點退縮,更沒有因為她的楚楚可憐而動搖半分。

「那你殺了我好了。」她賭氣地說了一句,櫻唇嗡動了一下,卻沒有哭出來︰「反正死在你劍下的人無數,多我一個也不多,反正我在這世上也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你殺了我,也不會有人知道,我也就不用這麼辛苦的活著了。」一個字眼,深深扎在了他的心里。若不是當年仇天正收留了他,他也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哪會有今天這樣一個懾人殺手存在,或許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死了。想來,他的確比她幸運的多。更何況她一個女子行走江湖,又怎可將實話告知于人?

「你騙了我。」他的神色略有緩和,卻仍就耿耿于懷。對于這個女人,他相信了,但他心里知道,他是不能相信她的。

「我不騙你怎麼行?如果一個女兒家站在樹上打劫你,你會不會覺得很可笑?更何況我已經兩天沒有吃飽過了……」她聲音柔弱,秋水明眸正望向他,淡淡的無奈,梨花帶雨,那嬌柔的模樣著實讓他感到心疼。

「你走吧。」龍吟未絕,落痕已回。轉過頭不去看她。他不該這樣心軟,他知道她若有心要殺他,他現在所做的無疑不是放虎歸山。不過,他堅信,沒有人會放棄這麼絕妙的機會殺他,畢竟,他現在背對著她。

而她只是一動不動蹲在那里,喃喃地說︰「我叫洛吟霜,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而他劍眉微蹙,想著事情,淡淡地說︰「我知道,還不走嗎?」

「嗯。」她只是微微點頭,明眸中那一抹感恩,讓她看起來更加嬌媚。她只是把剛剛搜來的銀票交還給他︰「這些你比我更需要,好好易容,不然你很容易就會被認出來的!」看著她的玉面,一副委屈的模樣,轉身奔跑的輕靈,他幾乎要笑出來,也許這一次他做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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